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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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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月生辉,映得夜空澄净如璧,一丝薄云都不见。
中州,皇宫。
一队巡逻士兵刚过,从西南角闪过三条黑影。轻巧如燕的掠过几道宫墙,三个黑衣蒙面人贴着一处隐蔽的庭栏,定身停了下来。
“皇宫这么大,要找到何年何月去?”语隐叹息,夜辰扫视二人一眼,心语言道,“还是分头找吧,那样搜寻的范围大些。”
丹枫点点头,“我也觉得三人一起行动,成效不佳,且目标过大。”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沐逸,“你说呢?”
“我没意见。”沐逸探过身子,水目扑闪,“事不宜迟,不如我们就此分别行动。”
“恩,那就约定好时间在这里汇合。”丹枫转眼看着夜辰。
“两个时辰,”略一沉吟,“两个时辰后,不管找没找着,都要全身而退,赶到这里。”盯着沐逸的眼睛,夜辰语气不容声辩,“万一有岔,不能赶来这里,便自行回悦来客栈,万万不能在此逗留耽搁。”目光凝重的注视二人,“记住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出纰漏!”
选定东南方向,沐逸猫身跃过墙头,几翻点足,落在了一座精美气派的宫殿顶上。借着月光,殿门上方额匾的烫金题字清晰可见--莹秀殿。
虽入夜已久,但这宫殿里却人影晃动,一派繁忙。晚风阵阵,浓烈刺鼻的熏香,隔着几层门窗,仍扑面而来,使得蒙着脸的沐逸,直想打喷嚏;使劲揉了揉鼻翼,将不适克制住,倾身透过纱窗看去:一群宫女正围着一位坐在铜镜前的女子忙碌,那女子的背影挺直优美,不用看正面也猜得出是个大美人。沐逸淡淡一笑,心忖:看来这女子十之八九是天子的妃嫔了,只是她竟不知这般折腾,会呛死人呢。
极目往殿内四顾了一圈,没发现她要找的人,便翻身欲起。
一行宫人手持宫灯,由远而近,正对着沐逸的方向,直直过来。慌忙缩回去,却发现没处藏身,又来不及摸灵符用隐身,沐逸只得斗胆就趴在房顶上,整个人象只壁虎,紧紧贴着琉璃瓦,大气不敢出。对于夜行者来说,今晚的月光太过透亮,无云无影,抬眼一看,便一目了然;这让她心悬在嗓子眼上,就差没“咕噜”咽口水。
一顶香銮软轿停在了宫门外,一名拿着拂尘的公公恭谨而卑微的候在门口,一行宫人列队两旁,悄无声息。
沐逸的额头直冒冷汗:这公公所站的位置正对准自己,稍微一抬头,便能看到自己!心下一紧张,脸也不自觉地向瓦当贴得更紧了。
好在宫里规矩严格,这公公一直躬背垂首,连平视都不曾。没过多久,朱门开启,两名宫女搀扶着一位雍容华贵、娇艳欲滴的纤纤佳丽,上了软轿。一阵香风袭来,弄得沐逸的鼻子直发痒,锥心的难受,却硬是没敢动。
“起轿!”
软轿“吱呀”轻响,一行人便静静的出了宫门。等到全然听不见衣摆的摩擦声后,沐逸谨慎的抬起头,探手从后腰的口袋里,摸出张灵符,拽在手心,长长吐了口气;轻轻跳下屋顶,俯身欲翻过后墙,这时,已关的宫门,“呀”地开了,两名宫女提着宫灯,走了出来。
闪到屋侧,沐逸屏息不动。
“终于轮到咱主子侍寝了。想来这些日子斋菜没白吃,菩萨还真听进主子的祷告了,这叫什么来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
“对对对,你说,要是明儿咱主子能为皇上添个子嗣,那霓妃娘娘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儿。”
“呵呵,就是,谁叫她自个肚子不争气,得宠这么久,居然......”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这丫头想找死怎么着。”
“这会儿记得紧张了,就你那话,也得杖毙......”
听闻嬉笑声渐远,沐逸暗自无声一笑,目中隐有得意:原来这妃嫔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侍寝,看来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呢!
悄悄地吊在软轿一行人的后面,沐逸伏着墙根走。避过侍卫的密集巡逻,不知绕了多少个弯,远远的看见轿子在一处庭院前停了下来,除了轿子旁候着的四名轿夫,其余宫人都进了院门。
沐逸借光一睃,见院门额匾龙飞凤舞着“昀歆宫”,心头一悦:难道是到地儿了?!随即飞速跃上那座院墙,翻身而下,刚一敛足,还来不及转身,院里传来一些细微的脚步声,急急走近了。情急之下,手握灵符压在胸口,沐逸随即默念“隐身咒”,面对着宫墙凭空消失。
等脚步声一一过去后,沐逸转过身;然,眼前的景象,令她目瞪口呆--这院门不大,可院内却无比深幽,如同迷宫!一处处宫殿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可外形如出一辙,均无额匾;一道道廊汀纱灯摇曳,大气别致,可曲折迂回,一眼望不到头......
水榭立莲池,映影鳞波;亭台依山石,拔秀清远。
美!月色下,这景致的确美不胜收!可......可寝宫在哪?!这么多的房子,难道要一个个找?
茫然望着这层层叠叠、高高低低、远远近近的建筑,沐逸紧咬着嘴唇,露在外面的美目眯成一线--若不是夜辰提醒过不得出纰漏,她恐怕早就抓个侍卫带路了。心下沮丧的叹了口气:没法子,今晚月色明亮,这里守卫森严,上屋顶容易被发现,是绝对行不通,只能摸爬潜行,步步小心了。
拽着灵符,沐逸随便选了一条向左的回廊,飞身上了廊顶的内壁,依靠横梁,四肢齐动,向前行进。
左躲右闪的避开了一队队侍卫的巡查,钻了几处宫殿,却始终没看见刚才那位妃嫔。沐逸美目黯淡,有些灰心丧气的摸到下一处宫殿。
突然鼻子一紧,一股淡薄却又刺鼻的香味,若有若无。沐逸一怔,怦然心喜:就是这种香味!那妃嫔身上的香气!
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沐逸平心静气的围着那宫殿,小心翼翼地绕了一圈,结果,极度失望:除了正门,没有别的门可供出入;所有的窗柃闭得严实,有守卫频繁梭巡。
唯一可行的方法是从房顶掀瓦当而入。下定决心后,沐逸准备冒险一次;正欲从正门一侧攀檐上屋之时,骤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门“咿呀”一声轻响,竟向内露出条缝隙。
门是虚掩的!
略微一怔,沐逸倒挂檐梁,从缝隙向里窥探:厅内通亮,布置精细华美,却空无一人;门的对面是一扇镂花木格的拱门,明黄色丝缎萝幔垂合着,看不见拱门里面有什么。
一趟巡逻刚过,沐逸猫身闪进宫门内;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几个筋斗滚到了拱门边,动作细微的撩起萝幔一角,向里睃了一眼:又是一个大厅!依然明亮如昼,依然空无一人,拱门的对面依然是拱门,依然萝幔闭合!
搞什么名堂?!沐逸不禁蹙眉深锁,脑子一团糨糊,懵憧的撩幔而入。
贴近拱门边,一缕淡雅的玉兰馨香,幽幽入鼻。沐逸美眸闪亮,精神大为一震:这门后应该是卧室了吧!
悄然撩幔,玉兰香气顿时溢了出来,沁脾入肺;一只水样的眼睛挨着幔角,战战兢兢的望去:房内光线不似前两间白亮,温煦柔和,弥漫着一种甜美媚惑的气息;门的对面是一张挂着浅黄色流苏和纱幔的沉香木床,隔着远,瞧不清床上有没人,只是房内静谧,没一丝响动。
正犹豫着进退,忽然听到门被推开时,发出的极轻声响;沐逸一惊,来不及细想,钻进房中。耳闻有细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沐逸匆匆地环顾四壁,飞速直奔木床,掀流苏而入,手握灵符,当下无声默念“隐身咒”。
刚默念一个字,一股力量以光闪电掣之速向她袭来;被这出乎意料的劲道一扫,沐逸脚底不稳,就势仰身后倾,直直地跌倒在床。
“好大的胆,居然敢夜潜寝宫!”惊魂未定,耳边一声雷鸣怒吼,震得沐逸脑子瓮响,不敢睁眼;心中悲戚:完了,小命休已!早知道房中有人,打死我也不敢进啊!现下倒好,穿着这身行套,不是刺客也成刺客了,真是百口莫辩!
一副受缚的僵死之态,沐逸紧闭着眼,拼命咬住下唇,一动不动,只等着来人下一步动作,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现下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惶恐颤抖的女声响起:“臣妾不敢......臣妾适才奉旨沐浴......返回时见.....见宫门未锁......以为......”略顿了一下,“臣妾擅自闯入......臣妾该死......望皇上恕罪......开......开恩!”
听闻此言,沐逸错愕片刻:怎么回事?不对啊,这夜潜寝宫的人应是指我!可怜的妃嫔竟傻得往自己身上扯!转念一想:难怪那么轻易便进来,看来这未锁的宫门自是为她留的,自己却阴差阳错地被当作是她了!念及至此,沐逸有些哭笑不得,倏地张开眼,美眸流转;可只一眼,她立马又合上了眼帘,面颊火烫--身侧不到一尺之地的被褥里,一名男子正无比愠怒的瞪着她!--确切地说,是一名赤裸着半边上身的男子!
天啊,千不该,万不该,错不该鲁莽进了这房!如今眼睛又看了不该看的,天子肯定气得吐血,说不定下一步就要挖眼珠子,以正皇威!......唉,死就死个干脆,可千万别把我弄得惨不忍睹,再安上个企图弑君之罪,回头见了阎王爷,问:“怎么死的?”“冤死的!”......无妄之灾!
绝望的胡思乱想着,沐逸逾想逾觉得伤心,弯弯的眼睫一颤一颤,渗出泪迹。
就在她睁眼的一瞬,身旁的天子心头一震:那双眼睛......仿佛沉睡在记忆的某处,骤然清晰浮现......一张模糊的脸,一双水漾的眼眸......是谁?!
原本怒火冲天的俊颜,闪过一丝和悦;天子静静的望着眼前这名一直装死般没吭气的蒙面者--身形玲珑,散发着淡淡体香,本有一双清澈如泓的美目,如今紧闭着,浓睫带露。
“退下吧,朕今日乏了。”声音出奇的平静;沐逸这时才发觉,他虽近在身侧,却全然感不到鼻息--法力之高,不得揣测!
心跳漏了几拍,沐逸等着他的下文:御前侍卫听令,将这大胆刺客拖出去凌迟处死!对了,处死前,先挖了她的双目!
可直到清楚的听得那可怜人关门离去,天子始终不露声色,没有下文。
“怎么,还要呆在朕的榻上?”语气冰冰冷冷,却不恼不怒。沐逸如获特赦般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连脚踝磕到了床柃,痛也不敢出声,眼睛更是至始至终没胆睁开。
“谢皇上!”趴床边磕了个头,沐逸大汗淋漓,算是逃过了一劫。
“谢朕?谢朕什么?朕只是让你从榻上下去,并没说不追究你夜潜皇宫之罪!”严声厉语,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心又跌到了谷底,沐逸伏在地上,眼中噙泪,“民女自知罪责深重,但斗胆进宫,实是迫不得已,望皇上网开一面,待民女......”
“替朕更衣!”打断了沐逸的话,天子淡淡说了句。
莫名其妙!沐逸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半天没反应过来,抬头对着床上的人“啊?”了声。
翻身而起,天子掀开纱幔,挺直坐落床边;一垂眼,正对上了沐逸那双懵懂不清、水光涟漪的美眸,他心底不禁轻颤,眼中一丝惊愕稍纵即逝。
这一望,沐逸竟有些移不开眼。榻上之人好似暗夜明珠,一屋昏黄因他而生亮;一时竟忘了彼此的身份,直直盯着他端详:那张脸年轻得宛如弱冠少年,眉清目秀,菱角分明,冷俊中流溢高贵;琥珀色的眼眸,琉璃闪耀,目光深邃而威严;乌亮的长发在身前披散,遮挡了一些裸露在外的玉泽肌肤。
肌肤!?“呀!”突然发觉又看了不该看的,沐逸惊慌失措,臊得面红耳赤,赶紧低眉顺眼。
一刹那,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双含笑的紫眸--那薄荷的熏香,那强劲的臂弯,那覆唇的指腹......
面巾忽地被拉下来,沐逸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诧异地朝他瞥了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
逼视着她,天子眼中异样闪烁:这张脸......从未见过,可为何那双水目却熟稔如昨!......越想探究,他越感觉头脑混浊不堪,似有什么被阻隔在内心深处,始终看不清,只是不断牵扯着某种莫名的悸动,浓浓酸楚。
掩饰着不安和疑惑,天子忽而爽朗一笑,“快替朕更衣!朕总不能光着身子,听你这小姑娘哭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