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傀 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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骐卿兴冲冲地从走廊上奔过。茂卿手握木剑，对着一截比他高出许多的木桩劈砍，似乎感受到异样的气氛，茂卿转过头来，看见鲜少有表情的骐卿一脸兴奋地冲他跑过来：“茂卿，别练了，带你去看好玩的！”
茂卿握了握剑柄，手臂有些酸麻。年前武术师父请了假回去，过了正月十五才来。无人督导他们学习。但是，茂卿每日都会到校场练习，骐卿会陪着他练。起初，茂卿也几乎每天都能遇得到筑云，但相遇三四次后，仿佛刻意避开他一般，筑云总是选择比他更早来到校场练武，等到他们到来，她便离去。
“什么好玩的？”茂卿问。从来到王府以来，还没有发现过有趣的事物。王府的人是乏味而古板的，而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何况，他还有一个处处相互攀比的对手。
“演戏。王爷说今天王府要演木傀儡戏，让你赶紧去洗个澡换衣服呢！”骐卿想必也是在王府困得太无聊了，艺伎的到来令他兴奋不已。
在镜云时，父亲经常带着全家一起看傀儡戏，不过，那是在酒楼搭建的戏台里。每当有傀儡戏上演时，酒楼的中央就会搭起舞台，从一楼大堂到二楼走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于是酒楼外面，卖小食的、卖玩具的、卖饰物的，都摆起了小摊。那是最令孩子们兴奋的时刻。相比之下，王府的傀儡戏，则显得冷冷清清。
茂卿作为仅有的四个正经坐在席上的观众，这样的氛围，并没有令他感觉到看戏的愉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济川王看到兴起时会拊掌大笑，挤在走道里看戏的仆人们也会跟着笑，唯独王妃和筑云始终一副高冷得不可一世的神情，漠然注视着戏台。那对母女奇怪的反应，令茂卿忍不住分心，傀儡戏看得有一段没一段的，根本找不到趣味。
茂卿在人群中发现了骐卿，和王府的仆人们挤在一起，看得有滋有味。这场傀儡戏，应当是十分精彩的吧。也许那对母女，只是不喜欢傀儡戏。
一道红光闪过，新登场的傀儡吸引了茂卿的视线。鲜红的衣裳，黄铜的铠甲，虽然手执大刀、威风凛凛，却俨然是一个女角。茂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个人。他悄悄向旁边瞟去，筑云眼中放光，这场无聊的傀儡戏，似乎终于让她找到了乐趣。
“霎时，一匹胭脂桃花马从花丛中灵巧地跑出来。雕鞍上稳坐一员女将，手执一张鹊画弓，腰系一壶穿云箭，英气勃勃，俊俏矫健……”
眼见筑云看得入了神，王妃也认真起来。那演傀儡戏的艺伎们，好似察觉到氛围的转变，表演得愈加卖力。这新出场的角色，是一员武艺高强的女将，故事演到她如何受到慧眼独具的都督赏识，都督命自己的儿子招降这员女将，两个年轻人日久生情，联手破了敌军，最终结为连理。
待戏演到结局，即男女主角拜堂成亲时，济川王一边开心地拍着手，一边让人打赏艺伎。艺伎齐齐跪在戏台前方谢恩，济川王笑道：“现在的戏，尽拣些猎奇的演。难道世上，还真会有女子上阵打仗的事？”
一个头子模样的艺伎应道：“王爷说的是。这演戏，讲究的就是猎奇。如果演的是人人都看过、听过、经历过的琐碎，哪里还有人来看戏呢？”
坐在母亲怀里的筑云探出头问：“真的没有会打仗的女子吗？历史这么长，一个都没有吗？”
带头的艺伎思索了片刻，说：“当然不是。传说高祖皇帝讨伐前朝厉帝时，厉帝弃城而逃，厉帝的皇后就亲自披挂上阵，迎战高祖皇帝。高祖皇帝感其大义，深为敬佩。因此，后来厉帝被俘，被高祖皇帝下诏绞杀，其皇后不仅得以安享天年，死后还获高祖皇帝赠谥‘武定皇后’。”
“那为什么爹总说，女孩子不可以骑马打仗呢？”筑云有些得意地看了父亲一眼。
济川王呵呵笑着，不知该回应些什么。筑云走到戏台后面，找到那个穿红色戎装的傀儡，对艺伎说：“我给你们钱，把这个卖给我。”
艺伎诚惶诚恐地答道：“王女喜欢，那是我们的荣幸，哪里还要钱呢？”
“你要送给我吗？”筑云抱着和她几乎差不多高的木傀儡问。
艺伎答：“那是自然。”
济川王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人家谋生的工具，叫筑云你给抢了来。再给十贯铜钱，算是孤向你们买下两个傀儡。茂卿，你喜欢哪个，去选一个吧。”济川王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也要给茂卿一个。
茂卿不假思索地抱起了男主角的傀儡。这一对傀儡其实是艺伎为了在王府演出专门制造的，在一堆木傀儡中，一看就是崭新崭新的。茂卿向艺伎道了声谢，又向济川王道：“谢谢父王。”
济川王煞是高兴：“筑云喜欢女主角的傀儡，茂卿喜欢男主角的傀儡，这两个傀儡，在戏中恰好是一对。”茂卿一听，顿时手脚僵硬。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停下来，抱着傀儡硬生生拖回席上。
筑云拖着木傀儡回到王妃身边：“妈妈，你看她的衣服，好不好看？我看到校场那里有一套盔甲，是爹爹的盔甲，为什么不能给我也做一套？”
“筑云要盔甲做什么呢？”王妃反问，“你以为上战场，像戏里演的那么简单？妈妈可不答应。”
筑云摇头：“现在又不打仗，我还怎么上战场呢？我就是想要，你看，多好看。”筑云自信地擦了擦木傀儡身上的盔甲。
“现在打一副盔甲给你，筑云也是穿不动的。”济川王在一旁说，“这玩意沉得很，等筑云长大了，若还想要，爹一定让人给你专门打造一套。”
“好。”筑云指着傀儡，“我也要这样，红色的。”筑云格外地喜欢红色，除了头发上永恒不变的红发带，今日穿的，也是一身大红，半臂的边缘镶着一圈绒毛，娇俏得仿佛一个瓷娃娃。
骐卿抱着傀儡，静静跟在茂卿身后。或许是人群已经散去，或许是因为他们走得足够远，远处的嘈杂，逐渐归于宁静。彼时已是黄昏，橙红色的阳光洒满庭院，澄澈的天空，被均匀地染成一片夕阳的红色。
茂卿停住了脚步。骐卿也随之停下，主与仆的身份，决定了他和茂卿之间需要保持的距离，骐卿从不敢逾越。茂卿回头：“骐卿哥哥，你很喜欢看傀儡戏吧？”骐卿不明所以地点着头。茂卿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摸了摸木傀儡：“你喜欢这个木傀儡吗？”
骐卿露出微笑：“喜欢啊。但这是王爷送你的礼物。”“那我送给你吧。”骐卿坚决地摇了摇头：“济川王将他赠送给你，你应当好好保存才是。”
“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他。”茂卿说，“何况，那个女的木傀儡，在筑云那里。”
骐卿好像明白了什么：“茂卿公子，不好意思吗？”
茂卿摇头：“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指的到底是木傀儡，还是筑云？骐卿想不通。而茂卿没有向他人倾诉心事的习惯，对骐卿也一样。骐卿知道他是个很容易有想法的人，却从来弄不清茂卿在想什么。不过，在这个王府里，最复杂的，就是处理与王爷、王妃和筑云王女之间的关系。骐卿问：“不喜欢木傀儡，可以把它送掉；不喜欢筑云王女，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傀 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