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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订亲宴席(下) ...

  •   东门鸠踉跄着推开两步,逃离廖管家和紫姑娘,仿佛跟躲避抓他去蹲牢狱的狱卒般,眼里竟闪着恐惧。

      不过,常年困在西院里足不出户的,也确实与牢狱无差。邪珠是清楚的,他除了偶尔神智不清外,与常人无异,并没有所谓的严重的病。

      廖管家与紫姑娘面面相觑,不晓得该怎么办,分别询问地望向东门离和东门月。东门月未转头,东门离思索了片刻,挥了挥手示意廖管家他们继续拉他出去,做着这个动作的时候面无表情。

      廖管家和紫姑娘刚想有所动作,东门鸠已然又叫了起来,“不,别赶我走,我不要回去!”东门鸠情绪有些激动,“我想留在这里......我不要待在那家屋子里,那里看不到阿梅......找不到离儿......”脸上痛苦,半是哀求半是绝望。

      这种场合外人根本不好开口,邪珠她们地位低下的又全然说不上话。不然她真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不可以让他留下呢?让他一起参加东门月的订亲宴,毕竟他是老庄主,是庄主和小姐的爹啊!

      可再多疑问也只能往肚里吞,邪珠同情地瞧着东门鸠,却无能为力。

      她算是看到了东门离的另一面,他宁泊如玉胸怀宽广,却又冷漠无情。他全然不在意别人的感受,不在意世俗的人情观念,比如他坦然承受玉烟公主对他的喜爱,计划着利用她却丝毫不觉愧疚;他从不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冷然待之也不觉得不妥;他视奔赴战场的兵士如木偶,与商公子一起玩弄权谋在手,那么多人的性命可能会处在危险中,他却还能狠得下心去做。

      “不要,不要将爷爷带走,你们坏,你们都是坏蛋,欺负爷爷!”见东门鸠苦着脸一副难受的样子,嫣小姐难过地哭了起来,用小拳头捶打袁夫人和护住她的小樱,想要摆脱她们的拉扯跑去东门鸠那边。

      东门鸠一听嫣小姐哭出声,喉咙里一涩,发出几声喑呜之声,也半笑半哭地嚷了起来,语声悲切,听得人难受劲直往心里钻,“离儿,爹爹想你......爹爹想你啊......”

      他这里凄切地喊嚷着“离儿”,他的一双儿女却无动于衷。东门离眸色平静,望着东门鸠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更别说显露亲情爱意了。而东门月侧转了脸,到现在才微微转过了头,眼角似乎有些红肿,神色却是冷冽漠然的,“还不快动作,老庄主生着病,再待下去怎么是好!”

      见东门月生了气,几个侍卫跑上前,连带着廖管家、紫姑娘一起合作,想把东门鸠架出去。奈何东门鸠对别人的拉扯很是抗拒,嘴里一个劲嚷着,“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和离儿待在一起!”嗓音也渐渐大了起来,宾客更加不知所以,不晓得茶庄里的老庄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甘氏连忙起身,扭着腰肢到了东门鸠跟前,跟哄小孩一般软言软语哄道,“庄主,我们要回去了,梅花开了呢!”

      “梅花......?”东门鸠似醒了神,恍惚地看着甘氏,“梅花开了......”

      这大热天的,哪来的梅花呢?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老庄主脑袋瓜子似乎有些问题。今日宾客里不少西都城内的富贵世家,要是今儿个老庄主的事处理不当,明天传到外头,不消半天,整个西都都能知道了。

      老庄主的问题,包括十多年前庄里发生的事,向来是个难解的谜,就算庄里的人,也没几个知道;哪怕稍微知道些情况的,譬如东门虎、甘氏之类的,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未能了解全部的事实。

      但老庄主脑子出了问题这事,茶庄里的人却有好些是知道的。可庄外的人不知道。这两年茶庄经营茶行,倒置茶叶瓷器买卖也算颇有成就,积累了些名望。要是老庄主生病的实情被传了出去,显然对茶庄的影响不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谁也不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身上难堪的伤疤。

      就像此刻,虽然东门离和东门月巴不得东门鸠赶紧出去,但也不能用强,无法直白地叫侍卫们动用武力将他拖出去。甘氏好言规劝,本是好意,对付东门鸠就得这办法,这也是她多年积累的经验。但她一般也是在西院里头用用,没在公开场合露过手。对症下药是没错,但如此一来,又颇有点欲盖弥彰之效,叫人愈发瞧清楚老庄主的真毛病。

      眼看殿内几个主子脸上微有愠色,廖管家紫姑娘等杵在左右又束手无策,嫣小姐哭着闹着哄劝不下来,袁夫人着急地哄她拍她都没效果。

      商公子也颇为犯愁,今日本是他与东门月订亲喜宴,却搞的如此尴尬。老庄主的情况他是清楚的,虽然平日他与东门离不分彼此,但在今日公开席宴这样的场合,他摆明了是宾客,又不能逾了矩替主行事,只能暗暗着急。

      眼见着东门鸠被甘氏劝住了一些,又开始迷糊起来,“阿梅回来了?”他干巴巴地睁着眼看着甘氏,哆嗦着手抚上甘氏的脸。

      甘氏一阵恶寒,况东门虎又在后头瞧着,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不能拒绝,她可是东门鸠的美妾!遂只能强笑着迎合,“是的,庄主,我陪您回去吧。”

      她搀了东门鸠的胳膊,正要带他离开,冷不防东门鸠用力一推,甩开了甘氏的胳膊,甘氏一个趔趄没站稳,扶住了旁的桌子才没摔跤。东门虎差点没忍住,想要站起来去搀扶她。

      东门鸠盯着甘氏,满脸怒气,“你不是阿梅!你骗我!阿梅在哪?!”转眼在殿内四顾寻找,满脸焦切,“阿梅在哪?!”

      这下全场傻眼了,等着看笑话。庄里的管事们更是如坐针毡,今天的事要是搞砸了,回头少庄主和小姐发了脾气,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可谁也不够这个胆,做出头锥子上前去讨事,这个棘手麻烦的事,做不好是正常,徒惹来一身骚。

      众人个个无计可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商公子有些着急了,都迈了脚打算上前去说和了,此时,只见邪珠从后边丫环堆里出了来,直直向东门鸠走去。

      她这是要趟入这趟浑水?商公子很是讶异。东门离也颇为惊讶,不晓得邪珠作何打算。其他人更是私下唏嘘,看这姑娘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邪珠径直走到东门鸠跟前,款款施礼,语气中透着尊敬与礼貌,“庄主,您还认得邪珠么?”

      东门鸠恍恍惚惚看着邪珠,瞅着她面相亲和较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邪珠有幸在梅园里与庄主有过一面之缘。”邪珠说道。其实是两面之缘,她刻意提了一次,是不想让他记起那次他满脸悲戚苍老无助的经历。那天是在晚上,他当时又有些神智不清,料想他也记不得见了谁,做了何事。

      东门鸠整日里待在西院,见过的人不多,丫环们又都躲着他,所以不消片刻,他印象中那次美好的见面浮现了出来。当时是个晴朗的天气,哲儿和嫣儿在院子里欢快地玩耍,然后就过来一个姑娘,俏丽秀致,端庄清韵,对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和姿态,满含了欣赏与尊敬。

      是的,欣赏与尊敬,只有当邪珠对他那样一鞠时,他仿佛又找回了许多年前那受人尊敬和仰慕、儒雅倜傥的自己来。他感觉身上自发起了一股尊贵的气韵,在别人善意而温婉的目光中,得到了被认可的满足。

      他对着邪珠淡淡一笑,气质斐然,仿佛瞬间换了个人。

      “上次见到庄主,园里花开得不多,这会天气好,也到了季节,应该开好多了,要不让邪珠陪您去看园子里的花吧!”邪珠恭谨建议道。只有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你不把他当个正常人看,他又怎会做出正常的举止?

      “好。”他微微点头,眼里颇有欣赏和许可之意,仿佛偌大的殿里只有他和邪珠两人,瞧不见其他任何人一般。

      邪珠毕恭毕敬作了个请的姿势,东门鸠便撩动长髯,姿态端庄儒雅地迈出了大殿,邪珠亦随旁出了殿。

      殿内的人始才反应过来,唏嘘不已,叹喂老庄主最后的儒雅清华姿态。甘氏呼出一口气,心里暗道邪珠这小妮子果然有两下子,摆平了个大麻烦,又赶紧让身边的蝉儿跟上,去西院安排妥当。殊不知世人麻烦皆是自寻苦恼,未找到合适的处理方法而已。

      玉溪茶庄的脸面留住了,众人又融进喜庆欢笑的气氛中。东门月与商公子举杯邀饮,其余个个应和叫好。那些围在边上的丫环们,在喧嚷嘈杂的气氛中低低议论着,毕竟才得知商公子七王爷的身份,好歹多瞅两眼,感慨素日里见着他就觉气度不一般,偷偷排遣一厢情愿的春心。

      别说是丫环们,除了廖管家,其余管事也是不知道这层身份的,如今与当朝七王爷同席而饮,个个脸上带彩,早将之前老庄主闹出的小小惊悸抛诸脑后了。

      只有东门离,已然失了兴致,眸色沉黯,思绪凝结,坐着一言不发。而也只有商公子懂得他的愁绪,不时抬眼投过关注的目光。

      知道十多年前庄里发生何事的人,其实看见的都是表象,并不明了事件背后真正的情况。而这,正是东门离沉黯之处,也是玉溪茶庄永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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