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6、月神（五）.妃妖

　　彼时，她初知天命，带着纯真的色彩溶入了神界看起来神圣的生活之中。
　　万年以前的神界，莺飞草长，永远流动着春天的气息。
　　作为神兽，她吸收天地精华数万载，而终于修成正果，有了自己的人形之态。
　　那时的月照山依然清明一片，没有任何污垢，也没有雄伟的神殿，只有座落在山腹中的大片兽穴。月照山的神明，居住在山腰的竹屋之中。
　　她惊奇地看着自己分开的五指，与兽形的爪子全然不一样，五指可以随意的张开一定的角度，可以捉得更牢一点。
　　当年的月神，名唤离殊。
　　是个同样优雅的男神。
　　离殊正站在漫山的月辉中看，看着她的突然觉醒。
　　她也同样盯了回去，全然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两人就这样一直看着，仿佛时间也停止。
　　风吹了起来，带着山里独有的气息，和着青竹的味道，夹着草叶，卷上了天空。
　　有虫鸣，分外悦耳。
　　风中，仍然寂静。
　　“喜欢么？”离殊如此问到。
　　“恩，”妃妖点头，还有些不太适应以人形的眼光来看待周遭的事物，只是懵懂的觉得，一切都还不错，“我喜欢。”

　　离开月神禁锢的妃妖并没有马上去找新的月神——月暮复仇。
　　她环顾了禁妖殿的周遭，却发现再也看不了万年以前的景致。
　　抬手，双手幻为一双鸟翼，高高地飞了起来。
　　月色依旧，物是人非。
　　当年的离殊，再也回不来，当年的妃妖，也回不来。
　　以前的月照山，山腹中有一大片空地，长了绿油油的青草，月光之下，分外可爱，当年的妃妖，喜欢毫无顾忌地躺在离殊怀中看月生月落；如今的月照山，遍是竹林，多了几分轻灵，却还不回以前的无拘无束。
　　妃妖啊，妃妖，你还眷念着当初的温柔么？就算这身，在寒池中浸泡了万年。
　　一万年，那么长，所有认的得她的神祗尽数更新换代。
　　现在，她终于获得了自由，她要那些束缚她的欺骗她的神祗付出代价！
　　转身扬翅，血红的花纹在她的后颈上慢慢发出辉光。

　　“你放了那头魔兽？”强撑着衰弱的身体，月暮来到禁妖殿的后方。
　　在曾经束缚妃妖的洞穴中，他看到了破开的结界和端坐其间的苍。
　　“比起这个，似乎你更应该优先在意你自身的情况。”玄辰好意提醒道，初见月暮，立即被那份天下少有的美所震撼，但定力毕竟不弱，很快回过神来。
　　月暮这才注意到苍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黑色衣衫的少年。
　　那少年看来不过十多岁的外表，内里却蕴藏了极大的潜力，容貌看起来很清秀，眸子中却带了几分邪魅的味道。黑色衣衫上，有古朴的水之文字，能以水之保护他不受伤害。
　　“是君莲的水字护印。”他叹道，隐约明了这少年的身份。

　　北荒神殿
　　一个位于神界极北之处的神殿，远古传说有凶神沉睡于此，因此少有人迹。
　　神殿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冰川，终年飘雪。殿中有一明镜可以窥知神界四方的动静。
　　此刻，正有几位神祗聚集在一起，观望镜中呈现出来的情况。
　　“幸好，在妃妖出来的时候，在她身上布了窥探之术，不然，真不知还有一个重要神祗居然活在世上。”冰神章深叹道。
　　“只是，却无法知道她们交谈了什么。”雷将叹道。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的存在，连长老也未事先说明，会有这变数产生。”落黎接着道，“真奇怪，这镜居然不能显示那女神的面貌，所有关于她的一切，真是神秘。”
　　这三位神祗，正是从某处得了困神诀，将妃妖从沉睡中解放出来的三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妃妖身上的困神诀已经被解开。”章深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位同伴一眼。
　　“就算如此，她与月神有杀子之恨，也定会先杀月神，这样，我们计划也算成功了一半。长老的意思，也不过是用她先杀月神，破解四方封印之一。”
　　“正是如此，神界贪婪之神越来越多，甘为一未知的座位而沦为我等棋子的数不胜数，就算失了一二，也不可惜。”落黎表示赞同，“象宣阴这种随意对主人举起叛旗的，根本不知我等大计，就算被月神反制，也说不出是谁指使。不过是个用过就废的棋子。”
　　“倒是那女神，似乎会是个棘手的问题。”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静止画面的那深紫色身影上，心中同时浮现出些算计来。

　　妃妖，如果能够自由的穿梭这个空间，你想去哪里？
　　万年以前，你我初见的月照山么？
　　或者是，我们互许倾心的苍之城？
　　那时，所有人都惧怕苍的审判，对她敬而远之。
　　可是，你我，却在苍的城池中，违背神禁，许下山盟海誓的诺言。
　　妃妖，这绿的城池，伴随远古诞生的苍一起守护了神界不知多少岁月。
　　你可知道，为何苍愿意让我们相守在这里？
　　不，你错了，她不是绝情之人。
　　只是一个纯粹的审判者，与生俱来的权利与责任。
　　她只是个恪守自己诺言，恪守自己职责的单纯的女神罢了。
　　也许有一天，她会杀了我。
　　可是，妃妖，不要怨恨她。
　　与她为敌，天下间，还没有谁有此能耐。

　　妃妖，来，与我并肩战斗吧。
　　我不认为你与离殊的相爱，有任何错误。
　　爱，总是美丽的吧。
　　可是，别用爱这样的字眼为借口来繁衍任何罪恶的行径。
　　就这样保持纯洁的心，与我一起战斗。
　　我们，都是生自洪荒中的产物，天生，注定了无情无爱。
　　可是，妃妖，你学会了爱。
　　所以，我宁愿相信你，去保护你们。
　　妃妖！你怎能如此？
　　为了离殊，便诛杀神灵为他续命？
　　神祗，除了你我这样生于上古天地之间的，总免不了天人五衰的结局，万物注定。

　　天空很蓝，和以前一样。
　　苍之城，却不再繁华。
　　城墙上的砖尽数掉落，野草蔓延了一地。城门大开，金属的大门早随了岁月而风化，空洞的张开了一城池的过往。
　　飞了很久，妃妖终于见到苍之城。
　　她停在空中，观望了很久，说不清的惆怅涌上心头。
　　来这里坐什么呢？
　　她对自己说，早该知道，过去的就过去了。
　　却放不开么？
　　唯一的纪念，与离殊的孩子，也被现世的月神诛杀了。
　　她落了下去，停在一块巨石上，心中的痛不断涌现。
　　收了双翼，又幻为双手。
　　垂下头，将自己深深埋在天地岁月间。

　　远方，走来一个月白色的身影。
　　带着熟悉的气息，缓步走到妃妖的面前，抬手，轻落在她瘦弱的双肩上。
　　“妃妖，你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那人说着，将她缓缓拥入怀中。
　　妃妖身子一颤，不敢相信的抬头。
　　那熟悉的气味充斥了鼻端，那熟悉的面容想过了万年。
　　顿时觉得，天地间一片明朗。
　　“离殊！”她轻呼。
　　男子拥着她，金色的眸子中浮现一丝诡异。
　　“你，不是，已经化为虚无了么？”她问道，“在我和苍的面前，化为虚无，什么都不曾留下。”
　　“妃妖，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么？”男子反问道，语气充满宠溺，“我们的孩子，我曾托付与你照看，你可，照顾好了他？”
　　怀中的身躯不停的颤抖，妃妖终是泪如雨下，带着深深的自责。
　　“那孩子，被月暮诛灭。”
　　男子的脸变得扭曲了起来，他愤怒的推开了妃妖的身子，斥责道：
　　“妃妖，你怎还有时间哭泣，你可想为那孩子报仇过？”
　　“妃妖，你的承诺在何处？”
　　“妃妖！！”

　　陡然醒转，离殊的斥责言犹在耳，环顾四周，却发现不过梦一场。
　　月暮！
　　这个名字在妃妖的口中念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苍仍在洞中，娴静的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月暮遭受的痛苦，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她的剑再度浮了起来，横在面前。
　　剑身泛出金黄的色彩，接着，清晰的影象呈现了出来。
　　“入梦术？”连真实之镜也无法显现入妃妖之梦的人的真实身份。
　　真实之镜，可以显示六界众生的真实形态，过往的事件，都会以真实的情景重现于镜面之上。
　　如果有真实之镜，都不能显示的人出现，就只能说明，那人非六界之物。
　　这些人，何苦执着于诛杀月神呢？
　　月神，不过是四方神祗之一，他对神界的种种权势从来不关心，只因特殊的身份倍受诸神排挤。
　　而且，那些人还了解到了妃妖的存在，而想通过妃妖之手来消灭月神。
　　带着这疑惑，苍再度看向镜中
　　镜中，浮现出另一处建筑。
　　原来如此！
　　先释放妃妖，再让妃妖杀月暮，月暮若死，则四方之力减弱，而神界中，由四方神维系的重要封印……。
　　那些神祗的最终目标，是那里！

　　不多时，赤色身影再度回归，携着浓烈杀气，直指月暮。
　　那红衣俏丽的女子执一长刀，傲然挺立。
　　“看过想看的东西了？”苍冷冷问道，也没有干涉的意思，依然坐在一旁，仿佛过客。
　　“看过了。”简短答道，妃妖的刀毫不迟疑，击向无力抵挡的月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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