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上部)》袁子弋

54、第五十三章

　　创伤
　　离烟和柔雪从东偏门走进王府，心里还想着这几日在崦嵫湖看到的湖光雪景，真没有想到，原来冬天还能看到这样的美景，离烟不禁又勾起嘴角。
　　身旁的柔雪眼尖：“姐姐，宇文将军带我们去的那个湖好美哦！湖水湛蓝，配上湖旁的白雪皑皑，真是好看！宇文将军不是说，这时湖面还未冰封，又好巧下了雪，最是难得的对不对？他真是会挑地方！”
　　“就你记得最清楚！这几天都玩疯了。”
　　“好玩吗！又有客栈，又是名胜，我难得可以出去，我——”
　　“好了，我又没有怪你。”
　　“嘻嘻，奴婢也是沾了姐姐的光。”
　　离烟好气地笑瞪了她一眼，走进自己的屋里：“先给我倒杯茶来。”
　　“哦。”
　　柔雪的茶没有倒来，锦帔却疾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你好歹回来了！我一听门子报你回来，就赶紧过来了。”
　　“怎么了？”离烟看到锦帔那么着急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紧，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子充填在心胸。
　　“王爷的头风又发作了！我们急着找你拿那颗‘散风丹’，但王爷死也不让我们去！现在——”
　　离烟不顾她再说什么，一把推开她往天晓殿跑，进去了，才发现，里面一切如故，就是不见兰陵！
　　“离烟，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救救王爷！”敬妃由暧萧扶着哭着走了进来。
　　“娘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发作了？”
　　“都是我不好，你和宇文将军出去游玩的那天，王爷自己一个人喝着闷酒，我也没敢拦着，王爷说头有些不舒服，我只当他是醉了，谁知第二天——到了中午伊宁大人就把他送回来了，晚上时就痛得不行了，一直往榻柱上撞。我，我想找你去，王爷死也不让，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
　　“那，那洪太医呢？”
　　“没有用，洪太医来过，又走了。”锦帔接口道。
　　“王爷在哪里，我立刻去把那粒丹药找出来。”
　　“王爷在后花园的楚怜阁。”
　　“为什么不在这里养病？”
　　“王爷痛得欲死，我们根本拦不住，伊宁大人把王爷锁在那里，怕王爷趁我们拉不住的时候——”
　　“我，知道了。”
　　推开掩起的门，离烟简直不敢置信眼前的情景：诺大的一间阁子里空荡荡地没有摆设任何家具，窗檩的雕花间隐约透出外面平静的湖面，里面只有一块厚毡毯铺在眼前的地上，毯上的兰陵两手被丝带左右拉开，低垂着散乱的发丝，一件白色单衫半披半穿地挂在身上，脖领间的肌肤透漏出一种不正常的淤红，不知是撞伤还是发热造成的。
　　兰陵刚刚经过一阵激烈疼痛的折磨，挣扎过后早已力疲欲死，看到一双绣鞋走到自己面前站定，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咬咬牙，好歹挤出力气说道：“刚刚痛过去了，不用担心，离烟快回来了，你们，你们不要去打扰她，我忍一忍就过去了。记得！”
　　“王爷——”
　　兰陵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离烟缓缓蹲下身，一只略有些冰冷的手拂上自己的面颊，泪水从她玲珑的眼中滑过伤心的面庞，一瞬间，兰陵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真切地看过离烟了，这么近，看着她落泪，恍如隔世，断肠摧肝。
　　兰陵像伸手擦去那滴刺目的泪滴，手却被丝带紧紧束缚住，离烟这才回身从怀中取出一个保管了多年的小瓷瓶，倒出一粒红丸，塞在兰陵口中：“这就是散风丹，我一直保管得很好。”
　　兰陵点点头，低下头去，不让离烟看到眼底的泪水。
　　“我在花园的路上都可以听到你的惨叫。很痛是不是？为什么不早叫我回来？”
　　兰陵仰起头，竭力遏制住即将崩溃的泪水，轻轻地，摇了摇头，喉头哽咽得说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不叫我回来？王爷痛了，奴婢也会痛的。”
　　刹那，兰陵再也忍受不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松了束缚他的丝带，将离烟紧紧地一把拥进怀里！口中呜咽地叫起了他在心里早已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离烟！”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太久的分离与逃避给他们的都是难言的创伤，那种痛入骨髓的伤害一直割裂着他们的灵魂，此时此刻，紧紧相拥，恨不能把彼此熔入骨髓，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