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凤》云翼风澜

17、第四章：建康（4）

　　照着这帮顾命大臣先前商量好的约定，谢晦原本便做好了准备，待刘义隆到京即位，他便出发，去上游替下刘义隆。交换地盘的设计，似乎过于匆促，连建康市井小民闲聊天，都能推算出荆州比往年更加重要，可令谢晦觉得堪与当下他朝中之职相抵，甚至还有得赚；由此猜想，先前刘义隆那边，或许也是出了挺大的动静，才会惊动先帝圣心——只不过，这些人都不知道详情，往往自行编出许多故事，好把不明白的地方，都串起来。
　　做过扬州从事的沈林子，虽然卧病在家，也总有几个当年办案子认识、还在江湖上混着的客人，时不时来探他，顺便把这些议论，都当笑话告诉他。
　　坊间论议，都是八*九成假里，偶尔能蒙到一二分真。所以沈林子听罢，往往便道：“出了这门，就别提了。”

　　傅亮在路上同刘义隆便说了这些。刘义隆也没说什么，登岸第二日，拜谒亡父陵寝，随即正式登基。到第五日，第一道诏旨，便是关乎谢晦。倒是看起来，这位他当年向父亲求而未得的大臣，对他仿佛仅次于父亲一般重要。——肯同谢晦换不说，顺便还把自己从上游带来的那支都督节杖，也塞到了谢晦手里。君臣相安，谢晦如释重负。何况新帝年少，徐羡之即便靠不住，至少还有傅亮。
　　徐、傅两位任职的诏旨，则又拖了两三日。
　　其中还穿插上了王弘和檀道济的加官，以及谢晦引人注目的再次晋升。

　　各有各的热闹。而新帝当年向父亲求而得之的沈林子，则无声无息，继续居家养病。

　　照规矩，新帝登基，沈林子作为故臣也好，朝臣也罢，那都应该拜贺。但听说他病得重，刘义隆甫当到京下船之时，一句话就免了。到九月底，前月堪堪得诏上任的中领军到彦之，好像终于安心了一般，悠然来探访自己旧日的僚友——才见面，开口便说自己只是个暂代的。
　　倒把沈林子惊得不轻。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惊……是为什么。
　　到彦之便道：“至尊有言。领军之职，本当虚位以待君。”
　　他笑了笑，又道：“你想，全军上下，义熙六年可怎么笑话我。‘檀长城生平未逢一败，联军到彦之则例外’。声名远播，北伐便不带我。你本是先朝副领军，又是今上中兵……”

　　“实在不敢。病中之人，当年之勇，就此揭过吧。”

　　“哪有你敢不敢的道理。”到彦之大笑，“你若再说不敢，我只愿自家子弟，将来世世代代，都随着你家学诗。我不懂诗，但众人都说你懂，你想必很懂。藏得深的，那该最懂。”

　　这才说起，从上月开始，新帝便连哭了好几场：见到傅亮的脸，先哭一场，问起废帝哭一场，又问起废庐陵王，居然还哭了一场，哭得傅亮一声不吭，不敢抬头。
　　说起来，都与新帝兄长被废杀有关，无论兄弟有无情分。

　　沈林子沉默着，心里忽然有些闷闷的钝痛。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到彦之又道：“傅季友他也怕。拉拢我，也拉拢王华。但是……”

　　他的话突然顿住。因为对上了沈林子的目光。

　　沈林子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但是，他找错人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依旧沉默。
　　到彦之似乎没等到自己想听的话，又道：“好生调养。说不定，陛下哪日，亲自便来了。”

　　好像唯恐不让沈林子内心的平静破碎彻底，他忽然就笑起来了。

　　“沈将军。今上那脾气，你比谁都明白。若是你不明白，尚可问问你家小郎君。
　　“他想做的，一定要做；他想起的，也许马上就做。
　　“他想来见你，说不定，夜半来访。

　　“才这几日，他三更天带着人出广莫门乱转，闹得宿卫一惊一乍，也不是第一回了。”

作者有话说

　　if线测试部分，非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