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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余念回到医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诊疗室里明亮的白色灯管照的连角落里都是亮的,白色的桌椅还有沈川身上的白大褂也反光,与窗外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晃的余念眼底微微地疼。

      一张标准的单人床贴在墙壁边,上面罩着无丝毫褶皱的白色棉床单。被单上放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病号服。

      余念坐到床上扭乱床单,掀乱病号服,直接躺在床上。墨蓝色的高跟鞋尖碰在一起敲的声音,在空旷的诊疗室里分外清晰。

      沈川终于转过头来。他站在办公桌前,离她不过几米远。

      他的目光穿过这几米的距离,如走了五年的时间,才抵达她的眼。

      那么远,这么近。

      “呦,大名鼎鼎的沈医生,终于肯看我一眼了。”余念笑着摆手调侃,“你是喜欢听我叫你沈医生,还是前夫呢?”

      “随便。换上病号服。”

      沈川吧嗒一声合上病例夹,向她走近,停在床边俯视她。

      曾经余念觉得医生有某种特权,他们掌握着能救命的知识,如王者般可主宰生死,令病者心甘情愿地臣服膜拜。

      不过现在她却渐渐发现,主动权往往握在病者手中。

      如果病人放弃,那医生也是无计可施,因为医生不是父母,朋友,只不过是一个职业,他们有能力,却没有决定生死特权。

      “别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你说什么是什么,”余念侧过身,拍了拍身侧,“你又不是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猩红的指甲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像散落的红梅花瓣。

      沈川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眼前的人以前像只粘人的小奶猫,见到他就开心地扑上来,绕着他转。现在这只小猫长大了,磨尖了爪子,警惕又傲慢,虚弱又坚强。

      他的目光在她的指尖徘徊,“余念,我是你的主治大夫。”

      “主治大夫啊,”余念冷笑,“我明天就他们,还是换成别人吧,不劳您大才小用了。”

      沈川默了半晌,缓缓勾起嘴角,“可以。”

      余念眨眨眼。按照一般言情文的套路,他不是应该顺势把她推倒,翻身而上,一顿狂风骤雨般的亲吻后,来一句——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再让别人碰你了吗?

      不远万里飞越太平洋来切她的胸,不是应该切不到誓不罢休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算是怎么回事?

      “乳腺癌复发,腋下淋巴两组检查暂未发现转移,右肺下有阴影,从CT来看,肿瘤的大小和位置已经压迫了神经,你会感觉到疼痛胸闷,并且会咳血丝痰。”

      沈川神色不改,念着她的病例,如同念教科书上的病患案例,从声调里听不出来半点担心。

      余念冷笑,“如果转移了就不需要劳您大驾,听说乳腺癌晚期就不需要手术了,带瘤生存活得还能久一些。”

      “是不是转移还要做穿刺活检才能确认。”沈川戴上听诊器,“深呼吸。”

      余念憋着不喘气,憋得脸都白了。

      沈川放下听诊器,无奈地看着不住咳嗽的余念,抬手顺了顺她的背。

      “你打算别扭到什么时候?”

      “你是不是以为我见到你突然回来,会感恩戴德,求你救我啊,”余念打开他的手,撑着坐了起来,“沈川,从你离开那天起,我们就没关系了。”

      沈川长长地叹了一声,“五年了,你还是这么孩子气。”

      余念冷哼,“你那么成熟,在美国待的好好的,回来干什么?”

      “回来看你。”

      “……”

      “前段时间你得了个什么奖,颁奖典礼上你咳血,咳嗽的声音也不对。你复诊的肿瘤医院与我在美国工作的医院有合作项目,你的主治医生我也认识,复诊的资料我也看到了,好在复发后发现得还算及时……虽然我们离婚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明知你得病也要装作不知道。”沈川拉了拉她衬衣上的蝴蝶结绸缎,“以后别穿这种衣服。”

      “为什么?今年流行款,挺好看的呀。”

      “不方便脱。”

      对余念而言,情圣的甜言蜜语鲜花珠宝,实在比不上学医的男生一本正经地耍流氓要命。

      六位数买来的装备被嫌弃,余念翻了个大大白眼,不悦地用高跟鞋磕了磕床脚。

      “病号服里不要穿胸/罩,换好衣服叫我。”

      沈川站起来,拉上深蓝色的帘子。

      余念想了想,左右自己也没吃亏,沈川亲自上阵,总好过让徐冬平来,省去闲言碎语。正当她解第二颗扣子的时候,沈川又折回来,放一双拖鞋在床边,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喂喂喂,敲个帘子好不好?

      别以为你是前夫就可以为所欲为、想看就看啊!

      余念不舍地脱下昂贵的新套裙,换上了麻袋一样的病号服,直着脖子喊:

      “换好啦!”

      沈川拉开帘子,坐在刚刚的圆凳上,望着她道:“把扣子都解开。”

      余念乖乖解开了扣子。

      乳腺癌检查要摸/乳/房,还要揉/捏/乳/头。余念现在还记得当初徐冬平第一次要给她检查的时候,那种恨不得原地爆炸的羞耻感。

      她低头看着沈川拉开病号服,抚摸自己左/乳的专注神情,有些惊讶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沈川的碰触。

      “听说美国的男大夫给女患者检查乳/房都要戴手套,否则就算性/骚/扰,”余念看着附上自己胸口的修长手指喃喃,“你这算不算?”

      沈川头都没抬,“我这算入乡随俗。”

      一般做这种检查,为了避嫌,可以让一个女护士在场,就像当初徐冬平给她检查的时候一样。

      不过实在没什么意义。

      女护士在场旁观自己被前夫检查,就如同玩羞耻play还要旁人围观,余念更觉得尴尬。

      而且当初那个在一旁围观的女护士,也是主要传她和徐东平谣言的始作俑者。余念记得自己当初还去找过那个女护士,想让她和沈川解释。可那个女护士打死不认,事情不可遏制地越传越离谱……她出院后不久,沈川就提出了离婚。

      这次住院后,她也打听过,得知那个女护士早就辞职了,才心里舒坦些。

      这些事,沈川还记得吗?

      余念低头打量眼前的人。

      这应该是重逢后,余念第一次仔细地近距离打量他。也许是在美国牛排吃得多了,沈川身材倒是比以前壮了些。

      她坐在床边,沈川坐在圆凳上直起身子与她一样高,但现在他弯腰低头,她正好能看到他的头顶。

      沈川的头发又黑又粗,头顶几根亮晶晶的白发十分惹眼。婚后沈川依旧不会说什么情话,他也不需要说什么甜言蜜语,有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余念骨头都要酥一天。成为已婚妇女后,余念晚上最大的乐趣,就是等沈川睡熟了,像抱着小时候最喜欢的布娃娃一样抱着他,满足地睡去。

      以前他熬夜赶论文后偶尔也会蹦出一两根白头发,但并没有这么多,这么醒目。

      余念抬手在他的头顶拨弄两下,“听说美国不是空气很好,吃的都是有机食品,你怎么长了这么多白头发?”

      她问话的时候,沈川正在检查她的乳/头,拧转的力度不轻不重,却足令她一颤,咬着唇闭了嘴。

      “这里疼吗?”

      “啊,”余念眨眨眼,“不是很疼。”

      “好了。”

      沈川拉了拉病号服,盖住要紧部位,从下向上一颗颗地扣上扣子,“你的文胸太紧,不要穿了,让徐薇给你买些宽松棉的。”

      余念呆呆地看着给她扣扣子的手指咽了咽口水:

      “既然你这么懂,干脆你给我买好了。”

      沈川眯起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拉开了了帘子。

      “可以回去了。已经安排明天上午做胸腔穿刺活检,不要到处乱跑。”

      余念撇撇嘴,抱着套裙拎着高跟鞋,趿拉着拖鞋走出了诊疗室。

      回到住院楼,余念磨蹭着往自己的病房走。路过治疗室的时候,听到一声哀嚎,只见一年轻女子捂着屁股冲出了治疗室的门,跑进了自己的病房。

      自己的病房里有两张病床。上午余念住院的时候另一张床还空着……这么快就来了?

      余念好奇地快走两步进了病房,问正捂嘴偷笑的徐薇:“怎么了?”

      徐薇捂着笑疼的肚子,指了指卫生间:“你的室友明天要做腹腔镜手术,灌肠,拉了第七、八次了。”

      余念摇摇头,爬进了自己的被窝。

      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烫得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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