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 磨羊炖小鸡》祁门红封

5、出鞘夜惊魂

　　“师……父……”咬着牙，叶小齐艰难开口。
　　两眼发红的叶应澜这才猛地回神，看到自己的亲传弟子面色狰狞（疼的）地用巨剑拦着自己，而他身后是跌倒在地的叶应涛，那不断流淌的血在月光下反射着妖冶的光。
　　叶应澜的表情空白了几拍，眼神稍稍清明了一些，随即才连忙收手，将重剑丢在一边一手提起徒弟，手指搭上对方手臂。
　　还好还好……没有造成内伤……
　　多亏叶小齐天生骨骼经络都强韧于同龄人，这些年的学习还较一般弟子更加刻苦，修为都在同辈弟子之上才可以勉强拦下方才那一招，这要是换做其他几个弟子，哪怕是年纪更大的几个，这般正面接下自己剑气狂怒的一剑，恐怕都要震得吐血。
　　叶小齐也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龇牙咧嘴全身无力，见师父恢复了理智心里一松，腿就软了，不自控地倒了下去，谁想到搭着自己脉搏的叶应澜似乎还在发愣并没有出手扶稳自己的土地，于是他就连人带剑希利咣当地……全都砸到了在地上撅着的叶应涛身上。
　　…………
　　叶应涛觉得胳膊伤真的不算什么。
　　叶小齐这小子看着没几两肉啊，长什么了怎么这么沉？！
　　而且为什么剑也砸下来了？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今天是不是要惨死在他师侄手下？
　　明日藏剑内外甚至到扬州城或许都会传遍“藏剑弟子叶应涛被师弟重创最终毙命于师弟亲传弟子的神补刀之下”的号外。
　　然而抬眼看到神色阴暗地发着呆的叶应澜，叶应涛心里那些杂乱的吐槽却猛地沉到了最底。
　　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弥漫心头。

　　感觉自己坐到了什么东西上虽然柔软却也很咯人的叶小齐在听到自己师伯悲恸的呻吟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忽略了啥。
　　“抱歉……师伯……？”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起身，但是两腿无力只得先滚到一旁，抬头却看到叶应涛两条闪烁的鼻血挂在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上，在这良辰美景月光下，璀璨着违和的魅力，也摧残着他年幼的审美观。
　　“师伯受了内伤？”记得师父说过，七窍无论哪窍无缘无故流血，都不能忽视，因为这很可能是内伤导致的，未察觉或不当回事很可能恶化、引起并发症甚至导致死亡！因此即使知道以叶应涛的内功修为，即便被师父偷袭，也不一定会受重伤，可他还是不放心地询问了一句。
　　谁知叶应涛还来不及反应，一旁的叶应澜却低声怒喝：“恶心！”那一脸的厌恶完全不是平时两人打打闹闹时那种因为胡闹而摆出来的嫌弃表情。
　　叶小齐惊呆了。
　　不仅仅因为师父对于“鼻血”等于“恶心”这种评判让他思索小时候总出鼻血的自己在师父心里该是一个多么令人恶心的小孩儿这种让他心里哇凉哇凉的想法。
　　更主要的是，他看到师父整张脸、两双眼都满溢着厌恶反感，毫不掩饰，绝情得让人心发凉。
　　因为毫不掩饰而让人心冷，因为对象是那个与他多年来形影不离的叶应涛师伯而让人绝望。
　　他俩曾经有多好，现在的表情就有多冷。
　　他俩曾经有多好，现在的状态就有多严重。

　　叶小齐迷茫地回头看向仍然没有起身的叶应涛，叶应涛也在发呆，表情很呆滞，眉头皱得很紧，眼神飘忽，明显心不在焉，好像在思考什么跟眼前没关系的事，而且似乎不太敢直视师父的脸。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叶小齐夹在两人中间觉得冷汗都下来了。
　　感觉自己的腿恢复了力量，就赶忙伸手去扶叶应涛，并且十分不擅长地硬着头皮开口想要打破这凝重的尴尬气氛：“师伯先起来，夜凉，不要坐在地上……”
　　然而话没说完，他就被叶应澜一把拉了起来，拍掉正在扶着叶应涛的手，叶应澜把自己的徒弟拽到身边，语气十分冷淡地道：“不用管他，以后离他越远越好，免得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叶小齐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叶应澜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
　　可是叶应澜一直都是十分斯文得体的，尤其对同门，他虽然总是冷冷淡淡的，却从不说重话，更不会允许外人欺负自己的同门。
　　在叶小齐的记忆中，师父和师伯每天都是吵吵嚷嚷的，师伯喜欢惹师父生气，有时候半夜会在院子里不断地惹出声音为了把师父从房子里吵出来原谅他或者接受他的道歉；有时候会消失几天然后风尘仆仆地带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逗师父欢心；甚至有时候会心血来潮跑到厨房做些口味奇葩让人望而却步的小点心然后端过来硬塞给师父。
　　而师父每次无论看起来多生气，最多也就是不理睬他。即使半夜被吵醒，也只是不了了之；那些奇怪的东西嘴上说烦死了烦死了，但都有好好地收在各种小盒子里；面对连一众馋猫小徒儿都不肯尝试的诡异点心，师父总是会一个人在屋子里都吃掉。
　　叶小齐曾经觉得，再不会有比师父和师伯关系更好的人了。
　　可是眼下，师父的眼神，师父说的那些话，和师父拉着他仿佛避什么瘟疫一般避开师伯的样子。
　　叶小齐不知道一脸平静坐在地面上的叶应涛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只知道他自己心里闷闷得，很不舒服。

　　就在三个人气氛又凝重了下来的时候，外面呼呼啦啦闯进来了好几个藏剑弟子，大多还穿着睡袍或者中衣，腰带都没系，哪有什么江南第一山庄弟子的气魄，一个个土得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了怎么了，打谁呢！”
　　一个个还毫不控制音量，特别的扰民。
　　看看对着月亮一脸僵硬的叶应澜，再看看坐在地上望着自己师父一脸生无可恋的叶应涛，叶小齐认命地对那些大概是听到了打斗声音而好心赶来帮忙（凑热闹）的师叔师伯们道：“没什么……师父跟师伯在切磋武艺。”
　　一个师叔点点头，他身旁的师伯奇道：“那你小子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还提着剑？”
　　“他们二位顺便检测一下我的武功近况。”
　　师伯还有问题：“小涛你干嘛坐地上？”
　　“师伯在休息……”
　　另外一个师叔发现了问题：“哎呀，你，小涛你流血了！这怎么切磋还见血了？”
　　这一说，他们才猛然意识到那个插在地上存在感极强却被忽略了，闪瞎人眼的巨剑。
　　“小澜你……出鞘了？”
　　叶应澜被点名提问，只好移回目光，有点疏离地点点头。
　　几个人觉得不对劲了，那个问题师伯小心翼翼地问：“大晚上的，没有敌人，你为何重剑出鞘？”
　　叶应澜不说话了，叶小齐也不知道该怎么替师父圆场。
　　正在这时，一直默不吭声哗哗淌血的叶应涛开口了。
　　“他磨刀。”
　　叶小齐：“……”
　　问题师伯：“半夜磨刀？”
　　叶应涛：“光线好。”
　　叶小齐：“……”
　　问题师伯：“那你在干吗？”
　　叶应涛：“帮他磨刀。”
　　问题师伯再接再厉：“我没看到磨刀石啊。”
　　叶应涛抬了抬血流不止的胳膊。
　　问题师伯：“……”目光高深莫测。
　　叶小齐：“……”别开目光不忍直视。
　　叶应澜：“……”继续仰望夜空。

　　最终几个师叔师伯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对着几个一口咬定了在磨刀的年轻人嘱咐了几句夜里磨刀伤眼又伤身，再一个看不准就不一定是胳膊淌血这么简单了之类恐怖的关心和叮咛之后就拖着衣摆淌着裤子离开了。
　　叶小齐想去看看叶应涛的伤口，却被叶应澜喝住，让他回房。
　　不敢违抗愤怒师父的命令，叶小齐给了师伯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磨磨蹭蹭地回房了，只不过进屋之后关上房门却没有走进去，而是蹲下身倚在门边静静听着外面的响动。

　　外面半晌没有声音，就在叶小齐以为这薄薄的木门有着非同凡响的隔音效果时才听到自己师父干净、冷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我砍了你一剑，就算抵消了。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
　　然后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叶小齐又听了半天，没听到叶应涛起身离开的声音，于是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到叶应涛还是那么个姿势坐在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生了根。
　　轻手轻脚，叶小齐从自己房间里拿了常用的伤药和绷带，回到院子里。叶应涛没看他，而是看向一个不常用的客房的方向。
　　叶小齐看了看，明白了。师父原本房间的门刚刚被他一道剑气毁尸灭迹了，而常用的那件客房平时是留给叶应涛的，而叶应澜此刻正在另外一间客房中歇息。
　　将手里的伤药放在石凳上，叶小齐俯身想要查看叶应涛的伤口，结果一直在装盆景的叶应涛却按住了他的肩头，扯出一抹疲惫的笑容，总是蹦蹦哒哒活力四射满口胡话的师伯缓缓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剑，拖着有点虚浮的步伐走出了这个他一直赖着不肯走的院子，伤药都没有带。

　　不止一次的，叶小齐在被师伯吵得头疼无法好好背书或者练功的时候在心里发狠地想过，什么时候师父能狠狠地揍师伯一顿然后把他赶出去呢？不止一次的，叶小齐在被师伯围着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叨念各种有用的没用的事情的时候心里祈祷过，什么时候佛祖显灵让师伯少说两句话呢？
　　现在，这些都实现了。
　　可是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