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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青竹苦酒 ...


  •   送了老庄主回西院,邪珠便在那边停留了会。蝉儿将一切事宜安排打点妥当,在凉厅里摆了棋谱,邪珠陪着东门鸠下了会棋。

      东门鸠在情绪平稳的情况下还是很儒雅知趣的,棋艺不错,下得认真,边琢磨棋子边与邪珠聊些旧时的事。他嘴里反复念叨的还是“离儿”,讲着离儿小时候白白胖胖的模样,笑起来格外可爱,哭的时候也讨人喜欢,他特别淘气,总爱用手抓娘亲的头发,喂他吃饭,他又总把吃的东西从嘴巴里吐出来。

      这样一说,倒与少庄主清绝宁和的气质相去甚远,果然“女大十八变”,男女都一样。譬如眼前的老庄主,儒雅温和的,说不准小时候也是个淘气至极的孩子。

      不过,如果把现在的东门离想象成一个小孩,伸手去抓一位气质温婉的美妇的头发,或者淘气地把嚼在嘴里的西瓜吐出来......她想象不出是个什么效果,却忍不住发笑。

      但老庄主对少庄主的记忆仿佛只停留在东门离三岁之前,三岁之后的内容却一概不知。想是茶庄在少庄主三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令老庄主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邪珠心里同情,表面还是和气与老庄主下棋聊话,待一盘结束便也告辞出来了。花月阁内宴席还未结束,她也没了心情再过去那边,便回了东院内桃坞阁,收拾打点一番,煮好了热水,等玉烟公主回来刚好可以洗个澡就寝。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又觉得无事,便转了出来,在院子里逛来逛去,不知不觉走到了左朝风那间青竹围绕的小屋子那边。

      他果然没去花月阁的宴席,只在青竹屋外的空地上喝酒,竹凳子旁边散落着一些空酒瓶。虽然月光不算太亮,他惨败的脸色还是瞧得很清楚。已经喝得很醉了,他还没有消停的意思,边喝边呕,扶着身旁的竹竿吐出清水。

      看他这样子,晚膳肯定没填饱肚子,直接就喝上了。若再喝下去,就算不伤神,伤身是在所难免的了。

      “左管事,恕邪珠冒昧说一句,酒这东西喝一点,心里好受些,喝多了却无益,喝得再多都是一样。”邪珠热肠子病又发作了,忍不住出口劝道。

      虽然她与左朝风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他对东门月狂执的爱恋,触发了她的同情感。或许,从某种意思上说,她对东门离的迷恋也是狂热的。同样是深切的、偏执的、又似乎妄想的,而这两种狂热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

      “走开!不要你管!”左朝风一甩手,手里捏着的酒瓶洒出些酒来,泼洒到地上。邪珠连连后退,还是被溅了些在裙裾上。

      “我没什么心思管别人的事,只不过心疼这些酒,就算你把地上这些酒都喝干净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却白白糟/踏了它们。”对左朝风,言辞太过好意反倒无用,得拿话激激他。

      果然,他对邪珠的话有了反应,抬起了醉意熏熏的脸,抱住手里的酒瓶,不屑地回道,“我爱喝怎么了?我就糟/踏它们!”

      “随意。”邪珠摊摊两手,“我只是替它们叫屈而已,至于它们注定就是拿来被糟/踏的东西,被浪费了也是理所当然。”

      “谁说是注定!”邪珠话里藏话的说法戳到了左朝风的痛处,他怒吼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谁说是注定被糟/踏的!没有什么东西注定是被轻贱的!”

      “那么是我说错了?”邪珠笑笑,看着他问道,“什么东西都是生而有用的,酒也是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的,是吗?”

      这么一问,左朝风倒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反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低了头若有所思,脸上渐渐难过起来。

      见左朝风情绪缓和了一些,邪珠继续说道,“凡事换个角度想想,要是心里有不高兴的事,就把它往好了想,或许对自己还能是一种鼓励。”

      “你知道什么?”左朝风语气轻蔑,他当然不知道邪珠是知道他同东门月的事的,“不好的事换再多角度想,它都不会变成好事。”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就算事情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最后会怎样呢?福兮祸所依,好坏也很难界定吧。”邪珠平静答道。

      “你懂什么,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是滔天大祸,那也是种幸福。”他笑笑,饮酒过度令嘴唇煞白。

      “你能接受这样的滔天大祸,不代表她能接受。”邪珠一句话呛得左朝风没了声音。虽然左朝风想不到邪珠其实了解了所有的情况,以为她只是一般的规劝,但听她这么一说,感觉也是个道理,反驳不出来。

      他喜爱东门月成痴,但她对他到底是利用多一点,甚或全部只是利用。他也懂得那些温柔或是筹码或是怜悯的施舍,全是假的,虽然他不在意。他和她本就不可能,就算他得偿所愿,这结果又岂会是她所期冀的?

      “我虽然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谁。”补上这句话,是为了让左朝风心安点,不至于起疑,“但换个角度讲,你若真的喜欢她,只要她过得开心快乐,对你来说这也是足够了吧?未必要得到,才是真正的幸福。”看左朝风若有所思,邪珠又补充道。

      她说的没错,但他心里却觉得苦涩,明明知晓所有的道理,有时候却还是不愿死心,也不甘心。他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划过凄凉的神情,“如果你将自己的心交给魔鬼,只为了换取一丁点的施舍,到最后你只剩下一具躯壳,如同行尸走肉,而她......你所祈念的人却连正眼都不瞧你一眼,你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什么意思?有那么严重吗?”邪珠问道。

      “做了不该做的事,忍受良心的煎熬,心里面像有小虫子在啃噬,每天都睡不着......”左朝风笑得凄惨,“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还能不严重么?”

      “既然是错事,那就不要再做了,早点停止,结束内心的煎熬。”

      “回不了头了......”左朝风倚着竹竿的身躯慢慢滑了下来,颓然倒在地上,拿起手中的酒瓶,继续往肚子里灌酒。

      “就算回不了头,也不能一个劲往前冲,不能一错再错,得刹住脚步停下来,什么时候停了也就解脱了。”邪珠虽然这样劝勉他,却也知道感情的事由不得自己,不是想要解脱就能解脱的。

      看着他半醉半醒倒在地上,邪珠也不知该劝些什么,感情的事得自己学会权衡,旁人最终帮不了什么。

      邪珠叹喂一声,想着时辰差不多了,玉烟公主也当回来了,便同地上烂醉如泥的人道了声“告辞”,转身离去了。

      之前紫姑娘手里拿捏的左朝风的印信,邪珠算是理解了,那是孝敬东门月的礼物。左朝风定是替东门月办了不少事。如果说东门月私底下有些什么攸关私/欲的打算,比如在账上动手脚,倾吞庄里的一些财物,那也情理之中的事。毕竟玉溪茶庄的主人是少庄主东门离,而总有一天他会娶个庄主夫人回来,东门月也势必会出嫁,进入另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家庭。迟早,这茶庄的女主人是另一个女人,而茶庄里的财富也是东门离同另一个女人分享。她东门月不替自己做些打算才怪。虽然日后东门离断不会亏待了她,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总能带出更多的贪婪,像填不满的沟壑。

      相较而言,她更能理解东门虎的私心。毕竟哲少爷和嫣小姐还小,总要有个考虑,袁夫人本又体弱多病,他跟甘氏的情愫纵是横生的枝节,却也是不得不安置妥当的事项。

      过了几日,大军终于出发了,七王爷亲自挂帅,鲜衣怒马,风采漾然。而在这之前,七王爷带着少庄主将玉烟公主引荐给了王。王邀公主入住凤凰宫苑。王弟送上的贵人,即便知道他不安好心,也得接受这份“好意”。毕竟,王是吴越的主人,玉烟是后梁的公主,天下人皆知前朝公主在吴越,王又岂能不拿出点待客之道。

      再过几日玉烟便要进宫了,在茶庄最后的一些日子里,东门离特意抽出时间陪她赏景怡情,算是庄主特赠的款待。

      这日公主有兴致想去溪林边上的花园逛逛,东门离吩咐雪姑娘安排一些侍卫随行,便领着公主去了空旷地带的花园。

      此时已近夏末,月季凤仙都抓紧夏的尾巴,趁着一年中最适合生长的光景,积极吐艳。各种绿色植株也吞吐着清香的气息。天气虽然炎热,因一路皆有绿荫庇护,又透着凉风,倒也爽快宜人。

      东门离带着玉烟,指着花花草草,讲解各种植株的特点。玉烟似听非听,其实心思全然不在说的话上,她在意的唯有那说话的人。

      脚步落在后头的芭蕉看着不是很爽气,偷偷拉拉邪珠的衣角,压低音量说道,“我看着少庄主对玉烟公主也不是真好,少庄主看你时候的眼神不一样,他心里肯定还是向着你多一点的。”

      邪珠对芭蕉的“仗义执言”心存感激,却有苦说不出,她同少庄主不理不睬有段日子了,连金书交托的千年人参都还没找着机会给少庄主。他们如今这样的不冷不热,他哪里还能向着她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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