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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余念转头,对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大夫咧嘴一笑。仓皇中觉得这个大夫有点眼熟,但又确定他不是沈川当年的同事。

      有点谢顶的男大夫,推了推金丝眼镜框,也向屋内看了看,低头问她:

      “你找谁啊?”

      “……王大夫在吗?”

      余念回忆起,当初沈川的同事中有个叫王权的医生,特别喜欢做白内障手术,号称自己是中老年的光明使者。余念对他印象最深。

      “王大夫,”男人瘪瘪嘴,“不熟,我今天刚调过来的。”

      “这样啊……那我一会儿再来!”余念刚刚庆幸准备开溜,没想到男大夫亲切推门,把她拽进了屋。

      “你看你穿着病号服,也别外边站着了,进来坐吧。”

      “呃,真的不麻烦了……”

      “不用客气,喝口水。”

      余念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纸杯。在医闹纠纷的恶劣环境下,现在医生们都一改之前的高冷风范,走这种殷勤好客的路线了?今儿住院的时候,护士长叫她小宝贝也不是错觉喽?

      真长见识。

      不过也有没变得。比如医生的办公室里,到处都堆着各种病例病案,还有一些单子和厚厚的专业书。余念吸了吸鼻子,就连味道都没怎么变。阳光油墨,还有消毒剂的清新……

      和沈川身上的味道很像。

      余念贪婪地多吸两口。

      “我叫华山,你什么病啊?”华山抓起她的手环,愣了,“妇科?”

      “……嗯,我来看看熟人。”余念眼珠一转,指了指后面的休息间,“前两天我借了他一本书,他一直不还我。我是从图书馆借的,快过期了是要罚款的,我去找找。”

      “……哦。”

      华山翘起二郎腿喝着水,目视余念躲进了休息间。

      有的时候为了看护病人,每个科室会留一两个大夫守夜,所以办公室里会有个休息室放两张床。

      余念坐在小床上,摸了摸熟悉的蓝白色床单,发了一会儿呆。

      曾经她等沈川太困,就会在这张小床上睡一会儿。等到沈川下班了,来叫醒她回家。

      余念侧身躺了下来。夕阳的余光火红,落在床单上暖洋洋的。躺在这张床上她就不自觉地犯困。

      等以后有钱了,把这张床买回家,就不用担心失眠了。她记得自己曾这样和沈川说过。

      在日后很多无法入眠的夜里,她都无比怀念这张床。

      棉线的纹络划过掌心,余念望向一米外的另一张小床。

      她记得当初父亲住院,沈川见她守夜的时候睡在地上,就把她带到这里。和睡在地上冷飕飕的过堂风比起来,这里简直是天堂。现在她还能记得,只要她在这里住的夜里,沈川都在一旁的小床上陪着她。

      这间休息间是储物间改的,只能容下两张小床。

      床很小。她睡起来刚好。沈川就需要蜷缩着身子才挤得下。

      父亲住院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在这里住了很多次。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这,当时好像是她得知父亲病危,又急又难过,担心得直哭。沈川刚好做完一台手术,夜里赶来看见她躲在被子里哭,掀开被子抱住了她。

      他说,别怕。

      她就涌起一股力量,可以勇往直前,面对一切。

      微微干燥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在被子所笼罩下的一片黑暗中,他的吻落下来。

      当时床真的好挤。

      也真的好暖和……

      ……

      余念轻轻叹了一声。

      “找到书了吗?”

      听到敲门声,余念蹭地跳下地,蹲在地上四处看,连忙抚平被单上的褶皱,“没找到,估计是被他拿到别处去了。”

      华山倚着门框抱臂笑了:“别装了,你压根不是来找书的吧?”

      余念脑袋轰地一声,眼前倏地白茫茫一片。她僵在原地。

      “不记得我了?也对,当时你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你的名字倒是很好记啊,余念,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华山抓抓头,习惯性地用手沿着额头向后撸了几把头发。原来头发是这么秃的。

      不过余念此刻却没心情担心他的头发。“你说你十几年前见过我?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她肯定还在老家上学呢。

      “也对,十几年前中心医院,你还是学生呢,初中,还是高中来着?当时你特逗,摔个楼梯都能把处/女膜摔破了。当时我们大学实习,各个科室乱窜,闲着无事就去看热闹。记得当时就沈川没和我们一起去……”

      余念想起来了。那时候班里有个叫包爱芬的女生看韩剧入了迷,去补习班学韩语的时候见到她父亲在补习班教日语,就在班里到处说她是日本人,骂她的父亲是日本鬼子,骂她是小日本。

      她气不过别人说父亲坏话,就和包爱芬在楼梯上吵了起来。包爱芬理亏吵不过,气急推了她一把。

      余念滚下楼梯后摔蒙了,也不觉得有多疼,只感觉身下一股热流,正当她叹惋自己吓尿了的时候,伸手一抹,发现手上血淋淋的。身边的同学尖叫的尖叫,看热闹的看热闹,还是徐薇赶来哄走了看热闹的人,脱了校服上衣围在她腰上挡住裤子上的血,把她送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她把处/女膜摔破的时候,她还是晕乎乎的。父亲接到班主任的电话从补习班匆匆赶到医院来,急得满头大汗,眼睛都红了,抱着她一个劲儿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父亲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只靠着在日语特长在补习班当老师赚的钱养她。她不想让父亲担心,所以笑着安慰父亲。她还小,生理卫生课上老师也都是让他们自习,只懵懵懂懂地感觉奇怪的地方受了伤,心里也怪怪的。

      这些她都还能忍。但是收到包爱芬短信的时候就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委屈搅乱了理智。因为包爱芬的妈妈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所以包爱芬也得知她摔破了处/女膜。不但如此,包爱芬还在班里宣扬,发短信就是为了告诉她,男生们都说以后要娶个处,她肯定没人要。

      余大海去补交住院费。余念一个人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等他的时候,收到的包爱芬的短信,当时真的被气哭了。包爱芬的父亲也在教育局工作,班里的老师都偏爱她一些。得知余念被包爱芬推下楼梯,班主任还特意来和她聊天,说这只是班里同学之间小打小闹,希望她能懂事,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也有不对的地方……

      为什么包爱芬这么针对她?也不外乎当时学校要选一篇作文参加比赛,选了余念却没选包爱芬。

      吃了亏也要硬往肚子里咽,心里苦啊。即使是现在,余念回想起当年,心里还是酸酸地疼,那时候她实在是恨死了包爱芬和她的母亲。凭什么包爱芬的母亲可以这样公开她的隐私?医生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但她刚燃起讨厌医生的火苗,就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哥哥给熄灭了。那个大哥哥也像是医生,掏出叠的整齐的深蓝色格子手绢递给她,问她为什么哭。

      那个大哥哥长得可真好看啊,笑起来的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明媚了。她有点看傻了,也忘了害羞,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自己被同学嘲笑处/女膜破了,以后没人会娶她了。

      大哥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别信他们。

      ……

      余念觉得如果严格地论起来,那个大哥哥才是她的初恋。可余大海从徐薇得知余念被同学欺负后,毅然决然地带她离开了故乡。临走前,她还去找过几次那个大哥哥。可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去了几次也没遇见,就这么离开了故乡,只留着他的手帕。她的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草草收场。

      直到遇见沈川。

      很多时候,余念都能从沈川身上找到那个大哥哥的影子。就连和沈川领了证后,她生怕沈川怀疑自己是个随便的女人,提心吊胆地要给沈川看当时的体检报告。沈川也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别害怕,我会温柔些的……

      “你想什么呢?”

      华山的话打断了余念的回忆。突然春光炸醒,余念拍了拍微红的老脸讪笑反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当年去医院找沈川,没找到他都是因为我。”

      “……哈?”余念晃晃头,“你什么意思?”

      “啧,我当年就是看不顺眼沈川他表面上装得人模人样,背后勾引女高中生嘛!所以你后来来找他还手绢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时我们班男生袜子都不洗,就他一个人特别洁癖,成天揣着个手绢。”华山心虚地笑了笑,“所以你来找他的时候,我都特意不让你见到他,对不住啦。”

      “你说……那个大哥哥就是沈川?”余念掐了自己一把,“这怎么可能呢?”

      沈川的老家的确也在青岛。但沈川没说过曾经和她见过面啊!

      “怎么不可能。当年我们住一个宿舍,我还看到他在日记本里写过你的名字呢。别的我不服他,就他过目不忘的本事我是真心服。小白脸记仇的本事也够牛的……”华山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震。他掏出手机晃了晃,笑着闪出了门,“我还有事儿就先走啦!”

      “……喂!那个什么山……黄山!你等等!”

      余念回过神来追出门,门外却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男人。

      她一路飘出办公室区,也许是因为早上没吃饭,又抽了好几管血的缘故,她只是晕得厉害。路过儿科的时候,恍惚中与一个正在跳小苹果的短发小女孩撞了在一块。

      短发女孩被打断,很是恼怒:“阿姨你干嘛呀!”

      长发女孩连忙上前:“就是就是,小美跳得这么好,都被你打断了!”

      余念倏地涌上一股莫名之火,低头看着刚才跳舞的小女孩,“我比你跳得好。”

      跳小苹果的女孩向下拉着下眼皮,“噜噜噜,你吹牛!”

      余念夺过女孩的手机,在播放器中输入了极乐净土几个字,朝两个小女孩勾勾手:“看着。”

      两个小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穿着病号服扭腰抖肩膀勾手指的女人,和她身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男大夫。

      音乐结束,余念沾沾自喜地刮了一下女孩的小鼻头:“怎么样,我跳的好吧?”

      女孩怕怕地拉了拉她的病号服,“阿姨,你身后……”

      余念转过头。

      身后乌泱泱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却安静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为首的男大夫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正是分开了五年的前夫——沈川。

      余念眼前一黑。

      真是,丢人丢到前夫面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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