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天颜[百味胭脂弄]》冥灵

22、六、彩椒烩鸡丝

　　齐家的事情看似平息了没几天，饭店的麻烦却接踵，一会儿有人投诉说饭店里出售违禁水产，一会儿有人投诉食物中毒，这种事情全是暗门道里使坏的人做的。虽然每次检查结果都是造谣，但给饭店总是添了些麻烦。吴耀杰不用查就知道是齐家人做坏，尤其是齐家妈这样阴损的女人。吴耀杰也不拆穿她，毕竟吴耀杰摆得平这些小小的刁难，以前爸爸还是小警察，同事们常来吴家玩，这些叔叔伯伯的和吴耀杰顶熟，现在都各自升迁当了官，哪个不能帮衬吴耀杰呢，他不怕，反而很有心情和齐家人玩玩。有时走在路上偶遇齐家妈买菜回来，他还会故意装出神经质的样子对她冷笑，笑得她毛骨悚然。

　　吴耀杰有点小坏蛋，有时候饭店关门晚了，他下班经过齐家门口，还要故意掏出打火机来在齐家窗前晃一晃，照一照，或者找两个小兄弟没事在他家门前吹吹口哨，这么一来，时间长了，齐家的人反而吃不消了。饭店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被人告黑状的事情。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这天营业，舅舅睡了个大懒觉从楼上下楼，在厨房里正漱口呢，忽然眼珠子发青，像是有白色的光在里面旋动，他身边正好只站着小艾，小艾也起晚了比他早下来一步正在洗脸，舅舅这样的反应虽然瞬间就过去了，但小艾全看在眼里，吓得毛巾都掉在地上。舅舅忽然转过身，在厨房里翻找着。
　　妈妈忙把几个小工差遣出去做事，妈妈问他，“风雷，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就到什么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家里要备只黑狗，现在上哪弄黑狗血，快找只活公鸡！”舅舅说着，忽然找到了鸡笼，结果没有公鸡，舅舅没办法，只得逮了只母鸡，二话不说的直接将鸡头拧断，倒出一碗血来，随即捧着血碗大步走向门口，在饭店正门前疾疾写下两行血字。
　　他正写着，黑色轿车停在了弄堂口，台湾商人用金黄的绸绢严实的包着一件东西捧在手中，和他的秘书向饭店走来。
　　“就知道这两只不是什么好鸟，善者不来啊，云彤，快叫你丈夫上楼去躲着。”风雷厉声道，小艾妈就和小艾爸爸一起相扶着上楼，小艾也想跟上去，却被吴耀杰叫住。
　　“这是怎么回事？”吴耀杰很奇怪，不明白小艾舅舅没事干嘛拿血刷门，搞得跟装神弄鬼一样。

　　“我也不知道啊。”小艾说道。这时台湾客人走进来了，姓严的老者依旧直奔雅间，大而皇之的坐了下来。吴耀杰只知道是客人就得招呼，便泡了壶茶送上去。小艾舅舅则上楼去了。
　　“小老板，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诚心邀求你家厨师一见了吧，三顾茅庐诸葛亮可都请得出来，怎么我想见见厨师的请求就这样难呢。”
　　“严老先生你不要开玩笑啦。”吴耀杰故意打着台湾腔说话，“您哪回来，点的菜我们不都是给您做的嘛，我们是开饭店不是开夜总会，饭店要吃饭，怎么点都是有的，要找人么，就未必有啦……”
　　“哈哈哈，小老板，你也是会讲笑话，看你年纪轻轻，思路倒是敏捷，用你们上海话说是个滑头，就是个人精呀。”严老先生笑，“不过我这次来真是有求而来，想请你家厨师师傅替我验看一件宝贝。”
　　“宝贝？！”吴耀杰晕，这里又不是城隍庙楼下商城卖古董，什么验看不验看的。
　　“对啦，就是这一件。”严老先生说着示意秘书将雅间的门关紧。然后将面前的黄绢包袱一层层揭开来，黄绢包袱里包着一块金丝红布，红布再掀开是一层糯米纸，再把糯米纸捎开，里头竟然是一尊金色神像。
　　神像高约13厘米，宽6厘米，是个女性神像，全身赤裸佩戴红色璎络和长珠链，带着半副狰狞的鬼兽面具，另外半张脸却是美丽宁谥的妇人模样，双手中一手持刀一手捧碗。造型看着很像是少数民族崇拜的神佛，但又说不上是哪个族群之物。
　　“这是贵州山区出土的灶母像啦，只是至今没有考察出它的真实来历，我想听听你家厨师讲讲它呀。”严老先生道。吴耀杰这就完全听不懂了，他先稳住他们，然后离开雅间跑到小艾舅舅面前询问此事。
　　“果然是灶母像，我啐，烦什么来什么。”风雷道。
　　小艾很纳闷，就先跑到楼上去了，一开门发现妈妈正在替爸爸揉着太阳穴，爸爸闭着眼睛，面色很痛苦。

　　“小艾，你下楼去请他们离开。”妈妈很严肃的说。
　　“我？！我……”小艾指指自己，其实想说为什么让她去讲。
　　“快去吧，你去说，他们会走的。”妈妈催促她。
　　“可我说什么？”小艾不明白。
　　“随便讲什么。”妈妈道。
　　小艾都糊涂了，只好再跑下楼到雅间里，一推门就看见那座灶母像，小艾啊的一声，双眼中映出神像的金光。严老爷子以为小艾知道什么，忙激动的站起来问她。
　　“你以前见过类似的灶母像吗？”
　　小艾摇摇头，的确是没见过，她走上前很认真的盯着灶母像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尊神像好美，有一种奇特的诱惑力。
　　“你真没见过？”秘书也追问起来。
　　“要是家里有这样的神像就好了……”小艾说，家里得多有钱才买得起这种金像，“可是为什么要用糯米纸包着金像呢？糯米纸不是用来吃的吗？”
　　“灶母像前必需长奉食物，如果带着外出，就必需用糯米纸包着，离开烟火之气，灶母神会降罪的。”严老先生道，“这可是我多年研究才找到的星点资料，可是小姑娘，难道不应该是你告诉我一些更详细的事情，怎么是我跟你讲呀？”
　　小艾不明白，用招牌式的糊涂表情看着严老先生，“我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嘛……”
　　严老先生这下要被她气死了，“快叫你妈妈出来和我谈。”
　　“我们可没什么好和你谈的，请你离开吧。”小艾终于下了逐客令，小艾虽然是个好脾气姑娘，可是谁要对她的家人没礼貌，那她也不会客气的。
　　“你……”老头气死。要不是小艾的血检报告没有异样，他也不会这样没证据，只能捧出金像来用激将法试探。但面前这个小姑娘看样子一点不像是在装傻，倒像是真傻，难道这家人家是故意不想培养后代成为厨师吗？！

　　“请你们快走吧，你们都不是诚心来吃饭的，像你们这样心思复杂，不论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感觉不出真正的美味来呢！”小艾说，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吐露出了内心的想法。
　　“小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呀，你敢说我们严总不懂得吃？！”秘书凶巴巴的，这时吴耀杰和风雷走过来了，秘书看他们的架势，马上不敢说话了。
　　“小姑娘，你是说我们对美食追求的心态并不纯粹，并不能领会食文化的真意和精髓？！”严总说了一句很文绉绉的话，好在小艾至少是大学生，听得懂，否则她又得一头雾水了。小艾点点头，她的确没看出他们的诚意嘛。
　　“唉……”严老爷子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啊，我是好心办坏事。”

　　他说着将灶母像层层包了起来，向小艾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还是带着秘书离开了。
　　“这老爷子真怪。”吴耀杰道。
　　“现在还说不清楚来历，是正是邪，还弄不清楚，总是小心为妙。”风雷道。
　　小艾看看他们，小艾想现在真是混乱啊。

　　小艾和舅舅到楼上去，发现爸爸已经睡着了，妈妈坐在床头为爸爸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妈妈眼睛红红的，心里很不好受。
　　“80年初我就和你说过早点离开上海，这个地方鱼龙混杂，难说没有什么奇人异士的。”风雷道。
　　“世世辈辈都在逃，逃到天边又怎么样，命该如此，早晚都要来的。”妈妈轻拭着眼泪，小艾看了很心疼。
　　“其实有一了百了的办法，你彻底离开他呗！你替他把孩子养这么大，该享受的情缘也享受过了，现在过的不过是油米柴盐俗世夫妻的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万一他这次逃不过此劫，你不是更受苦？！”舅舅说着，爸爸却悠悠醒来了，睁开眼睛反应有些迟钝。
　　“榛义，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妈妈想要扶爸爸，爸爸却避了一避。
　　“你是……”爸爸看着屋里的人，想不起来了。
　　“果然挡不住灶母神的力量，蛊还是起了作用……”舅舅叹了声气。
　　“你别再说了！”妈妈制止他，但说完就哭了起来。
　　小艾真的傻眼了，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爸爸头很晕，醒来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小艾妈妈便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听吴耀杰在门外说有客人来了要点菜，妈妈就擦干眼泪下楼去。小艾怕妈妈出事，一直跟在妈妈身后，但妈妈只是到厨房里做菜，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客人点的是彩椒烩鸡丝，鸡丝清炒后勾芡，配上红黄青三色的彩椒，颜色煞是鲜艳。小艾站在妈妈身边看着她，觉得妈妈虽然看着很淡然，但的确像是强忍着不哭。爸爸刚才真吓人，为什么像是不认识妈妈的样子呢……
　　“桑曲艾颜。”妈妈忽然叫这个名字，小艾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自己。
　　“妈妈，怎么了？”
　　妈妈摇摇头，笑了，“我只是想起我在结婚时穿的嫁衣，五彩的霞披裙摆，金银的首饰，华光异彩，闪耀夺目，那时候我心想自己真是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很希望这样的幸福能持续一生一世啊……”
　　妈妈这样说话，仿佛把小艾当成了一个可以倾心长谈的姐妹，并没有辈份的差异。妈妈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看起来非常非常伤心，小艾也觉得莫名难过，就抱着妈妈一起哭了。吴耀杰走进来催菜，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两被吓了一跳，但他觉得自己也是忍了够久，的确有太多问题需要解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找机会和他们一起好好谈一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