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跟替身跑啦》光中尘

21、创伤后应激障碍

　　第二天的餐厅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乔鹿前一天晚上就被放出来了，据放人的警员说，上头突然发现证据不足，就只好论迹不论心，把她给放了。警员原本对她横眉冷对，一听说弄错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她又是赔罪又是解释，末了还要走了她的联系方式。

　　当然，她没忘记向商沐道谢。

　　商沐特意早早去了餐厅，笑眯眯把钟离璞从背后拉出来，告诉乔鹿：“你应该感谢的是他。”

　　钟离璞慌忙去戳商沐，提醒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昨天晚上的都是秘密。

　　商沐慢条斯理地说：“要不是他一直跟我说晃元帅怎么怎么样，坚持要帮我，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办法救你。”

　　钟离璞知道他笑话自己昨天酸溜溜地非要跟晃裕同比较，于是更加酸溜溜地说：“你说晃元帅是个好人嘛。”

　　乔鹿不明所以，以为是晃裕同解决了问题，胡乱接话道：“看来你们都很喜欢晃元帅呢。”

　　商沐&钟离璞：“呵。”

　　乔鹿到底知道商沐的意思，虽然不知道钟离璞具体做了什么，但还是很郑重地谢了他。钟离璞对商沐之外的人都举止有度，进退得体，坦率地接受了她的道谢。

　　他最后忍不住问乔鹿：“乔鹿姐姐，你跟你发邮件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乔鹿有点意外钟离璞居然会问，想了想说：“算是我的初恋吧。我是学酒店管理的，当时正在一家酒店实习，他是那家酒店餐厅的主厨。但之后他离开了酒店餐厅，我也结束实习，就再也没见过面。”

　　从此隔山隔水隔星海，再无交集。

　　乔鹿看了看钟离璞和商沐，觉得他们感情愈好，之前若有若无的隔阂也少了，有些欣慰，越发觉得是自己过去想多了。说不定他们不会走自己的老路呢。

　　赵鱼就滑稽多了。他见到乔鹿哭了一场，见到商沐哭了一场，之后神清气爽，早间做的几道菜都可圈可点。他表示他已经明白了违法乱纪的错，现在要使用合法的途径，他买了陈地球的书和杂志，搜集星网当中的文献，要通过大数据统计出对方的爱好，然后发明出一道能让对方惊艳的菜品。

　　商沐怀疑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错误在哪里，他现在还是在搞情报菜肴啊。

　　但既然没有违法犯罪，情报菜肴就情报菜肴吧。

　　不管赵鱼的技能长在了哪里，只要他能长成材，撑住绿野花园，商沐就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绿野花园的其他员工则对商沐有了新的了解。后厨人员流动快，几乎半年一换血。许多人只看见赵鱼兢兢业业早出晚归，对商沐呢，虽然钦佩他的厨艺，却总觉得他太过冷漠，对餐厅感情不深。这番下来，顿时感到自己大错特错，心生愧疚。

　　他们愧疚不要紧，钟离璞的肚皮撑不住了。

　　商沐今天早早把钟离璞拖来，就是觉得昨晚的两个要求不算要求，干脆把钟离璞的作用一宣扬，大家就听话地排着队上供，美食流水一样落进钟离璞的小包间里。

　　钟离璞吃到一半实在吃不下，后面还有好些人没展现厨艺，只得讨饶，说等复健训练之后再回来。

　　剩下的人还不甘心，商沐手一伸，把钟离璞挡在身后说：“别为难钟玉的肚子了，如果你们真对自己的菜这么有自信，给我吃呗。”

　　他舔了舔嘴唇，笑容温柔，但在后厨诸人的眼中宛如恶魔，让人萌生退意。商沐年纪虽小，但厨艺和知识都超乎常人，时常如老师一般指点众人，而且信奉斯巴达式教学。如果他尝过对厨艺不满意，那么那人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厨师们一犹豫，商沐顿时翻脸，挥手道：“没自信还来欺负我家小玉？走走走，回去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把菜端上来！”

　　钟离璞一直到复健中心还脸颊发烫，觉得哥哥好帅啊。

　　复建专家把钟离璞和商沐请到房间里，给他展示了一系列X光片，又重新问了一遍钟离璞的腿部情况。钟离璞皱着眉头说他知觉正常，但是腿部整体感觉无力，关节也不够灵活。

　　复健专家询问：“在你受伤初期，医生没有要求你做一些活动么？”

　　钟离璞看了一眼商沐，说：“我那时候精神不太正常，心理医生要求尽可能减少我的主观活动和护理人员数量。”

　　复健专家立即表示理解，然后说：“既然如此，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比较艰巨了……”

　　复健分为几个部分，一方面是肌肉的复健，另一方面是关节的复健。一般来说，如果能在受伤初期就进行简单的肌肉锻炼，预防肌肉萎缩，之后恢复会更快；但是钟离璞情况特殊，就必须在现阶段同时进行肌肉训练和关节训练。

　　复健专家制定了计划，要求钟离璞定期到医院在指导下进行理疗和功能锻炼。

　　功能锻炼还好，等到物理治疗阶段，钟离璞很显然遇到了麻烦。在商沐的安慰下，电疗的刺激还算可以忍受，但是当护理人员试图帮钟离璞按摩的时候，钟离璞咬着嘴唇捏着商沐的手，把他的手捏得发红。

　　商沐倒是无所谓，但钟离璞看见心疼得要命，转身换成捏着护理人员的肩膀，灰眼睛威胁地盯着她。护理人员被他捏得肩头发红，一会儿就做不下去了。之后又换了几个人，商沐看不下去，把钟离璞的手重新抓住，轻声问道：“疼么？”

　　钟离璞点了点头。

　　商沐就让护理人员暂停，把复健专家叫来询问。复健专家问了问钟离璞的感受，说：“是正常的。他现在的皮肤比较敏感，触碰可能会感到疼痛。不过我评估过，不碍事。”

　　商沐其实也知道不碍事，不过关心则乱而已。既然没问题，他只能让钟离璞继续做理疗，但为了护理人员的安全考虑，他把钟离璞的手牢牢牵在手里。他轻声安慰钟离璞，配合治疗让他放松，起初觉得一切顺利，但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对方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颤抖。

　　他察觉不对，慌忙叫停，扒过钟离璞的肩膀看他。这一看不要紧，钟离璞岂止是在手在抖，他整个身体都在抖，脸色惨白。

　　商沐立即让护理人员离开，让钟离璞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叫道：“冕下，冕下，钟离璞，小玉？”

　　钟离璞终于有了反应，脸色惨白地抬头，说：“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起的外号？”

　　商沐立即对他笑，说：“你不喜欢？感觉好点么？”

　　钟离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声说：“我好害怕。我知道很安全，但是我的腿一疼，我就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创伤后应激障碍，我的医生跟我说过。”

　　商沐说：“那就先不做了，我们回家。”他跟复健专家使了个眼色，对方带着护理人员出去，把商沐和钟离璞两个人留在房间里。

　　“……不用，你跟我聊天吧。”钟离璞把自己的腿扳起来，让自己缩成最小，靠在商沐的怀里。

　　“好啊，你想聊什么？聊聊你以前的事情？”

　　钟离璞肩膀动了动，灰色眼睛里闪过几分倾诉的欲望，但他最后说：“还是聊你的餐厅吧。今天他们给我上菜，但是赵鱼他把菜端给了你，没有给我。”

　　“他想告诉我，他尊重我，但是不会无条件服从我所有的决定。”商沐有些无奈地说，“但这很正常，毕竟我和他是合作关系，而且我其实没有为他做什么。”

　　钟离璞说：“就是因为这个，我不是很喜欢他。不过哥哥，你其实是把他当成你的继承人的吧。”

　　“厨师这一行一半是推陈出新，一半是薪火相传。我还算有点本领，当然也想有人继承，发扬光大。不过，我不是个好老师，怎么能要求他是个好学生？”商沐难得有点感慨。

　　如果他没有晃裕同的诸多束缚，那么自己一定能全心放在餐厅上，几年下来餐厅一定比如今更上一层楼，赵鱼的技艺也一定傲视群雄，绝不会担心接手后餐厅降级这种问题。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商沐遇事总先反思自己。哪怕这次赵鱼做的再不妥，商沐也只是把他训斥一通，却从未想过要把他赶走。

　　钟离璞这时倒是全忘了自己，去安慰起商沐来：“你向来很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我只是嘴巴甜，把你哄得晕头晕脑的。”商沐戳了一下钟离璞的鼻子，“对他们，我也就是做事公道不亏欠罢了。远的不说，就说个近的。之前日生的主厨来砸场子，我明知道赵鱼不高兴，但是也没帮他出头。”

　　钟离璞忽然想起什么，不安地问：“是为了照顾我么？”

　　“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的事情，我答应的事情总是完成不了。不怪他不信我。”商沐摸摸钟离璞的头，“感觉好点了么？我去叫医生？”

　　钟离璞摸摸腿，痛感已然消失，恐怖的阴影也早已在聊天中消散，但另一种压抑的情绪挥之不去。这不是他自己的情绪，是他切身在为商沐而郁闷。

　　他忽然抓住商沐的衣服，问道：“如果你可以帮他出头呢？”

　　商沐问：“什么？”

　　钟离璞快速道：“陈地球预约了日生今天中午十一点的午餐。这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

　　“冕下，你……”

　　“我昨天就知道了，但我想叫你陪我来这里，不想让你去管那些事情。但我这么做，跟晃元帅就没什么区别了。”钟离璞灰色眼睛看着商沐，松开他的手，把他向外推，“哥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不要再后悔了。”

　　钟离璞寥寥数语，却把商沐说得愣住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等这些话等了多少年，但说话的人却不是他曾经期待过的那个了。但不管是哪个人，这句话到底是撩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

　　总有人命他乖巧懂事，这是第一次有人劝他去恣意飞扬。

　　他浅浅笑起来，在钟离璞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说：“好。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