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宁》竹致

6、第 6 章

　　太后见了宣舟极高兴，笑得一脸慈爱。布了饭，宣舟吃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自己几乎没动筷子。
　　平宁站在太后身后，一样样的布菜，完了又去教训跟着皇上的小太监，然后让他们回去拿皇上下午穿的衣服，准备车马。等到把一班人使唤得飞起来，她才微微自得地回去了。这宫中长大的孩子们，都有些喜欢使唤人的权利，平宁也是。她命好，自记事起就得太皇太后的关爱，八九岁年纪就学得牙尖口利，那副模样极可爱，太皇太后宠她，小小年纪就给她些实权，又拨了些孩子给她管。
　　不过平宁毕竟太小，又是地位较高的人，一开始跟的就是太后，宫中那些真正的勾心斗角她还没见识过。

　　宣舟这些日子极烦闷，虽然面上该笑的时候在笑，心里却日渐焦虑。
　　这宫中的侍卫在慢慢的清换，本来还有几个心腹的，却都叫人捉了毛病，不是下狱就是给赶出去，稍好些的降了职，却也不在宫中做事。
　　宣舟觉得自己是飘摇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无处可去，求助无门。太后和皇太后这边的亲戚虽然是明里暗里的支持他，可是却不够！他恨自己年纪小，力量单薄，因此更加发狂地学习练剑，就是该当休息的时候也经常失眠，常常在宽大的龙床上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他思索着，懊恼着，担忧着，害怕着……

　　皇上病了……
　　平宁自宣舟病后，就把自己的床暂时安在修身殿。你别看她小，她在那还真是不一样。
　　太后那边知道的消息就是从她传出来的。两位太后说起平宁时，都欣慰地道她日后必有出息，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太皇太后更显得舒心自豪一些。这位中年女子，扶持着自己的儿子孙子相继登上帝位，又一心一意疼爱着这来历神秘的平宁，太后经常私底下猜测着平宁的身份，毕竟太皇太后不会随便宠信一个凡家女子吧！
　　不过查了几次，半点线索都没有，平宁就是一个自幼就卖身进宫的丫头，因缘际会下不知怎么就合了老太后的心，一直带在身边。
　　“皇上躺得烦了吧？”平宁站在床边，那床高大，平宁站着刚好和宣舟说话。
　　“都躺了好几日，朕觉得病好了。”
　　“太医说了多躺两天，太后也下旨说这两天就别乱动。”平宁摸出一只小巧的竹笛，比平常的笛子短了一小半细了不少，她微微笑着，颇有些献宝的意思：“这是羌族的袖笛，我学了有两年，要不要我吹两首给皇上解解闷？”
　　“要。”宣舟一听，眼睛就亮了，立刻躺得规矩，也不乱动乱拱了。
　　平宁扬眉一笑，握着笛子的样子忽然就神采飞扬起来。看得出她平时定是对自己的笛艺极有自信。
　　袖笛和寻常笛子不同，声音低沉，转折处有些喑哑，吹到低处时隐隐就有些咿呜的音，听的人心里会慢慢滋生些伤感的情怀。不过平宁年幼，宣舟尚小，一个吹得兴致勃勃，一个听得满心欢喜，那喑哑伤感的曲调，并没有进到他们的心里去……
　　平宁阂着秀丽的眼眸，心思都在笛上；宣舟微眯着眼，偶尔看她一眼……
　　一曲罢了，平宁双手握着笛子，有些自得地看着宣舟，那意思自然是等他说句好听的夸奖的话来。宣舟对她，自然也不吝赞扬的词，还拍手催促：“再吹一曲吧！”
　　平宁笑：“只听一首了么？”
　　宣舟忙道：“不不不，你吹吧，朕听着呢……真好听，朕要三月不知肉味了。”
　　那悠扬里又带着暗暗愁绪的曲声又缓缓响彻大殿，直从门里窗边飞了出去，悠悠旋旋飞上那紧窄的青天。

　　过了这日，再是休息，宣舟也不再想东想西，平宁所学甚多，一旦喜欢上什么，非要弄得精通，太皇太后喜欢她这钻劲，从各地给她收罗名师教她。
　　她小小年纪，下棋就是好手，弹琴会引人驻足，画画有七八分像真物……要说最好的，便是一手好琵琶。宣舟听她说到琵琶这物时，面上就多了分严肃正经的神色，可见她自己是极重视的。
　　“那你写几个字给朕看看。”那日翻了平宁画的荷花，宣舟便道。
　　“字？”平宁一愣，“我认得几个字，写倒写不来。”
　　“怎么？”
　　平宁扑哧一笑：“女子无才便是德，认字写字后就爱看书，书看得多了就爱想这想那，太后不叫我学这个。”
　　宣舟看着平宁，这么个聪颖不让须眉的少女，竟不会写字，没读过书……真是可惜了。他试探着问：“你自己也不想学么？”
　　“我么？”平宁想了想，随后一笑，“怎么？你给我请师傅？”
　　宣舟的心抨抨地跳，马上摇摇头：“我给你当师傅。”
　　平宁歪着脑袋，一愣：“皇上？”
　　宣舟忙道：“正是，我闲暇时教你写几个字，你自己下去练，每日只要写上五个六个，半年后你就可以看书写文章了。”
　　平宁听了，倒认真想了想，犹豫地问：“这样好吗？太后和太皇太后要骂我了。”
　　“不怕，我不会说的。”

　　宣舟这次病倒，和平宁也算朝夕相处，他又特地对她亲切，本以为和她日后会更亲近些。谁知他一下床，穿上端正的龙袍，戴上玉龙宝冠，再见平宁时，她还是往常那副模样，离得不远不近，做着往常那些事，说着一样训斥的话。有什么事都是靠身边那个雪儿传话，这边的事，也多是雪儿报告过去。
　　宣舟时时看着雪儿生闷气，这么个娇俏的小姑娘，看在他眼里真是讨厌死了。
　　不过晚上的时候，好像就又不同了。
　　晚上宣舟小小的身子坐在那张宽大的历史久远的木桌前，做完该做的事，中间有个休息的时段，那时平宁会来。
　　平宁是不会写字，但她画画得好，拿笔，用笔的技巧都有，只是不会写罢了。宣舟就让她站在桌前，好像还不够高，身子只超过桌面一小截，就找个木盒子让她踩着。
　　那御书房的桌椅又大又高，因是多年的传统，也没人想着给宣舟做一套小些的。他每天坐在那椅子上头，脚都是悬空的，背也要挺得极直才勉强写得到字。
　　宣舟坐在那椅子的扶手上，紧紧挨着平宁，手把手地教她，哪里该有个勾，哪里的力道要使得大些，哪里要细瘦哪里要圆润……
　　平宁平时脾气大，十分要强，在师傅面前却是极守礼的，宣舟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在习字的时候顶嘴，倒真是低眉顺眼。那日好不容易写了一篇，给宣舟检查时，宣舟看看一抬眼：呀，她竟红了脸......
　　这还是宣舟第一次看平宁红脸的模样呢，她双手拢在腰间，不住地绕着腰带上的丝带，局促不安地看着宣舟。
　　宣舟在心里嘿嘿地笑。

　　我觉得我比较擅长写小儿女情态的情节，N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