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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凉风透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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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赏景吧,再碎嘴小心叫人听见。”邪珠心里苦笑,面上只得无事人一般搪塞过去。
但邪珠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不时看看前头少庄主和玉烟的互动,她倒并非吃这莫须有的醋,而是想看看他的表情和状态,想知道他此刻是高兴的,还是心有所虑的。
几个人又行了段路,进入前面有高树遮荫的地方。走得有些累了,芭蕉靠着一棵树喘气,拿手掌在红扑扑的脸蛋旁扇风。邪珠也掏出丝帕,抹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手臂上密密渗出一层汗,纱丝袖子黏着腕口,风一吹,格外凉爽。
两人正歇着,前头似乎有响动,后边的雪姑娘和侍卫们已冲了上去。邪珠与芭蕉转头一看,才见前方茂盛的树丛间,突然闪出一些黑衣刺客来,想是早已潜伏在那地方,只等少庄主和玉烟公主走近了,一轰跳出来,挥刀朝少庄主劈去。少庄主将玉烟拉过一边,躲过袭击。
见东门离将玉烟公主整个护在身后,白衣素雅的身影守护淡粉软烟罗的丽人,这一副英雄救美的画面,看在眼中,邪珠觉着失落。
雪姑娘带着那些侍卫,很快冲上前与刺客动起手来。几乎是本能的,邪珠提着裙裾跑上前,芭蕉也跟上,想护住少庄主和玉烟公主。东门离见邪珠跑过来,满脸恐惧,伸手示意她们停在原处,可为时已晚,旁的刺客已拿刀劈了过来。因邪珠冲在最前面,刺客的刀白晃晃迎向邪珠。
东门离倒吸一口气,提了足尖甩起袖袍,大步跨了过去。一阵风转,邪珠感觉双脚离了地,待看清时,自己已然被裹挟进东门离的怀中。那刺客的刀擦着风声砍在东门离手臂上,轻软的白纱立刻透出鲜红的血印。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查看怀中的邪珠,确定她没事,脸上才缓了紧绷的神色。
几乎是同时,边上的刺客也抓住东门离防守落空的大好时机,提刀冲了过来,眼见着刀口就要碰到东门离,芭蕉紧张得捂嘴尖叫,而与东门离几步之隔的玉烟公主突然咬牙冲了出来,整个身子撞向那柄刀。
邪珠看得一清二楚,骇然张口,而雪姑娘和其他侍卫被缠住,无法立时抽身。眼见娇花就要撞上刀口,突然那持刀的刺客手腕一震,长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一柄剑稳当当戳到了刺客的腕口。玉烟姑娘被忽然冒出来的人一把轻推,倒向一边,几个人都躲过了一劫。
东门离护着邪珠也已转过了身,待看清来人是紫姑娘,大家都吃了一惊。雪姑娘面上不爽,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也顾不得计较,刚才也确实是紫浮云挽回了危急局面。
刺客见来了帮手,同伴又受了伤,也无心恋战,个个窜入树丛往密林逃去。雪姑娘吩咐侍卫们追上,赶到东门离旁边请罪,“少庄主,属下该死,救护不利,差点酿下大祸。”
东门离清淡地瞄了眼余悸未消的玉烟公主,唤过一边的芭蕉,“先送公主回去吧。”芭蕉应了声,扶了公主便往来时的路走。玉烟虽不想独自离去,也不好推脱,只得有些不舍地跟了芭蕉往回走。
此时,邪珠才意识到自己还被护在东门离怀里,连忙脱了身,福身示谢。她能些微感觉到东门离掌心里的一丝凉意,可见之前他心里也是紧张无比,虽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趟过了一段惊悸的历程。
“你是如何过来的?”东门离并未理会雪姑娘,而是转问突然冒出来的紫姑娘。雪姑娘撕下襟幅,想替东门离包扎伤口,却被东门离抬手止住。
“属下刚去了茶坊一趟,路过溪林,一时贪图凉爽,进来转转,刚好听到打斗声,便赶了过来。”紫姑娘敛了色,肃然答道。
东门离也未多问,只瞧了眼紫姑娘手中的剑,那剑纤薄有弹性,想是平日里藏在腰间的软剑,不需要使用时丝毫不显眼。
紫姑娘微微捏稳了剑柄,瞧见大家留意她的剑,补充道,“平日里无事也学着玩来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用上了。”
东门离未置一词,吩咐雪姑娘,“你再带些侍卫去追刺客吧,看他们逃往哪个方向,能抓住最好,不能抓住便搜寻下周边,看有没有什么据点。”
“是。”雪姑娘领命,担心地瞧了眼东门离胳膊上鲜红的伤口。东门离丝毫不介意伤势,微抬着胳膊,背转身离去,也没看旁边的邪珠一眼。
邪珠微低了头,见他冷冷的,没勇气上前跟去,一边担心他手上的伤,一边保持着距离,默默地往回走,不过片刻,距离拉大,东门离素洁的身影便出了视线。
待东门离去远,雪姑娘神色轻蔑,语气冷冷地对紫姑娘说道,“你紫浮云什么时候会使的剑,我可是从来不知道。这庄里,恐怕也没几个知道的吧?”
雪姑娘是不服气紫姑娘藏着一手,关键时刻露出来,在主子面前抢足了功劳,没往别的地方想。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紫姑娘却略略有些尴尬,她会武功的事瞒了庄里所有人,只有之前被邪珠撞见过而已,这次出手救人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被雪姑娘一说,情知是理亏,便没有顶嘴,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雪姑娘见紫姑娘不还嘴,得了势也算满足了压她一头的快感,便提着剑离开,自去安排侍卫追捕刺客了。
邪珠回了桃坞阁后,想着今日发生的事,还是有些悸然。她倒并非害怕涉险,而是想到东门离为了救自己,那样不假思索地扑了过来,想也没想便将她护在怀里,却不顾自己被刺客砍伤,一想到这个,邪珠感觉坐立难安起来。
他与她一样,骨子里也有股执拗,她的执拗表现为倔强,他的执拗却藏在淡漠的表情下。当他俩的拗劲顶在一处,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肯示弱,便僵持在那里,你不开口我也没表情了。
想到下午他为了救自己,胳膊上挨的那道醒目殷红的伤口,邪珠心里又感觉似雪一般软化了开来,想立刻起身去找他。他明明是关心她在意她的,她能感觉到,当他从刀口上救下她,护她周全时,他在她身上搜索,查看她是否有恙,那目光焦切如焚。
可她刚要迈动步子,他淡漠的表情、冰冷的身影又晃过脑海,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未朝她看一眼。关于那天她问他的那些身不由己的理由,他未置一词,半个字的解释都没。他不屑同她讲?或者他不信任她?又或者他所要追求的是他的抱负,他与商公子共同的目标,而她邪珠与这目标相比,就全然无足轻重了......
这样想着,邪珠又扶着桌沿坐下,犹豫起来,不想自己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没了以前的勇气和魄力。
直挨到日暮时分,邪珠都未拿定主意,是去见他还是不去。玉烟公主用了晚膳后,便唤了芭蕉引她去暖玉阁,想关心下东门离的伤势,结果东门离婉言谢绝,闭了寝居的门,任何人不想见。
等玉烟叹息着回了桃坞阁,邪珠打听得情况后,又躁动不安起来。他是因为伤势吗,还是因为其它原因想一个人关起来,连公主都不见?平日里,只要是公主求见或有什么要求的,他没不答应的。
如此,邪珠又焦急起来,说不好他伤势严重正难受着呢,而她竟然这么小心眼,还跟他计较谁先理谁,心里轻微自责,好歹他是为救她才受伤的。想着,便再也待不住,起身去了暖玉阁。
芭蕉帮着邪珠去传话,也吃了个闭门羹。“少庄主今天回来那会,脸色就不太对劲,似乎比较沉重,一句话都没说就进了屋,把自己关里边,连晚膳都还没用呢。”
今天见他走的时候,只不过脸色淡漠了点,也没那么严重,如何连晚膳都不吃?邪珠皱眉,不知他究竟怎么了。
芭蕉瞧见了邪珠忧虑的神色,补充道,“要不你去劝劝他吃一点?我刚才报了说你来求见,他也没吭声,不过好歹没直接把人打发了。”
“也好。”邪珠想了想,便跟着芭蕉去取了食盒,再转到东门离的寝居外边。
夏末的园子葱绿异常,微热的气雾蒸腾出袅袅的馨郁清香,裹着葱绿中的那只精雕细刻的阁屋。此时华灯初上,外边的天色还有些朦胧的亮,屋里隐隐透出琉璃灯朦胧的光彩,映得人心里生出暖意,仿佛是沉浮汪洋中,一处拢着灯光的小岛。
邪珠提紧了手里的食盒,朝前迈了几步,想要张口出声,又有些缺乏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