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再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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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应四年1868，与永仓、原田与新撰组日渐格格不入，决然出走，自组“靖兵队”，对抗倒幕派。
京都鸟羽伏见一战战败后，新撰组随幕府退至江户，不少队员于此时离队。幕府军组织了甲阳镇抚队，出战之前，近藤先生策马来探视总司。
“药每天都有喝啊，饭菜也很好，小静的厨艺日渐进步呢。”近藤局长捧着茶杯，看着总司满脸的笑容，一语不发。
我紧咬着唇，不敢发声。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心中某处却仍干涸皲裂。素子一个人在房中闷着，好几个晚上在我怀里哭着入睡。我只能勉强忍着离别的愁痛，和婆婆日以继夜地忙里忙外。
“好好养病。”近藤局长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战事情况，一个字也未提。
“嗯。我很快就能够与大家一起作战的……”微风轻轻抚摸着少年的秀发，却让那张曾经红润的容颜愈显憔悴苍白，“有小静在，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是吧？”
黑珍珠般瞳孔，坦诚地正视着我，声色中透出一阵阵带有茶香的雾气，我的心却在不觉中开始抽痛。这个少年，一颦一笑，总带着凄美的色彩。他如从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素雅纯粹，他本不该浴血奋战，本不该嗜杀成性，如果他是一个平凡的人该有多好，如果他一开始便与这个动荡的尘世毫无瓜葛，该有多好。但是，我想得太过天真，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不是别人，他是冲田总司。
无言。
很快，近藤先生便要启程离开了。我看着他上马，心里百般纠结，一次次欲言又止。
“丫头，要跟我说什么吗？”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焦虑。
我想了许久，咬紧了唇，紧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
“丫头，好好看着总司，他现在只有你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久久不敢出声，暗自将不争气的言语全往肚里咽，“近藤先生，保重。”
近藤稍稍一愣，紧接着露出无比温和的笑容，深邃的眼眸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便策马离开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回到客舍，轻轻将总司扶起，分明地感觉到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他有预感，我也明白，近藤先生这一去，恐怕就再无法回来了。
厨房中，素子看着满地败落的樱花，思索着什么。看着她一直愁眉不展，我拉着她进了房间，交代了许多事情，尽量将她的心思牵到医药研究上，半晌以后，她出了房间，帮我备马。
跑到客舍里时，总司正卧在病榻上，呆呆地望着湛蓝的天空，见我走来，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一阵暖风袭来，萦绕周身。
“近藤先生，有些苍老了呢。大家大概都变得许多吧，土方先生也是……”叹气的声音。
“他们都在前线等你呢，要快点好起来啊。”我缓缓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一直躺着对身体也不好噢，站得笔直得，才能更靠近天空。”
仰望着伸手不及无边际的苍穹，总司脸上的浅笑终还是褪去了。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养病，否则他们会生气噢。”他柔顺的青丝在手边滑下，我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感觉到他在抽泣。
他终还是没有大声哭出来，因为是武士，纵使心中有无限的悲哀，也不能轻易落泪。我第二次看到总司哭泣，竟是在近藤离去之时，他默默地抓着我的手，将脸压下，泪水不停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山桜飞舞的味道，伴着幽冷的寒液，苦涩，凄美，悲恸。
樱花落满地，却败了它一季的旖旎。
近藤先生，我初到新撰组时，他还是板着一张脸向我做的自我介绍，那时的我太过稚嫩，总是闯祸，天天挨他的骂。为歩姐的死，他曾怒不可遏地握拳敲打在门闩上，恨不得立刻将那些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倒幕派分子千刀万剐，但他也知道，这个时代，逼得人们不得不拔刀，倒幕派是这样，新撰组也一样，都是为了自己所持的信仰，不屈地斗争。几百年后，太多的人将所谓的正义旗帜举在倒幕派的头顶。然而，究竟谁才是正义，谁才是反动，就连历史也无法做出解答。他曾让我替他捶背，宛如一个和蔼慈祥的老人一般，他说我不属于新撰组，不属于鬼之子，就像歩姐那样语重心长，或许，他们一样善良。
着上一件普通的羽织，我悄悄离开了千驮谷。架马奔驰之际，泪水模糊了双眼。幕府组织甲阳镇抚队后，原本应予以反击，然而，在甲裴胜沼、下总国流山一战中，终还是与新政军的势力相差甚殊。败军之际，危难之间，为掩护其他新撰组队员及同志安全撤离战场，近藤先生向维新政府军投降。
抵达兵荒马乱的江户时，近藤先生已经告降，作为一个武士，他却无法以切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是判其斩首。
4月的风沐着冬日的寒气，我没有赶上他判刑的那一日，亦没有见他最后一面，对他说一声“谢谢”。痛悔过去的自己太不争气，默哀着，看着原本湛蓝的天空如今已变得混沌不清，平坦的大地残留着屠弑的血痕。
舍不得离去，又不得不离去。在黑暗与悲哀中挣扎，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他的尸首被公示了整整十日，赤裸裸的身体，失去灵魂的躯壳，经受着日晒雨淋，残留的液体，污染了原本干净的脖颈。他的一生，不该有这样的结局，农民出声，却剑术超群，还组织了“新撰组”，心中一直有不灭的信仰。一直以来，他都对总司百般地关爱，却一直苛刻地要求自己完成每一个任务，对付每一个敌人。这样的一个对信念执著无比的人，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无情地剥夺了武士的尊严，暴尸于烈日之下。
曾经，他会板着脸责骂我，曾经，他会慈爱地让我为他捶背。如今，他沉寂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握紧了手中的太刀，我不忍再看下去，心中的怒火开始燃烧。
毫无目的地奔走着，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前线战场，多少次在倒幕派的刀下救起町民的性命，对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新政军的憎恨愈发深刻。若干日后，一个人在溪边汲水，身后忽的一凉，紧接着便被一个人卡住了脖子。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愤怒，“丫头，你到这里干什么！”
颤抖着，泪眼一下子流淌下来，怎么也止不住了。我反抱住他，将几日来压抑在心中的伤痛完全爆发了出来，拼命叫道，“土方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