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6、96章 ...
-
当齿轮的转盘开始转动,分针绕着时针走过一圈时间的长流,春去冬来不过是四季选择形成的更迭景象。
人情冷暖亦是如此,悲悯与愤怒不过是一瞬间的转换,人的大喜大悲通常因为一件事物发生了转变随着而来。
一行人穿过河流的隧道,筋疲力竭的他们被冲刷到礁石上,蔚蓝的海水裹着咸湿的气味袭来,一个浪头卷起数丈高的白花冲打在他们的身上,看着都生疼。
白沙在烈日的照耀下如同一条细碎的钻石路,泛出道道白光。一眼望去,绵延万里,看着美丽,实则烫人无比。
临近尾声的秋天带着寒冬的冷潮,海风带着它沁人的冷意袭来将人拍打的一个激灵冷颤而起,伴随着几个喷嚏声、还有哽咽喉间的海水顷数吐出。
‘咳咳’——声音猛烈带着昏天黑地的晕眩,整不活了!
我掀起湿嗒嗒的眼皮,一股风吹在破了洞的护具上,凉飕飕的骇人裹紧了双臂,我这是在哪呢?
应该还活着吧?陈皮呢?佛爷呢?大家呢?脑袋左顾右盼,瞧着人群被四分五散拍打在白沙滩上,我寻着几张熟悉的脸庞间手间有了点异样。
我拧紧眉头看去,是陈皮!
陈皮甩了甩晕乎的头,抬头间与我视线交错,一口海水猛地呛出来,整张脸变得煞白无比,像是泡发久了似的。
“陈皮!你这厮怎么搞的?”我一阵心颤,帮他抚了抚后背顺气,只见他淡定的从嘴里捞出一只红螯青背的螃蟹丢在一旁,全程不带一点表情。
我愣了下,扭紧的眉头再见到他平缓后也舒展开来,这半气不活多半是自己的习性。老辈总爱说这人遇到了大事,人就会变得痴傻,瞧着陈皮一脸木然倒有点真真。
我叹了口气,“该回魂喽,岸上的水里的虾兵蟹占了你的脑袋瓜要腐蛀了。”
陈皮面无表情的掰过头看向自己,最后咧起嘴角哧了声,抓爹喊娘的孬塞子,面部变得扭曲,胡塞塞的做着古怪的事儿。
什么鬼?怎么还是这么样?眸光闪过瞧着一点黑,那是啥子?两指捏过他的下颚掰开,舌苔布满了黑色,回神想起那只红螯的螃蟹,莫非它有毒?
从未听闻螃蟹带毒,一时间无所适从,压根看不得如何个解法。
一拍头,八爷!八爷兴许知道些什么,我着急忙慌爬起来,瞧着众人也渐渐苏醒过来,有的一脸茫然显然是被冲散了有些不知措。
“八爷!”一群乌泱泱的脑袋瓜一个色,一时间还真难辨别谁是谁。
估摸着八爷随同二爷等人先行撤离,应该比他们早一步才是,怎么没瞧见人呢?心里不禁开始疑惑,莫非是水流太大,给冲到他处去了?
那这可怎么办!身后的陈皮动作越来越迟缓,症状偏向痴儿般啥事都得慢半拍,嘴角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双手的手指七绕八拐似的抽着。
“这...副官,救救我。”不远处的树梢上,挂了抹黑湫湫的衣物,横生打眼一瞧不就是自己寻得八爷么。
这树约莫也就两三米的高度,八爷是怎么上去嘞?怪哉怪哉,着实摸不着头脑,先是陈皮中毒,后是八爷挂树......挣扎间许是之前已经好些动弹,加之成年人的重量就此听见咔擦一声,紧接着八爷一声惊呼没了沙粒间隔了音。
这摔得八爷又得嗷嗷叫,免不了一阵絮叨。我连忙抢占先机,一阵风似的窜到他的身边扶起来,拍了拍八爷的后背忙说:“八爷,人命关天的大事。”
一阵忙乎的声音带着生风的步伐不一会儿就到了陈皮面前,“八爷,你快瞧瞧怎么回事?舌苔带黑疑似中毒迹象。”我朝他解说着自己的所看所见,最后附加了句:“方才在陈皮的嘴里扯出一只红螯青背的螃蟹,会不会是毒源所在?”
接连的问题问得八爷还没正经瞧上一瞧,这耳根子都要起茧子了,不免苦着脸反问道:“要不你来?”
听后我一下子老实巴交呆在一旁,拘谨的垂着头瞧着八爷查看问题,双手搓着慢慢变了红也不自知,直到佛爷等人纷纷靠上前关切道:“放心,陈皮命硬,会没事的。”
我抬头瞧了眼说话的正是二爷,二爷说的不错,陈皮定然会没事,这家伙的命阎王要了也不敢收。想了下舒心一瞬定了定慌乱的心神,挑了下眉梢紧了紧双手背后。
“佛爷。”
我唤了声他的名字,收起阴沉的神色恢复如常,见佛爷一切安全便好。
张启山锁了下根根分明的黑色眉头,示意自己免去这些繁文缛节。
八爷从衣服的夹层捣鼓摸索了许久,最后掏出一只银色的夹子,两头末梢尖锐细小如针,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泽。
“让我看看在哪呢...”说着说着话到一半,众人纷纷探着头打量起他的话,随着众人的屏息,聚目有神,只瞧着一条通体白色的虫儿从他的牙龈间被拉扯而出,片段的还带着一点血迹。
“啊!”尹新月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长的虫子从人的口腔内拉扯出来,瞧不见头尾不说,主要一节一节的,鼓满了类似胶原蛋白的白色脂肪层。小姑娘看了定是怕的,这不没忍住就叫了出来,捂着眼睛躲在二爷的怀内。
二爷一手搭在她的腰间,一手放在新月的头上轻柔的抚了几下,清朗的眼眸在看到那条虫子后也颤动了两分,不是出于害怕,而是他知道这种的虫子的危害。
这种白色的鼓节虫名为白煞,名如它的外表一般白乎乎的,外层裹着一抹晶莹透亮的表皮肤,喜欢暖和的地方,且对血的味道极为敏感,稍不留神就可能中招。
白煞的身体可以从里由外分泌出一种毒素,然后附着在表皮肤以肉眼是看不出的,但只要人的皮肤接触到便很快能渗透进人的皮肤内,毒素根据人体的温度升高加快进程。
虽不知白煞是何时进入的,好在之前都泡在冷水中,白煞算在里头蛰伏沉睡,毒素自然也没蔓延。而现下毒素满蔓延,自然是因为人开始变得暖和,它也要冬醒觅食了。
“喏,就是这东西在作怪,毒素刺激到他的脑神经开始抑制他的思维,所以就出现刚刚那些怪像了。”
八爷举着那条半米长的白煞,掀了掀眼皮子似乎不带一点惧怕的意味。好在没了眼镜傍身,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很,自然也是看不清白煞的模样,这才腰杆挺得笔直,一脸霸气凛然的样。
果不其然,没了白煞作祟,稍作片刻陈皮便恢复了心神,不过动作还是有些迟缓。
呆滞的目光掺杂着一丝疑惑,瞧着他们这是干嘛呢?怎么看自己跟看猴儿似的呢?
关于这事,回了长沙城还是被八爷等人津津乐道,不免气的陈皮一副黑脸子甩人。
“没想到走了一遭,回到了刚来时的地方。”
众人望着蔚蓝的海域一望无际,很远很远没有尽头,与天接壤的一侧在暖阳下波光粼粼,带着刺骨的冷潮一阵阵袭来。
或许苗王的过往同这海域一起埋藏到了最深处,不会再被人打扰,而波澜不惊的海面也在终端落幕归于平静。
他们的路途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更远更艰险的在等待着他们,庆幸的是不是他,而是他们。
眼下他们重回苗族,而一旁的云亦忧心忡忡,犹豫着要不要告知实情,事已发生,她总要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紫鸢...”
“有话直说,我可以承受。”
其实再见到云亦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到了不好的征兆,那紧锁的眉头藏在云雾中看不清明朗的画面。而他此行前来定然也是受人嘱托,至于是为了什么也能猜出两分。
跟了一路都未说出那句话,紫鸢不免有些心烦意乱,连同步伐都有烦躁之意,走得极快。若不是云亦也是个练家子,怕是要被甩开好一段距离。
“苗族...没了。”
脚步断了前进的念头,戛然而止的寂静令人心房颤动,他一脸生死垂败的死然,便是前兆。
可笑的是,她一直都在欺骗着自己并非自己所想,但当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撕裂愚蠢的想法,暴露残酷的真相摆在面前,她如同凋零的花朵没了生机。
“苗族除了大长老与母亲,都去了。”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的没有任何波澜,却不知眼眸的黑渊早已将他吞没。
众人闻言纷纷垂下头,说到底这场灭顶灾难多半是因为他们的原因带来的,若他们不曾踏足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更不会让她受此磨难。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无人敢言,无人敢说一句安慰人的话,那句不值钱的安慰对她而言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是能让一切恢复如初吗?还是能起死回生呢?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话罢了。
死寂的气息弥漫在众人间,梗塞在喉咙间的苦楚漫开,除了将牙咬碎,将痛泯灭在无知的黑暗内,她已不能做些什么来保护她的族人。
她像一头悲伤的野兽飞奔在丛林间,向着远方安身立命的温暖跑去,可哪里再也没有欢声笑语了。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紧了紧手掌握成拳一下落在树身上,木屑擦着皮肤渗出细小的殷红,那点疼痛与丧失族人的疼痛不过牛毛。
伤口可以愈合,它会随着时间结痂然后脱落,露出一块似有若无的印记。或许要过很多年,才能消解印记,也或许到老死都存在。
然而,关于她的痛楚,会是一生无法磨灭,如同影子一直追在后面跑。
陈皮单手插兜,一手无力垂在裤缝旁,神色落寞,若此时能有支烟在手旁还能缓解两分愁绪。
我瞧了眼他并未作答,想来心里也是不好受,这事换了谁都不能说出一句肯定的话吧,那不得很没人情味。
八爷抬头瞄了眼罗叶的表情,从刚刚开始就很丧,许是还没从那伽的死走出来,这接着又是全族没落...也不知听没听到,这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给他愁坏了。
他这也是碰了壁束手无策,要让他卜卦还行得通,这安慰人的话指不定说了令人更心烦,要是触到人霉头岂不是得不偿失?思来想去还是拂袖作罢,他这嘴就不适合安慰。
可这心里难受啊,那伽的死于她而言已是痛彻心扉,如今好不容易走出白雾林能见到久违的家人...可现下所有的依托都没了,化为烟尘飞向了天空。
这人啊没了精神寄托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罗叶这模样便是如此。
打手一放除了叹息接连,身旁人也在担忧的余光下倒下,一声“罗叶!”
两眼一闭,那蜡黄发青的脸颊泛着阵阵白幽,这一倒便是好多日未醒,接连发烧呕吐病情不断加重。
一晃间,他们站在寨门口,光秃秃的贫瘠显然已经被清扫过,仔细的还能看到草叶间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色血液,星星点点混着泥土散发出一股泥腥味。
和乐融融间,耳旁还充斥着她们的家乡话,虽然听不懂,但能听得出是欢乐的。转眼间它们都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垂败。
我带着沉重的步伐踏进,每一步都如此沉重压在身上,空气中的冷寒与自身的冷意渐渐融为一体,无形中皱起眉头带着敬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