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6.
晏峤没有网银,所以只能去ATM给李铭春转钱。
柜机前面的人很多,得排队,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她。
转钱之前晏峤查了一下余额,屏幕上显示:213700。
她在ATM机前面站着,盯着那串数字看了足足二十秒,最后毫不犹豫地转了二十万到李铭春的账户上。
交易完成,晏峤习惯性打了张凭条,然后搓成一团攥在手里,取回银行卡,慢吞吞地往回走。
这条街道很萧条,人不多,建筑物稀疏,普遍都很矮,一阵冷风毫不费力地卷着来,吹得人抖了个激灵。
晏峤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下天。
早上送柱子出门的时候分明还阳光明媚的,这会儿却阴沉下来,乌云一层笼着一层,像个巨大的怪物,把太阳吞噬。
风雨欲来,变幻无常。
晏峤下意识想抽烟,把烟摸出口袋才发现就剩个烟壳,里头只剩下一根烟,皱皱巴巴,是没法抽了。
只好往前走,一直走到离住处大概还有五百米的街口处,在一边的小卖部门口停了下来。
“老伯,给我拿包红塔山。”
“嗳,来了。”
老板从里头出来,拿钥匙开了烟柜,摸了包红塔山给晏峤,边说话:“你今年不回家呀?”
“啊,不回了。”晏峤一手递了十块钱,一手从他手里接过烟,拆开边条,挖了一根点上,靠在烟柜旁边抽着。
她天天在这买烟,和他也算熟悉。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空巢老人,六十多岁,满头白发,人却还精神,天天抱着他那台电视机过日子。
孤家寡人的,怪可怜的。
老伯找给她零钱,晏峤摆了摆手。
老伯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知道在外面玩,也不回家看看父母。”
晏峤笑笑,没说话。
她倒是想回,人李媛不让她回,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女儿,想到李媛,晏峤猛吸了一口烟,胸口里有一股苦闷,想吐吐不出来。
老伯苦口婆心:“有时间回家看看吧,年轻人不懂家的好啊,等你年龄大点就知道了,别后悔咯,就像我儿子……”
晏峤不置可否,静静抽着烟听老伯掰扯他的抱怨旧事。
……
大概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老伯心里也苦闷,破天荒地不看他那宝贝电视,跟晏峤说了半个多小时,无非就是我家儿子怎么怎么地的没心肝。
晏峤站在门口风口处耐心听着,脚边落了几个烟屁股。
天越来越沉,乌云在翻滚,感觉要下雨了。
其实晏峤很冷,风吹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打冷颤,可她不想回家。
老伯像是说得口干了,拿着保温杯喝了口水,心满意足地停下来,对晏峤说;“你看我这老头子,一说起废话来没完没了的。”
晏峤摇头笑,目光平静,说:“没事儿,反正我也没事儿做。”
一听她这么说,老伯两眼精光,张张嘴又要继续说。
可是晏峤的手机响了
晏峤看了眼老伯,示意抱歉,老伯颇为失望地闭上嘴巴,回头看他的电视去了。
屏幕显示的号码是未知的,晏峤犹豫了一会儿,没接。
她一向不太喜欢接陌生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跟她做这个有关系。
电话响了几十秒,挂断,又继续打过来。
晏峤抿抿嘴,垂着眼看着手机,这个电话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不踏实。
电话第二次挂了,没再打过来。
晏峤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朝老伯说:“老伯,我走了啊。”
老伯应了,一双眼睛依旧胶在电视机上。
晏峤也不在意,抬腿往前走,走到住处楼下,晏峤拿钥匙开门,手机又响。
她停下开门的动作,拿手机看了一眼——老王头的电话。
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来,还未说话就听见老王头劈头盖脸一顿下来:“你终于接电话了,老天,你们这回儿是抄了哪家啊?”
“怎么了?”晏峤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还怎么了?我告诉你,你摊上大事儿了!”老王头一顿吼,复而又重复:“你摊上大事儿了!”
“到底怎么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老王头问。
“是,我没接。”
“我当然知道你没接啊!我当时就在边上,我滴个娘诶。”老王头舒了一口气,仿佛心有余悸,又说,“我估计你们是招惹到人了,都找到我这里来了,好家伙,那几个人块头贼大,看着都吓人……”
晏峤深深吸口气,道:“你说清楚点。”
“还说清楚?说什么清楚?我这是好心来提醒你一下,赶紧跑吧,我看他们背后挺有实力的。”
“我不懂。”晏峤单手拿钥匙开门,手有点抖,好几回都没插.进锁孔里。
“今天我刚开门,五六个大汉就往我店里一进,把老头子我吓得够呛啊,直接问我是不是收了一批首饰的货,我哪敢说啊,可是人家明显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的,拿着俩照片让我认,一个是你的照片,一个是许三,我没认,他们就当着我的面给你们打电话,许三接了,你没接,我觉得,可能他们要找上你了。”
晏峤手里的钥匙“哐当”的一下掉到地上。
老王头停了一下,又说:“我跟他们说那些东西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送来的,我不认识……”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注意点吧,就说这么多吧,自己多保重啊小姑娘。”老王头诚恳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晏峤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站了一会儿,然后弯下腰去捡钥匙,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十分平静地开门,上楼。
开门进屋的那一刹,外面阴沉的天终是忍不住怒吼一声,一声响雷迸下,晏峤的手抖了抖。
屋里很暗,她甚至来不及舒一口气,只把灯拍亮,身体已经自行把行李箱拖到床边摊开,衣柜打开,一堆一堆衣服往里头扔。
被褥家什除外,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她把一切都收好,把笔记本电脑往下一盖。顺手把桌上的牛皮文件袋捞起来,一并扔进另一个行李箱,拉上拉链。
再把床架撑起来,把黑色行李箱拉出来,两个行李箱放作一排,最后她坐在床褥上点了根烟,拿手机给房东太太打电话,表示自己要退租。
那头房东太太不乐意,在电话里咋咋呼呼的,死活不同意,甩下一句:“我下来跟你说。”直接把电话给撂了。
没过两分钟晏峤听见楼梯间脚步声啪啪地往下来,房东太太拍门嚎:“开门,开门呐!”
晏峤掐烟开门,房东太太站在门口,一脸褶子都带着火气,她一眼就看到床板的俩行李箱直立着,脸色更凉,几乎没什么温度可言。
房东太太双手抱肩,抬着下巴看着晏峤:“你要退房?”
晏峤点点头。
“那可不行,这大过年的,我上哪去找租客,之前说好了的。”房东太太说。
话语里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客气,搁谁谁能乐意,大过年的,她上哪去找租客,她靠这个过日子,空出来的房子都是她自己的钱啊。
晏峤把态度放的很低,她微微低下头说:“抱歉,我家里有点急事我要赶回去。”
“要不这样您看行不行?押金四千你退我一半就行了,也就当做我这个月交的房租了。”
一听这话,房东太太眼睛一亮,她本来都做好跟晏峤据理力争鱼死网破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上道,脸色微微缓和下来,打量着晏峤说:“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是吧?就是你这太突然了,我来不及找下个房客……”
“我理解的。”
房东太太满意了:“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也就不好再为难你什么了,你把钥匙给我,我上楼去拿钱给你。”
晏峤掏了钥匙递给她,房东太太转身拖着拖鞋啪啪啪上楼去,很快又下来,手上拿着一叠红票和一张合同。
“这是两千块,另外这个是合同,你收着吧。”房东太太说,
晏峤接过来数了数钱,正好两千,松了口气,诚恳说:“谢谢。”
房东太太笑了一下,眼角的纹路往旁边爬,说:“客气了,既然退了租,那你就尽快搬吧,我看你这也都收拾好了。”
“我一会儿就走。”晏峤回答。
房东太太没说话,点了点头就上楼去了。
晏峤重新把门合上,目光四扫,屋里已经不剩什么,这个屋子,她住了四个多月,现在也要走了。
她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开了一半,点了根烟,吸吐着。
从进门收拾东西,到房东退租,她用的时间还不到半个小时。
所有事情,她都做得有条不紊,她慌吗?其实心里是慌的。
晏峤记得,最开始入这行的时候,她的心还不沉,只要外头有一点点动静,她就会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般惊慌失措,她的衣物东西从来都放在行李箱里,不敢拿出来,就怕别人来抓她,她来不及跑路。
可是现在她习惯了,习惯了风声鹤唳里的不安定,别人都是苦于无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她被生活的穷追猛打逼得节节败退,四处流窜度日。
晏峤心里比谁都清楚,其实这票一干完,B市她已经是待不下去了。
烟燃了一半的时间,晏峤站在窗边觉得时间过了很久。
外面的风进来,烟蒂灰落到地上,烟雾反向飘,熏了晏峤的眼睛,她眯眼歪头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压境,当真是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