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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流金岁月 ...

  •   对于艾瑞克兰谢尔而言,奥菲利亚韦恩斯坦从不是朋友。

      她是懦夫、走狗和对手。
      因为父亲是高超的外科医生,她成为了克劳斯施密特手术时的助手,甚至那些金发碧眼的雅利安女人都得靠边站,以至于一旦结束了手术,她们就会对她施暴以巩固自己的种族地位。
      然而下一次手术时,她仍旧会乖乖给施密特递着手术器械,哪怕脸上顶着骇人的淤青也不发一言。
      如果是他,在拿起手术刀的那一秒,他就会用它捅进施密特的喉咙。

      她和他还是施密特斗兽场里仅有的两匹斗兽,他们被放进电网,被木仓指着要求互相攻击,获胜者能得到一支毫无用处的抗生素。在集中营里,除了健康的纳粹,就只剩下俘虏,所有的俘虏都在死和濒死之间徘徊,抗生素从来救不了任何人。
      他的能力还不能够停下飞速的子弹,只能操纵金属去伤害她,虽然她能够躲过去,却不见她用能力反击。她非常吝啬于施展她的能力,总是非常野蛮地用着拳脚,乃至于让他怀疑她是否真的和寻常人“不同”。

      “她真的有‘天赋’吗?”他曾问过克劳斯施密特。
      “当然了,当然了,你并没有见过,不是吗?”施密特脸上带着令人憎恶的和蔼笑容,“你无法想象,那非常美,美极了……就和你一样,艾瑞克!”
      他并不相信施密特的说辞。从未亲眼所见,疑惑仍旧留存在他心中,使得他对她有所保留。

      他们最亲密的时刻或许就是受伤时彼此照料的片刻了。
      人最容易在脆弱的时候建立心灵上的依赖,但除了稀薄的温情之外,他们总能可悲地审视到,这些伤痛是他们彼此互相给与的。

      他时常看到她皮肤上那些细而深的割伤,从而询问自己,他真的想要伤害她吗?
      在平时,或许不是的。即使他在最感到仇恨的时候,那些仇恨也是飞散的,附着于这集中营的每一个角落,但与她无关。他甚至对她感到亲切,出于同胞、经历和男女性别。
      然而当被放入电网时,当他们必须让暴力支配自己时,那些飞散的仇恨便聚集了起来,它们无法越过电网,只能全部针对她而去,切实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他们从不是朋友,而是彼此苦难的映照者。
      是人生中最无望时刻的参与者。
      是同样永无止境的恐慌中的受难者。

      而此时此刻,她死去了——
      蓝色的光芒吞噬了她,之后在他眼前烟消云散。艾瑞克感到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像一切思维都停止了,浑身僵在原地。
      无数人的哭喊声在这美丽的蓝色光束中消失,他的同胞们尸骨无存,只剩下泥地中孤零零的两个脚印。仿佛有人在大吼什么,他却无法分辨发出大吼的人是纳粹还是俘虏。
      一个逃命的犹太人撞倒了他,使得他的五官恢复了一些知觉。然而眼前的一切还是不清晰的,好像那蓝光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严重的灼伤。

      “你们不该这么做……你们不该这么做……”他逐渐听到自己在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他还是那个无法在3秒内移动硬币的弱者,使得他的母亲死在了他的背后——一股久违的冲动席卷了他的全身,令他的双手颤抖起来。

      “发生了什么!它不能动了!”纳粹军又一次发现手中的武器不受控制了,不仅如此,他们身上的皮带扣、袖扣、军徽等等一切金属都在阻挠他们离开原地。
      一支支九头蛇武器在空中颤抖着,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电磁波在冲击着它们,蓝色的能量光在这颤抖中变得忽明忽暗起来,显然是能量失去了控制,几乎在爆炸边缘。
      “不……不不不……”他们惊恐地看着这些武器,但是却无法远离!
      “停下!停下!——求求你!求求你!我们只是服从命令的士兵!”

      武器的失控在他们的叫喊和哀求中渐渐慢了下来,然而就在他们欣喜于能够活命、欣喜于人性的愚善的时候,就听到那个控制着一切的青年冷酷地说道,“你们只是不该这么做。”

      失控的波动变得越来越疯狂,终于,在某一刻,它们爆炸了。
      毁灭的能量脱离了木仓管的控制,美丽的蓝色烟火在这个死亡之地此起彼伏地炸开,朝四周铺天盖地地肆虐而去,所到之处不留一个活口,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证明这里曾有一个人来过。

      集中营终于又恢复了往昔的死寂,远远地可以听到别的管区的士兵正在列队武装往这里赶来。

      这一晚,艾瑞克兰谢尔最终离开了围困他许久的地狱。

      ###

      晨曦将近,此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
      咆哮突击队和107步兵师躲藏在茂密的白桦林里,一边哈气御寒一边有些闲适地在交头接耳。

      巴基蹲在树枝上举着望远镜,盯着视野里在夜幕笼罩下漆黑一片的庞大建筑,对树下的史蒂夫说,“我觉得有些不对。”
      “是吗?是你男性直觉的警报吗?”史蒂夫打趣道。
      “得了吧你。”他将望远镜抛给史蒂夫,矫健地跳下了树,“你瞧瞧啊。”

      史蒂夫也举起望远镜,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观察了一会,放下望远镜高声喊道,“集中注意,所有人!”
      林子里的人们停下了嗡嗡的交谈声,熄灭了香烟。

      “情况有变!集中营关闭了探照灯,巡逻兵撤回,没有车辆进出,我们不知道是纳粹察觉了我们还是他们在玩什么新的把戏!任务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提高警惕!咆哮突击队走先锋,107师武装准备!见到信号弹立即突进!”
      他下完命令,将盾牌背在了背后,心中对敌人的反应之快感到不可思议。步兵师中有人对提前结束休息时间发出了小声的抱怨。
      巴基也背好了木仓,钢盔歪斜地戴在头上,走到他身边,说话时有白雾,“现在你该对男性直觉表示些尊敬了。”
      “得了,闭嘴吧。”

      咆哮突击队谨慎地朝集中营靠近着。
      在他们看来,纳粹已经提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所以停止了所有探照灯和巡逻兵打算将他们引入建筑中,然后在黑暗之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接近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武力抵抗,哪怕一颗子弹都没有朝他们飞来。这没有降低他们的警惕,反而令他们更加注意起了风吹草动。

      在离集中营大约两英里的时候,他们终于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像是空旷的木仓响。
      这响声极为规律,每隔几十秒就响起一次。他们起身继续靠近,直到距离只剩下几百米,接着他们发现,每一次木仓响的结束,都伴随着许多重物落地的闷声。这种声音他们只听到过一次,在对违反军纪的士兵处刑的时候。
      一些联想和对事实的猜测都出现在了心头,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脸上都看到了一些犹豫——这并不是胆怯,而是一个健全的人格面对自己即将亲眼目睹的惨剧的无措。

      巴基长呼一口气,问道,“你们之前有见过集中营吗?”
      “不,”所有的队员都摇头道,“没有。”
      “那我猜这将是我们的第一次了。”他苦笑道。
      这时,史蒂夫低声说,“好吧,我们前进。”

      再往前进就不再有战壕了,他们排成一列,史蒂夫手持盾牌打头,巴基殿后,随时准备分散作战。
      然而根本就无需再前进,就隔着铁网,他们已经见到了真相——

      无数的俘虏列成长队,站在漆黑的泥地里,四周有晃着手电、提木仓的纳粹军在戒严,所有发出声响的人被迅速拉出队伍就地木仓决。
      队伍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深坑,20个俘虏背对着所有人站在坑旁,每一个俘虏背后都站着一个士兵,一边还站着一个抽着雪茄的长官,他戴着皮革手套,笔挺的皮夹克上有光滑的毛领,看军衔不过是个上士。
      只听到他冷漠地说一声“处决”,一阵耳熟的木仓响响起,那20个俘虏就一齐失去生命栽进了巨坑中。
      “下一批。”他继续说。
      接着,又有20人走上来填补了空缺,没有人哭泣,没有人企图逃跑,那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毫无神采。

      被战争殃及的普通人是什么样的?
      美国的军人可能回答不出来。他们的祖国没有被卷入战争,他们踏上的是别人的国土,在别人的国土上作战,面对的是前线的敌军。这些敌军更像是移动的靶子,会流血的肉,没有人格可言,他们远在了解他们的人格之前就已经射杀了他们。
      因此,在面对投降的敌人时,在敌人举起双手面露恐惧时,在敌人脱下军人的表皮展现人格时,他们会震惊,会不知所措,就像眼见一条死鱼变成了活人。
      这一切是相互的,是战争的双方拿起武器走上战场时就成立的契约。
      而普通人,他们从不是这契约的一部分。他们没有军人的表皮,不攻击任何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自己,直到有一天战争降临,剥夺了他们的人格。

      巴基站在队末,在黑暗中握紧了手中的木仓支,低声说道,“我们必须阻止这个。”
      “没错,我们必须。”所有队员回答道。
      史蒂夫拔出了信号木仓。

      绿色的信号弹划破天际,所有人都抬头朝天上望去。
      史蒂夫迅速撕开铁网,咆哮突击队鱼贯而入,趁机将纳粹军打了个措手不及,行刑的20个刽子手瞬间被击中,倒了下去。
      战斗一触即发。

      激烈的交战声终于唤醒了绝望麻木的俘虏,他们后知后觉地逃窜起来,整齐的长队瞬间溃散,好几个人被子弹击倒在地,接着纷纷被同胞扶起,径直地向铁网的裂口涌去——在外面等待他们的,是寒冷却又自由的天地。
      巴基没有回头去看他们,只是祈祷他们能跑得越远越好。在他心中,从未有过何时像此刻一样,如此希望战争能就此结束。
      他有些不管不顾地开着木仓,如同每一个咆哮突击队队员一样,他们每一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郁气,只能借此抒发一二。
      史蒂夫用盾牌挡住了许多本会击中他们的子弹,“嘿!都醒醒神,大伙儿!巴基,去找制高点!”
      “好吧!”他把冲锋木仓扔给史蒂夫,从交战区消失了。

      107师的援手来的非常及时,到黎明时分,他们已经控制住了整个集中营,开始打扫战场。

      “噢,我的老天……”一个士兵站在万人坑旁震惊地呢喃。
      另一个士兵在他边上,往胸口划着十字,“希望他们能安息……”

      史蒂夫摘下了面罩,询问着步兵师的长官,“情况怎么样?”
      “目前为止,俘虏了三百多个纳粹,里面竟然还有好多女人,被射死的那些还没计数。说实在的,女人是怎么在这个地狱里生活的……”
      “那些不是女人,那些只是恶魔的姐妹而已。”史蒂夫冷漠地说道。
      “你说得对。那些仓库还没清点,暂时贴了封条在上头。东北角有交战的痕迹,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九头蛇高科技武器的碎片,电网还被撕了个大口,电话线和探照灯的电线都被破坏了,我们怀疑这里曾经有过起义。目前为止只打扫了这么多。”
      “难怪他们会着急想要杀死所有人。那些纳粹会去哪里?”
      “莱茵大营,党卫军会被单独核查。”
      “听起来很公平。”
      “是啊,谁说不是呢……关于那些仓库——”步兵营长官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一个突然跑来的后勤营小兵给打断了。
      “队长!队长!”小兵急匆匆地叫喊道,“我们找到一间打不开的屋子,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史蒂夫看了一眼停止说话的长官,作了道别,“那么一会见,长官。”

      战斗结束后,巴基也从制高点上退了下来。
      天还未大亮,照明系统又全部损坏了,楼道里到处是绊脚的碎石,花了他好一会才从鬼气森森的建筑里绕出来。
      他擦拭着狙木仓,嚼着压缩饼干,不讲究地大声问道,“嘿,有人见到美国队长了吗?”
      “我瞧见他往大门去了!”一个在清点尸体的士兵回答道。

      打不开的屋子就在集中营大门的一侧,据说是某位已提前逃跑的纳粹科学家的办公室。门插销的位置上已经满是弹孔,按理门锁应该已经失效,却还是无法强行突入。
      “有人在里面吗?”史蒂夫问道。
      守在门口的人让出了位置,“我们不知道。”
      史蒂夫尝试着用力推了推门,却发现它纹丝不动。自从注射了超级士兵血清之后,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已经很少见到了。
      “好了,你们都后退到走廊去,端起木仓。如果我撞开门后情况不对,就射击。”
      他嘱咐完,就用尽全力顶着盾牌撞向了门,在这样的力道下,门终于向里挤出了一条缝,就好像里面有一个同样体格的大力士在同他角力。

      巴基在他们身后姗姗来迟,“你们在做什——哇哦!”
      他眼见着史蒂夫撞开一扇门后收不住力猛地朝前摔了进去,颇有些滑稽。然而门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奢华的办公桌和上达天花板的巨大书柜。
      再往里看去,才发现办公室的边上毗邻着一间宽敞的手术室,而手术室的墙上却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利器。
      他和在走廊里待命的士兵们正想往里走,却被史蒂夫呵止在了原地,“别进来!谁躲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一齐落到了金属的手术床后,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听到那里传来一声既细微又颤抖的询问,“Hola?”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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