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上珠》耳君

97、桂花深潭

　　桂花潭那边一声怂人的惊呼，骇得这边欢乐喜悦的氛围立时收住，大家都停住了欢笑闹腾，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还是邪珠反应过来，立刻奔往桂花潭方向，“大家跟我过去看看！”旁的姑娘伙计也跟着她跑了过去，顺便拎了几只树上的灯笼。

　　桂花潭临着玉溪，在一丛桂花树中间，旁边又挨着一些岩石，偶有几簇茂盛的植株，不知是什么品种，哪怕在这寒意初显的秋季，依然绿意盎然。

　　水潭旁一个茶坊的姑娘呆愣地立在原地，双手捂着嘴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众人跑上前，顺着她的视线往水潭里一瞄，个个毛骨悚然。

　　那水潭上间杂着浮萍的黝黑地段，上头飘浮着一具人的尸体，俨然是个女的，纱裙进了水，鼓鼓地撑起一个泡。

　　邪珠立刻让几个姑娘去叫来廖管家和雪姑娘，同时招呼几个伙计先把尸体打捞上来。大伙从树上攀下几只粗壮的枝桠，两个胆子大点的伙计，伸脚试水，迈入水潭浅一点的地方，抛过枝桠，把尸体给拨过来。其他几个伙计则紧紧拉住那两个伙计的手，防止他们掉入水潭中。

　　如此折腾了一番，等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廖管家和雪姑娘也已经赶到了。伙计拨转了面朝下的尸体，女尸脸上惨白无血色，水藻缠着长发，早已冻得僵硬。

　　伙计举过灯笼往尸体脸上一照，在场的人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她竟然是袁夫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哗然喧嚷，纷纷议论了开来。

　　廖管家蹲下身，观察了下尸体，脸色凝重，语气严肃地问道，“今天的茶宴上，谁最后一个和袁夫人在一起？“

　　众人纷纷看向小樱，小樱早已吓得面色凄惨，只得哆嗦着站了出来。邪珠赶紧上前握了握小樱的手，示意她镇静一点。

　　小樱得了安慰，稍微不那么害怕，轻轻启口，“是我……是我和袁夫人最后待在一起的。”

　　“你是谁？最后和袁夫人在一起是什么情况？把话讲清楚，别慌。”廖管家平和又不失威严地问道。

　　小樱吸了口气，慢慢说道，“奴婢是小樱，袁夫人的丫环，今天跟着袁夫人一起来茶宴这边热闹热闹，一开始哲少爷和嫣小姐也来了，陪着袁夫人玩了一会……后来哲少爷和嫣小姐被甘夫人接走了，袁夫人就想着要回去休息，奴婢本想陪着袁夫人一起过去，可袁夫人好心肠，看奴婢玩得开心……就让我继续留在这，说她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袁夫人大概什么时候走的？”廖管家思量了一下，问道。

　　“好像……半个时辰之前……我也记不是很清，大概这个时间，主要今天玩得实在太糊涂了……都怪奴婢，奴婢太贪玩了，才会这样的……”小樱说着难过得哭了出来，扑通跪在了地上，“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对不起袁夫人……”

　　“小樱！”邪珠急忙蹲下，扶着小樱的肩膀，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别的安慰的话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意外了，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还在震惊中，更何况是小樱。她与袁夫人经了这段时间，主仆感情甚好，今天本来玩得那么开心，发生这样的事……邪珠都觉得心里梗得慌，整个人一阵难受，更别提小樱了。

　　“去北院确实要经过这边，难不成是袁夫人失足落了潭？”雪姑娘凝思道。

　　“不会的！”邪珠立刻抬眼，否定了这个推断，“如果是失足落水，尸体应当是在潭边，但我们赶到的时候，尸体在水潭中央，离岸有一段距离。这水潭上到处是浮萍还有残断的藕根，尸体不可能自行从边上漂浮到水潭中间去。”

　　听邪珠这么一说，小樱也止了哭泣。廖管家想了想，问地上的小樱，“最近这段时间，袁夫人得罪了谁，或谁对她有抱怨？你是她的丫环，应当多少清楚一点。”

　　小樱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想了想，说道，“袁夫人向来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怨，哪怕是对我们下人，也是好得不得了，有好吃的总赏给我们，也不让我们累着，我们对袁夫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哪还会怨恨她......”

　　说的也是，袁夫人素来好说话，常年安静地躲在北院里，偏安一隅不跟任何人产生矛盾。要说谁与她有过结，确实想不出来。

　　“那今天晚上，袁夫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她今天状态怎么样，是否开心？”廖管家接着问。

　　“晚上袁夫人和哲少爷嫣小姐玩……一直都很开心，没什么不对劲啊。”小樱努力搜索着回忆。

　　邪珠所见到的袁夫人的状态，也是不错的，较之以往更有气色，面容也活泼了许多。

　　“这就奇怪了，袁夫人走的时候，你们今晚有谁看见她？她往桂花潭那方向去，还有人同行吗？”廖管家问在场所有的人。

　　可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知。今夜玩得太疯狂了，谁都没空闲去注意这些小事，整个场子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中，就算林子里出来只老虎爬过旁边，若没人喊出来，谁也不会知道。

　　事情问不出个结果，廖管家只得叫伙计收了尸体，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明日有了头绪再传大家问话。小樱情绪低落，又难过又害怕，邪珠便将她拉去南院，让她今晚同自己一起睡。

　　廖管家连夜将这事禀报少庄主。袁夫人的死非同小可，东门虎这会还在外头运货，要是他得了消息赶回庄，指不定闹出怎样的动静来。

　　等回去后，邪珠陪小樱聊话，两人都睡不着，说着各种袁夫人的好处，回忆与袁夫人相处的细节，就这样聊着聊着实在困得不行，也不知什么时候合衣躺在了床上，一忽儿睡过去了。

　　待第二日醒转，才睁开眼，门被芭蕉敲响了。邪珠赶紧开门出去，见芭蕉面色焦急，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了，“怎么了？有事慢慢说。”

　　“杏儿去告发了！她告发了甘夫人！”芭蕉上气不接下气，说得不连贯。小樱也被闹醒了，披了衣走了出来。

　　“告发甘夫人何事？”邪珠心里突然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连连祈求希望自己预感错了，可芭蕉的话，却偏偏证实她猜对了。

　　“她告发甘夫人害了袁夫人，把袁夫人推下了水潭！”芭蕉咽了口气，说道。

　　“啊？！”小樱大惊失色。

　　原来杏儿今一早就去廖管家那边，说了昨晚亲眼见到甘夫人与袁夫人在水潭那边争执，然后就看见甘夫人将袁夫人推下水。因事发突然，杏儿很是害怕，逃回了南院躲起来也不敢声张。今早稍微冷静了下来，才去廖管家那说出了实情。

　　少庄主与廖管家都气得不轻，这么大的事，居然瞒了一个晚上，当时杏儿要是喊人来救，或许袁夫人还能救得上来。

　　“哪救得上来？甘夫人她……她把袁夫人推下了水，还……还按了一会，直到袁夫人没气了，才拿根木条把她推到水潭中间。”见邪珠疑惑，芭蕉将杏儿说的情况告诉她，“当时甘夫人面目狰狞，力气突然变得很大，杏儿都吓傻眼了，腿都软了，瘫在地上起不来。”

　　邪珠心里一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若说这些情况是真的，实在太让人觉得可怕了，若说杏儿说的都是假的，那这事……就更可怕了！

　　正说着，廖管家派人来带小樱过去。当下，邪珠陪着小樱，跟着芭蕉和来领人的伙计去了大院房。

　　大院房里东门离、甘氏和廖管家都在。没见东门月过来，她自从账房的事之后，安静了好一段时间，眼下应该还待在新月阁里，不愿意出来搅这趟浑水。

　　等邪珠她们进去的时候，事情还在僵持当中。邪珠望了眼前方坐着的东门离，他微垂眸凝眉，压根没注意进来的人，又或者说丝毫不在意来了什么人，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

　　果然，杏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说得声泪俱下，一口咬定是甘氏所为。甘氏气得脸色铁青，大骂这只贱蹄子血口喷人，恨不能扑上去扇她几个耳光。

　　“你再信口雌黄要不得好死！小心嘴巴牙齿全烂光！”甘氏气呼呼拿手掌扇着风，明明即将迈入深秋，屋子里也寒森森的，她却似乎全身燥热，愤怒异常。

　　杏儿只跪在地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嫩嫩的脸蛋早已哭花，双肩弱弱地颤抖，似乎还沉浸在恐慌中。

　　“你倒说说，昨晚袁夫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她和甘夫人有没有闹得不愉快？”廖管家转而问小樱。

　　“这……”屋子里这阵仗，小樱看看廖管家，又看看邪珠，吓得哪里敢说话。

　　邪珠鼓励地望着小樱，“有什么就说什么吧，这里大家都在，没什么好顾虑的，实话实说便是。”

　　“好的，那我就说了。”小樱手指搅着衣角，还是稍稍有些紧张，语声微弱，“昨天晚上，袁夫人和哲少爷还有嫣小姐玩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甘氏得意地觑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杏儿，一副你瞧瞧人家是怎么说的模样。

　　只听小樱接着道，“但是，后来袁夫人偷偷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