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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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同水妹讲了离开的事而没有得到正面回应之后，轻容就开始筹划两人离开需要准备的各种物资和信息了。水妹没有迟疑，而是选择沉默，或许说明水妹本身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尚有一些疑虑而已，她并不着急得到确切回复。
不得不说，轻容虽然了解水妹的性格，但着实没有猜到水妹真正的想法。一直到水妹主动抱着一堆书简资料来找她的时候，谢轻容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快人一步，什么叫用事实说话，什么叫沉默者只是在交谈中思考。
“朱、闫、复……这些全是那个朱先生的书吗？”谢轻容看了看，感觉所谓的学富五车真是浪得虚名：才这么十几卷，还不如高二一个月的作业多！
“嗯……”水妹翻了翻那堆东西，指着一个枕型的玉质小件道：“不啻，还有这种看着就不寻常的。”
真女神啊，杀人放火抢盗掳掠都是居家旅行自带的被动技能……轻容感慨地整理了一下，这才缓过来：“等会，你这意思……那他没感觉到吗？”
“那个时候是还没，”水妹调皮地抛了个眼神给轻容，“恁才讲我们得抓紧时间啊！”
抓紧什么时间，显而易见，迅速分类、打包带走，一去不复返才是正道。
轻容这便定睛一看，只见水妹带来的东西千奇百怪，不可谓不多。像那些玉件和丝一般的柔滑面料织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她甚至怀疑水妹其实一开始就是冲着劫富济贫去的，找资料只是附带而已。
不过，这些文字我真心不认识啊！咦，不对，好像隐约知道意思来着？谢轻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这些她从未见过的文字类型，并不是靠字符代表意思的，而是本身具备了含义，并能通过某种玄妙的方式直接传达给自己。望文生义本是说曲解字面表层的意思，但是用来形容这种文字，却恰如其当。直让人不由想道：假如地球上文字都这样，那该多简单？不过那样的话，或许就再也不存在外语这个说法了。
更稀奇的是，这些竹简看起来连大小也很一致，薄薄一页，一副水墨图加寥寥几个字，没别的内容。认真去看，上面说的是作者和文章相关，至于水墨图倒是无从而知，不过应该是打开方式不对的原因吧。谢轻容把这些个书简一拢，合掌笑道：“走走走，省得夜长梦多，研究的时间多得当不了，还是早点走好安心点。”
水妹也没意见，两人立刻头也不回地往瘴气林飞奔而去，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水妹长进不少，还跑在前头喊：“比赛开始！”
轻容不甘示弱，直赶急追，眼见得同水妹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全身和谐无比的灵力，当即将它们一齐往足弓涌去……
彭！
只见轻容高高越过大片田地，身体在空中像扒光了毛的鸟一样僵直，形成一个不自然的抛物线。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双脚被绑上了几吨的炮弹，又好像足弓那块长了一堆超小型火箭炮，发射的刹那，这迅猛无当的冲力使她整个人都被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恐慌占据！
还好她不是第一次试验各种使用灵力的窍门，快到地面时，轻容索性不管自己先前琢磨出来的那些用法，直接分了一半的灵力去驱使自己继续“蹦跶”，很快就掌握了用量多寡和距离远近之间的分寸，形容也不再僵硬直挺，颇有几分草上飞梯云纵的潇洒飘逸。
再说水妹，一开始因为距离太远并没有注意到轻容的小秘诀，后来轻容从细小灵力流开始测试时速度急遽慢了下来，这才被她发现原来落在后面的轻容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不禁更加兴奋地靠近了轻容。
等两人并肩时，轻容主动渐渐停下来：“阿水啊，我看恁已经够远罢，我们还是先讲讲怎么能快点儿作伙走先！”
水妹听她这么讲，也随她停下，垂头沉默了晌，复微抬起望她的眼睛。轻容见了，轻轻颔首道：“头会儿我试过逮灵力发着足弓，恁是最合适的，”她用手比划了一小半的样子，“我大概三分一差不多。但是你毕竟……恁才讲要漏几滴成算。”
水妹听轻容说的，自己也有了计较，只是她也想着光蹦跶不算什么好法子，就问道：“阿姊，除开恁跳来跳去，还有别的阿谁用法也弗？”
被这么一问，轻容本还在琢磨的念头也不藏了，直接说出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主意：“我想想是觉得我们如果能凭空滑过去，还更像飞，不过快是快，就是风头忒凶。”
她说着还吐吐舌头，又表示自己确信地接着道：“要是能弄个泡儿挡牢风就好罢。”
飞过去？周水大概从未想过人可以在空中飞这回事，更是一付没头绪的样子，便摇头道：“恁的事干我听也没有听过，真晓不得要怎么做。不然还是多看看他的书罢，虽然讲我没看过他飞，但是讲不牢他一定不会，或者是他还没到我们恁厉害，”她语气飘起来，“他做不到，我们不一定做不到嗼。”
即便水妹用了轻佻地口吻来说，可轻容同她的关系如此亲密，自然能觉察出来她话语中隐约对男性的挑战心态和不屑。其实两者并不矛盾——毕竟一方面要承认邬川这一代还是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的，或许外面也是如此，另一方面在这种不公正下，男人被给予了过高的期望和权力，这些和他们本身能力多数时候是不匹配的。正如明明水妹生得最好，然而愚蠢的弟弟和骄纵的哥哥却是家里的宝。
这家人真是造孽啊，她心情低沉了一些：“阿水最厉害罢，等黄昏我们再来研究研究看看，恁间（现在）还是先走远点，弗让他们跟着。”
此时天色还颇亮，只是没有日头，分辨不出时刻。周围的树木并不算高，可想到一进去就消失的瘴气，轻容心头的迷障倒是越来越重了。她想着林子到了尽头，自然就出去了，也许是一片平地，也许是个裂谷，也许是山峰，只要遇到不同的景，应该就算离开了瘴气了。看不见的瘴气比原本厚厚地遮住林子的样子还要可怕，轻容忐忑不安却不愿说，她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好小妹妹——虽然从外表上看，她也没大周水多少。
两人灵力充沛，不知饥渴，也不知赶了多久的路才停下。树林的细微变化被忧虑不已的轻容错过了，水妹倒是记性好，忙抓住轻容的胳膊道：“阿姊，颜色变爻罢！”
轻容心神不属，被这一拉险些踉跄，茫然地回头问：“阿谁颜色？”
“叶！桩！都变爻罢！”水妹续道：“才走达那时，和瘴气一色，透点粉红，现在一点粉都没爻罢。”
她这么一说，轻容也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景观，葱翠如染的荫盖下光影浮动，美不胜收，静静看着，一种只疑此处是人间的荒唐观感油然而生。实在是太美，也太不真实了！饶是她因学绘画辨色能力强，仍然没记住最早的颜色，无从对比。但多少她能判断出的是这一片林子的确有了变化，证明她们正在慢慢走出瘴气包围，或者说走进中心处。她个人倾向后者，反正只要再走一段距离，就可以验证想法了。
主意已定，她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给水妹，却见水妹冷静道：“恁盲唐走，怕是不会走出去罢。”
嗯？那怎么走…
轻容才闪过这一个念头，便听得周水声线一下飞扬起来：“不过我们也只能恁懵走，最多也就是多用点时间，”她说着朝轻容眨眨眼，“我们还小，时间最大腕（1）！”
迷茫多日的轻容这才明白，水妹是在努力让自己精神状态好一些，便会心一笑，翻过这茬。
于是最初凭着一口郁气径直飞奔的两人，速度刚稳定下来不久，渐渐有点不由心起来。这样单纯的赶路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个人抱一卷能看的经书边思索边纵气，到最后也觉得累了。轻容没想太多关于朱闫复追上来的事，水妹也没提，两人只是烦躁了就坐下来瞎猜书里看到的内容。
长明的天象让人忘却了时间，身体仍然被超自然的神妙充溢着活力，精神的疲惫却袭来了。
“想困爻罢未？”轻容打着瞌睡问水妹，身后靠着的树也跟着她慵懒地摇摆着。
水妹对这树的“调皮”视而不见，点点头：“有点罢。”她说着，盘腿坐下，小小的身板看起来并不柔弱，反而隐隐有种韧劲。
“靠我肚上罢，”轻容向后仰倒，平躺在地上，拍着肚子道，“恁会好过点。”
水妹踌躇了一下，试着轻轻靠过去，迟疑地渐渐施力，感觉下方的肌肉并不勉强才彻底放心下来。
这倒不是轻容胡闹，而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发现自己的肌体越来越强，别说给将将四岁的水妹作枕头了，她估计肚皮碎大石都不在话下——目前合理的猜测是自己来了这里之后，体质上越来越接近当地人的超凡。更何况阿水对她来说是实际年龄可以做女儿的小妹妹，而且目前外表上自己也比她大五六岁，因此尽管知道水妹只会比自己更强，可轻容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当监护人看，认为自己有照顾她的责任。
希望明天就能走出去，遇上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村庄小镇都可以，再碰巧有知书达理的好人家愿意收留，或者能给个出路。轻容想着，这样对水妹这个年纪的孩子才是最好的，独立为生实在太苦了。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林间送来绿色的风，除了草叶的香味，连泥土腥气都闻不到，叫人心情急躁不起来——此间没有活物或许是好事，反正我们都不会感觉到饿，这样一来还不用担心蛇鼠虫蚁的侵扰。
也不知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两人几乎是同时醒的，感觉不过一眨眼，困意就全无了。这一天的气候不错，林间扬扬洒洒几道薄雾，隔出一片清新的道路。对视一眼，两人就默契地选定了方向，飞快地行进。
真是出奇的顺利。好像做了一个美梦，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就感觉自己站在了钳制着一条小溪的坡峰上，好不容易刹住脚没顺势冲下坡去。溪水是无端冒出来的，水清得不像来自地下，性子也急得很，挣脱了坡上泥石草根的挽留，一个劲地往绕着小镇的环形湖奔涌而去。
这个小镇被纯美至极的湖水紧紧包围着，地平线上的河水映着旭日，炫目到让人想到蟾宫被金乌烧至液化的样子，纵使几乎没人见过这种场景。镇子人家不多，占地却不小，信风送来的香味十分特别，不只没有半点乡下牲畜的恶臭，还叫人心旷神怡。
轻容看着一阵心热技痒，仿佛恨不得抓过一块画布将这美景留下来，哪怕十分之一，都值得引以为毕生佳作了。可手上提着的书简又叫她冷静了下来，她发现阿水也没什么动静，暗自钦佩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定力，便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道：“阿水，你类邬川的人真真没出来过？除了那个姓朱的老头？”
“应该是，”水妹应道，眼神没有了焦距，“怎么？”
“我看，该姓朱的肯定是走出以后过得糙兮糙，恁才走转来，缩该地无胆再出去了，”她眨了眨眼睛，“许他也不是‘阿谁’有本事的人，全头全尾，走出走归，还逮字眼学来爻罢……说明至少外居是相当安全的，你讲呢？”
水妹听她娓娓道来，回过神来，听着了后半截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眼神也定定地：“阿姊讲得对，恁我们要问起就回讲是表姊妹，我奶奶死了，叫屋里人带她走一趟邬川。”
要是这里的人没什么能力，就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完成了奶奶的心愿，准备另作打算；要是这里的人貌似善良且有能力，就宣称自己要和长辈一起回去，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别的镇子可以逛逛；要是这里的人看起来另有所图，就装作听见了长辈的呼唤，迅速退回林中。
听水妹这么一说，谢轻容心里也实在想不到更好更成熟的计划，遂点头同意，收拾好心情，两个小姑娘便“天真烂漫”地顺着无根之溪往村镇所在缓步走去。
溪水流速虽然快，整个河道却很长，因为故意藏拙用正常小姑娘的步伐，走了很久，还是没到村头。轻容担心水妹耐不得性子，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走出好远才犹犹豫豫地用余光瞄她，发现人家完全从容淡定心情愉悦。其实水妹在家中处境艰难，却也都忍下来了，一来是生性如此，二来也是早慧，又怎会在这件事上同一般小孩那样按捺不住？实在是多虑了。
也不知由此想到了什么，轻容对阿水更多了几分怜爱，柔软的目光比水还胜几分绵意。水妹本就敏感，感受到姊姊这样看着自己，竟突然红了眼睛险些落泪。
“要是有个亲阿姊……不过许类人未必生得出来。”她喃喃道。她声音实在太小，加上因为失神落了好远，轻容并没怎么听清她的话。而周水大概是因而想到，骨血也比不上好姊妹，这村中的人实在不值得自己太过关注。毕竟已经遇到了姊姊这么好的人，其他的人又有阿谁要紧？好还是不好，都是外人，姊姊才是最亲的。她心念电转，，顿时为自己的幸运展颜，同时对村中的新鲜事物和陌生人的好奇兴奋骤减，步伐更加慢起来。
溪流汇入湖的队伍，坡上的清风自然抱着水汽撞进坡下人的怀中，清甜的氛围和润色后的草叶皆是令人心神荡漾的新鲜。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深深吸入一口气，把这口新鲜留在肺里，随着吐气，嘴角扬起。
进村并不难。开始碰到村人出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看清了这帮人是怎么过将近有五米宽的湖面的了——简单粗暴，直接跳！有许多接近十岁的小孩，也差不多能这么过去，只是有些勉强的样子。
这个地界的人真是太脱俗了……
轻容看得一阵失语，好在她现在的体质也不科学了，不然在这超人的世界绝对瞬间从女侠级别退化成弱质小女，指不得还得人家水妹反过来照顾。
既然大家都不正常，那当然要入乡随俗，轻容和水妹当机立断，几个起落就快速逼近村口。一路走来两人的默契早已非同寻常，水妹很自觉地每次都落后轻容一两米，轻容也自然地等她跟上，就像她原本就有那么慢的速度似的。
快到湖边的时候，水妹倏地抓住了轻容的手，两人齐齐跃过湖水。眼看就要到岸，水妹往右拽了拽轻容，轻容当即脚尖点水又掠出去两米，而原本两人站的位置早就被淋到湿透了。
“哈！……”原本嚣张整齐的大笑顿时被掐断，渐渐零落下去。最后停下来的那个男孩尴尬地挠挠头，看看边上的小伙伴，见大家都在关注那两个“入侵者”，庆幸似的又扯了个傻笑，小雀斑随着肥肥的脸蛋跳动。
轻容闻声转头一看，顿时了然。熊孩子果然是各界人民的共同语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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