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蜀山战纪·越隐越］天机》雾夜凛

74、七十三

　　离山这几日门派中倒也无事，日常教务芙蕖都代为处理了，陵越做了些必要的交代，拿了需用之物便又匆匆赶回禁地。
　　解开洞外的封印，亲眼看到丁隐依然安稳地躺在那里，心里才算是踏实。
　　陵越放下手里的东西，先翻开茶杯化了颗药丸，端过去扶起丁隐，杯缘压上唇，倾出的药汁却滑出唇角丝毫未进，不由得蹙了眉。自从丁隐有了主动吞咽的反应，便都直接喂服再不需以嘴渡药，为何现下又有了反复……
　　略略沉吟，微敛眸，俯首将唇凑了上去，停在将触未触的距离，少顷，启唇道：“既醒了，就莫再胡闹。”
　　唇瓣相蹭间气息轻扰，静闭的唇忽地努起印上陵越的。
　　陵越抬首退离，抿起几分无奈，眼前平直的唇线无声弯起，长睫轻掀，深藏多日的黑眸蕴着满满的笑。
　　心底激荡着难言的欣喜，语调却淡然：“何时醒的？”
　　“有一会儿了。”连日来有陵越的悉心照料，丁隐的声音并不算太干涩。“迷迷糊糊听到你说话，睁开眼却不见人。”
　　陵越心下了然，杯子送到嘴边：“先把药喝了。”
　　这次丁隐十分配合，一口气喝光，苦得眉头拧成了结。
　　陵越瞧着漾出浅笑：“不知你醒了，没准备蜜饯。”
　　丁隐瞅着陵越上扬的唇角，佯作嗔恼：“趁我昏迷就灌我苦汤。”
　　这般孩子气的话不禁让陵越失笑，扭身搁了茶杯，再回首却见丁隐弯了唇，幽黑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
　　“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有没有偷亲我？”
　　陵越微抿唇角，耸着眉心作势轻叹：“一醒来就只想着这些，不如想想怎样尽快炼化赤魂石。”
　　提及赤魂石丁隐神色微微变了变，抬手搭上陵越肩头。
　　一股力道传来，陵越身体本能地生出反应，略一迟疑又收了力，任由丁隐将自己扳倒在石床上。
　　丁隐撑伏在陵越上方，披散的长发垂落下来，笼了两人的脸。
　　咫尺间四目相对、呼吸相抵，气氛不知不觉就染了暧昧。
　　丁隐眼帘微眯，眼角下飞逸的血色掠出几分惑人的邪魅：“你怎么确定……我现在没有被赤魂石控制？”
　　这副神态的确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陵越定定地望着他，一双清眸平静如水，却是不语。
　　丁隐眼底盈着笑，笑中又有灼人的深意：“你这样看着我，我怕自己……等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陵越抑着心中悸动，面上兀自一派云淡风轻。静默片刻，语似叹息：“你若再继续装下去，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丁隐眸光暗动，眉目间那撩人的魅态霎时散了去，带了丝疑惑：“你怎么知道……”
　　那日所有人都没发现自己入魔，偏偏陵越看了出来，今天又一眼看穿自己的伪装，如此的笃定，到底……是凭何判断？
　　陵越浅笑不语，若素面拂过清风，漾了一汪柔光暖意。
　　这一笑映在丁隐眼中，却化了满目的复杂难言，既暖且痛。
　　“对不起……我又伤了你……”
　　陵越深深望进丁隐眼底，温声道：“不必放在心上，最重要——你还是回来了。”
　　丁隐蹙紧眉，按在肩头的手抚上颈侧：“我差一点……就杀了你……”
　　当日便是这只手死死扼住陵越脖颈，仍清楚记得那一刻的狠绝杀意和陵越坚忍痛苦的面容，指尖缩起，一阵连心的灼痛……
　　覆上蜷在颈边的手，陵越道：“我现在不是没事？”
　　丁隐眉心深锁：“可下一次……我不知道自己……”
　　未尽的话哽在喉咙里，一想到自己险些亲手杀了陵越，丁隐就止不住的后怕……
　　这般心情陵越又岂会不知？
　　“不会有下一次，一切都过去了。”陵越握紧丁隐的手。“有我在，不会再让赤魂石有机可乘。”
　　平和淡然的语调，却像是某种安抚人心的法术。
　　丁隐眼底泛起微澜，眉心渐渐舒展开，忽而挑眸一笑：“那也不用把我的手抓得这么紧吧，陵越掌教？”
　　陵越垂眼轻笑，猝然翻身，调换了两人的位置。仍自按着丁隐的手，脸上挂了三分端肃：“既然称我掌教，就要听我的话，日后没我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天墉城。”
　　丁隐反问：“如果我不听呢？”
　　陵越双目含笑：“那就只有把你关在这禁地，由我亲自看管。”
　　丁隐微耸眉心：“只怕你看不住。”
　　闻言陵越心念忽动，凝起了眸：“你下山要做什么？”
　　丁隐眼睫颤了颤，知道瞒不过。“还有件事需要了结。”
　　无需多问，陵越已知丁隐所指，稍默：“你是不是一定要去？”
　　“只有了结了这件事，一切才算真的过去。”
　　看到丁隐眸底的坚定，陵越果断道：“我和你一起去。”
　　清楚陵越的担心，丁隐故意打趣：“怎么，怕我走丢？还是怕我一去不回？”
　　陵越凝着面色，半点笑意也无。
　　瞧着陵越这副神情，丁隐也摆出几分认真：“这件事我一个人去比较好，办完立刻就回来。放心，我只想做个了断，不会牵连无关的人，也不会给赤魂石可乘之机。”
　　陵越拢着眉心默然半晌，左手抚上丁隐额角，拇指轻羽般摩过眼尾的红痕，眼中尽是难以言说的深意。
　　“早去早回。”

　　临天阁前，紫影独伫。
　　风动衣摆，袍袖轻舞，撩起几许清寂。
　　远处剑光掠至，无声落在紫影身后，芙蕖缓步上前，轻声道：“为何不跟去？”
　　陵越眺着天际丝毫未动，淡淡开口：“他既许诺，何必跟去。”
　　“你当真放心？”
　　陵越一时无言，有顷方道：“我相信丁隐。”
　　芙蕖望着陵越侧脸，心知那泰然外表下的担忧与不安。
　　阴风谷于丁隐，有着何等不同寻常的意义。
　　玉无心与丁隐，又有着何等复杂的纠葛。
　　丁隐刚刚才从又一次入魔中清醒过来，此时前往阴风谷实在是凶险万分。
　　芙蕖身为半个局外人都深感此行之不妥，不明白陵越怎会一口应允，任由丁隐独自前去。
　　万一有何变故，后果……
　　芙蕖不敢再想。
　　既然陵越相信丁隐会平安归来，那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陪着陵越一起等。
　　这感觉如此熟悉，令人怀念，又惹人心酸……
　　芙蕖随着陵越的目光远眺。
　　丁隐，你一定要回来。
　　如果注定等不到屠苏，至少——让我们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