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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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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这酒在战前卖到一百刀呢。陈了两百年,那就更好了。
以前驻扎在这里的义勇军中有人和他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曾经是,愿他安息。
奈德准备找遍整个城堡,寻找到一个可以窃听隔壁谈话的房间或者偷窥的设施,加吉和韦斯如果要单独谈谈,他绝对要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按照200年前电影的习惯,多半他会听到一个大阴谋。再说,被波特·加吉摆第二道的话对心脏健康不利。
而在他闯进地下室,并且一脚踩烂了一堆沼泽蟹卵之后,他又想到:我特么干嘛那么在意这堆破事?
在一座古堡里探险很好玩,但要是没有火把,并且满地沼泽蟹窝巢,那就不好玩了。奈德一脚深一脚浅,企图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找到另一边的楼梯。
但这条路不知为何越走越往下,而且在这倾斜的道路上,他很明显的知道脚下踩着的已经不是水泥地了。找遍全身上下,他抽出几张纸和一个打火机,这个200年前的zippo看起来还能顶一阵子。
火光跳起来,橙红色的光照亮了周围,他身边的泥墙上布满藻类和真菌,潮湿的泥土上滴下水滴,掉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这条地道比他想象地更宽敞,击穿了城堡的砖墙,被巨大的铲子或者类似的硬物刮擦的痕迹到处都是。他继续往下走,打定主意看清下面有什么就退出去,只是这条路比他想象的长得多。浪涛的声音如此巨大,吵得他无法思考。
火苗在他手中摇曳,每一下都比刚才弱了,如果他在这里没了照明,靠抓瞎绝对很难回到地面上。他手忙脚乱在手边找任何能烧的东西,除了他身上的衣服——如果它们没有被这该死的烂泥弄湿了的话。
他只剩下包里的那些破纸了。
教会读物、企业报表,还有长寿食谱,准备烧哪份?
干脆每本都扯下一些空白页烧一烧,反正这些页数也是充数来骗钱的。他拎着烧着的纸卷,往前跑了几步,纸烧得很快,但亮多了。奈德继续前进,在续到第五张纸的时候,他一脚踩进了水里。
水在流动,它像是某种暗涌,发出大海的咸腥味,大海的涛声在下面听起来也更清晰。并且,他很确定脚下的淤泥非常非常柔软。
这个地道不可能是义勇军所钟爱的那一系列“地道”,它通向大海,再想想城堡内的一团混乱和刚才海面上的景象,奈德好像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女王住在这里啊!!!”奈德屁滚尿流往回跑,跑了几步脚下踩到另一坨水藻,纸火炬灭了,而且其他几本内页也在摔跤的时候掉在了烂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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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德得到了一身免费并且完美的沼泽地隐形装束,海藻挂在他肩上,空空如也的沼泽蟹壳顶在他头上,只差两个巨钳,义勇军的打猎队就会对他很感兴趣了。
他被蟹壳压弯了腰,跑出城堡的时候,他发现加吉正在和几个人说话。而且不远处的破烂餐厅可是狼烟四起。他该监听加吉和韦斯的企划会,还是去看看司特吉他们是不是已经缺胳膊断腿了?
他诅咒着这城堡岛为什么只有一个门,难怪这里曾经存在的义勇军会失踪。(另一个直径十米的开在城墙上,他完全不想知道是谁造成的,也不想从那里跳下去摔断腿。)他用蟹壳遮住自己,匍匐在地,从地上捡了一个钳子往前爬着。诅咒这大门,这里只有一条路通向破餐厅。
他第一次停下,听见加吉的声音:“这些资源都会是十分宝贵的,士兵会需要的。”
“这几天里你一直在絮絮叨叨什么计划,什么扩张,我们的耳朵都要死了,达令。”这个声音不是韦斯的,韦斯带来的亲信正在抱怨。枪手的第二波攻势来得比他想象的还快,看起来他们都顺利看到路标了,视力不错。“我们是枪手,我们抢走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打死拦在我们路上的人。”
“同样的结果,节省无数子弹,而且他们还能毫无所知地为我们服务。”加吉强调,“清理那些野兽和变种怪物会让他们精疲力尽。”
奈德趁加吉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之时继续绕开他们往前爬,直到韦斯的亲信忽然说:“那是一只沼泽蟹吗?一只绑着腰带的沼泽蟹?”
奈德又不动了。加吉崩溃地长叹一声,“别管那只蟹了,我们要抓紧这个机会,让火力队伍退回来,他们不会喜欢硬碰硬的。”
“这儿谁做主了?你,还是队长?”
“都住口,”韦斯轻声说,“按照他说的做。记住,我要这座城堡。和加吉定好计划,然后再去叫其他人。”
惊讶于韦斯那么好说话,奈德轻手轻脚从他们身后离开,抬起蟹壳,从壳下露出两只脚,迈着小碎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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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雷斯顿端着枪蹲在门的左边,大口喘着粗气,炮火从门和窗射进来,打在餐厅里的柜台上,他挥挥手,示意墨菲老妈和其他人继续躲好。在门的右边,蹲着吉娜,她正叫骂着朝窗外扔手雷。
“你刚才干嘛要出去!!”普雷斯顿大吼。
“你管我干什么,病鬼!”吉娜顶着巨大的炮弹声也开始吼,她缩回来,拉起袖子,她露出手臂上的咬痕,狰狞褶皱的伤口附近的皮肤显露出绿灰色菌斑类式的纹路,已经扩散到了整条手臂。“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们有药,可以治好你!”
“不,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因为你打了第一枪。干得好。”
“所以你就跑出去送死?!”普雷斯顿怒吼,“刚才那些枪手跑过去的时候,原本没有人会被发现,你就突然跑出去!”
“知道么,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枪手!”吉娜吼回来,“我那是归队!现在拿着火箭筒瞄准我们的人,是我的头儿!”
“你说什么?”他下意识调转枪头对准吉娜,“我好像听到枪手?”
“我就是这么说的!”她缩了缩脖子,躲避窗口炸进来的大堆泥土。
“那为什么你的头儿要对你开枪?”
“谁知道!也许他们从不记得我长什么样!”
轰轰炸响让他头晕目眩,普雷斯顿扶着额头以稳定自己的神智,“那就别出去了,现在他们可记住你什么样了。”
“……”吉娜停止射击,她狐疑地看着对方,“你知道了我是谁,还想让我活着?”
“你才几岁,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你需要它的话。如果不需要,你现在就能出去。”
“真啰嗦,那还用问吗?老娘要活下去!”她重新装弹,朝外面看了一眼,接着叫骂起来,“我看见泰莎那婊子了,她穿着动力装甲!”
这可有点不好办了,若有人穿着那玩意儿,一次冲锋就能突破他们的防线。他们抓紧时间装弹,动力装甲行走时发出的咚咚声从来不断,然而枪声渐渐稀疏了,并且,没有人往餐厅冲了。
“他们在撤退,真奇怪。”普雷斯顿扒着窗台,他看到枪手的队伍正在撤退,殿后的几个人端着枪,没有再射击,这可太奇怪了。
而更奇怪的是,路边的一只动作不太协调的沼泽蟹在等到枪手们从他身边跑掉之后,忽然直立起来,扔掉了圆形的壳,奈德从下面出现了,他抓下身上的海藻往餐厅走来。
见到普雷斯顿还活着,奈德松了一口气,往餐厅门口走去。
他站在离开门扇两米的地方,听到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吼叫声,这声音不是普雷斯顿的,他丢掉手里的蟹钳冲进了餐厅。
整个餐厅就像被填装了子弹的卷烟厂喷烟口袭击了一样,直径两厘米到十厘米不等的弹孔遍布所有墙和柜台以及桌椅,黑烟呛得他想咳嗽。那个声音不再吼叫,变成了嘶哑的哀嚎,奈德挥手赶走烟雾,伸手到背包里找出三支治疗针,走向收银台后面。
“凯尔————不,不……凯尔!”
是朱恩·史隆的声音,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卡在奈德的喉咙里,他的手心渗出薄汗,按着柜台把自己推了出去。
“治疗针!我要治疗针!”朱恩·史隆坐在一大堆难民中间,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男孩。凯尔的胸口有一朵红色的血迹,苍白的小脸上沾着一滴血,蓝色的大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子弹穿透了他们藏身的柜台,金属卸去了大部分冲力之后,射进了他的身体,并且抱着他的朱恩没事,说明子弹还卡在孩子的体内。在激战中,他们无法在交战的巨响中注意到这一点,等到枪手撤离,凯尔的血已经把父亲的衣服和大片地板都染红了。
朱恩夺走奈德手里的治疗针,一支一支打进儿子的体内。凯尔没有反应,他看着餐厅的天花板,就像能看见蓝天一样。
“他已经走了,史隆。”
“不——不!不应该是他!我应该保护他的!”他抱紧男孩,崩溃地嚎哭。“为什么是凯尔——!为什么……”
冰冷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而起,似乎他有一部分随着孩子的死去而沉入大地了。奈德僵硬地回过身,普雷斯顿站在他们对面,看着血泊里的男孩,他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
“我不想这么说,但他们得离开这,不然每个人都会死。你,得带他们离开这。”奈德慢慢走到他身边轻声说,“你得撑下去,加维。”
普雷斯顿没再说什么,像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从未变得如此惶恐无力过。他抬起眼睛的时候,棕色的眼眸中积聚着水幕,他突然推开奈德跑到街上去,手中的毛瑟枪对着枪手撤退的路上一阵乱打,奈德紧跟着他追出去,抓住普雷斯顿按在餐厅的墙上。
“你想把枪手引回来吗?你还能浪费多少子弹!”
对方闪避着眼神,他无力地开口道:“我不能……这都是我的错。”
“不,这不是。”
“这是。”他握住奈德拽紧他衣服的手,“我没有能力带领他们……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了所有能做的事,补给、逃亡路线、隐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枪手总能找到我们,一次,又一次!……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奈德。”
这回轮到奈德避开眼神接触了。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任何事,只要够狡猾总能捞到好处,但现实狠狠地扇了他的脸。这恶劣的结果就是圆滑的代价,废土上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奈德,这些平民……他们都是好人,如果我这次死在这里,你就是最后的义勇军,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奈德无法在这里对他说出自己不是义勇军的事,他只能点点头,“我帮你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你可以相信这一点。但是你还不能死在这里,你将成为下一个义勇军将军,这些人都指望你呢。”
“我不能当将军,我的所有决定都是错的……但是你,你的每个决定几乎都是明智的……”
“不,明智是不够的,他们需要勇敢之人。”
“我在他们面前的勇敢都是装出来的,我实际上怕得要命。我们该怎么办?当我是个士兵的时候,只要服从命令就行。可是轮到我拿主意的时候……每个决定都有可能让人丧命,这已经发生了!我受不了了,奈德!”普雷斯顿每说一句都要回头看一眼餐厅,他大口喘息着,他的身体缓缓下滑,奈德让他坐了下来。
“十分钟。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走。”奈德蹲在他身旁,在死寂的夜里,夹杂着几个人低沉的哭泣声,这的确让人难以忍受。他歪过头看着普雷斯顿,伸手把他歪斜的帽子拿了过来当扇子扇。
普雷斯顿按住他的手,把牛仔帽抢了回去。他把帽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没有戴上它。
“这不是我的。”他解释道,“其实,我不是真正的义勇军。”
“什么?!!”
“这顶帽子是一个真正的义勇军的遗物,他是个拿毛瑟枪换酒喝的老混蛋,有一天他就这么出现在我生活的聚落里,满身酒气,坐在屋边吓唬小孩子,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讨厌他。他身无分文,看起来马上就要饿死,和乞丐没有区别,但他不许别人动他的帽子。”
“怪人。”
“是啊。聚落的大人们都讨厌他,除了他教我和其他几个孩子射击的时候。但他教完了就会问我们要吃的,大人知道了会骂我们,然后他们就会去找他算账,他真窝囊,连挨打都不敢还手。但有一天,强盗来了我们的聚落,人们躲在屋里瑟瑟发抖,那一夜我们听到了枪声,但没有人踢开我们的门。”他的手指从牛仔帽的擦痕上摸过去,继续道,“第二天天亮,我战战兢兢走出去,没有任何动静,我们的聚落就像平时那样。我往大路上走,那条通向聚落的路,然后我看到了他。他坐在一棵树下,血液已经凝固了,在他身边倒着七个强盗的尸体,没有一个成功地踏进聚落的大门。”
“孤胆英雄,但运气不佳。”
“没有人帮他,打过他的人只是躲在地窖里。这之后,聚落所有的人都带着行李逃走了。那一天我在他身边站着,直到夕阳落下。看着黑色的天幕将最后的余晖压进黑沉沉的山后,马上就要把这世界最后一丝光吞没了,我想从这庞大的黑暗下逃走。”他微笑着拍掉帽子上的土,“然后,我带走了他的帽子,赎回他当掉的枪,离开了我的聚落,还加入了他的队伍。他的勇气和他的灵魂还在这顶帽子上呢,他在看着我,我会做一切不让他失望的事。但是……黑暗的天幕已经追上我了,它追上来了。”
“你所做的决定你是谁,不是写着义勇军的标签。而黑夜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不要害怕,你得接受它,加维。我可以给你点一盏小灯火,油钱算你的。”奈德从他手中抽出帽子,按在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