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爱天颜[百味胭脂弄]》冥灵

23、七、酸汤熬苦水

　　吴耀杰想把事情搞清楚，可他还没找到机会，麻烦先找上他的门槛。原来齐家妈妈换了策略，给吴家爸爸发匿名短信，揭发说吴家妈妈早先在弄堂里是怎么样的花名远播。吴家爸就去查吴家妈手机，刚巧不巧，查到齐家爸爸的短信，在聊两家儿子的事情，其中穿插了一些奇怪的讯息。齐朝阳的爸爸早年间在弄堂里是有名的小白脸，名声也有问题。
　　所以吴耀杰这天刚进饭店就冲进厨房里报怨，“我爸妈昨晚闹离婚，烦死了。我爸老年痴呆，非要讲我不是他亲生的，你说他神经病伐。他当一辈子警察当疯了，最后侦探到儿子头上，我也随便他去闹，真是老年痴呆，叫我去抽血验DNA！一大早去验完了，我倒要等着看结果！”
　　吴耀杰情绪相当不好，毕竟这事搁到谁身上都不会好受，小艾妈妈安慰他几句，他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抽烟。其实昨晚小艾家也不好过，小艾爸爸梦游，在饭店里喃喃自语，说是不认识这个地方。小艾和妈妈一起跟踪爸爸，暗暗保护他不要摔倒碰到，看着爸爸的样子，小艾又害怕又难受，但是怕惹妈妈伤心，一直没有哭。
　　现在她悄悄走到雅间，看见吴耀杰坐在那里生闷气，她就关上门小心翼翼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轻轻问道，“吴家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是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哭一会儿吗？”
　　吴耀杰抬头看小艾，其实他刚才思绪乱的都快炸破脑袋，但现在看着小艾红红的眼圈，他便一次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情，毕竟父母出了事，最可怜的还是小孩子，他向小艾伸出手，小艾便坐到他身边，小艾哭了起来，吴耀杰轻轻拍她后背，两个人虽然都不说话，但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却感到了一丝丝的缓解、放松和温暖。

　　小艾哭够了，擦擦眼泪，忽然多嘴问了一句，“要是你爸妈真的离婚了怎么办？”
　　问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对不起。
　　“他们敢！我就出家当和尚去！”吴耀杰怒，虽然一直很大男人，但毕竟年轻，有小孩子的脾气，和父母生气容易显出来。
　　小艾听他胡说八道，噗的就笑了，控制不住的一边笑一边向他说对不起。吴耀杰被她气得也笑了起来。这时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小艾舅舅冲里面的两个人大吼，“你们两个错乱啊！在这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用做生意了？！”
　　二人吓一跳，觉得好理亏。可马上反应过来，小艾舅舅哪有资格对他们凶，平常在店里最衣冠不整，形像邋遢的就是他自己。桌上有免费送给客人吃的花生米，吴耀杰抓了一把扔他，想不到小艾舅舅身手极其灵敏，左跳右蹦的，竟然接了好几颗吃到嘴里，他一边得意的嚼着，一边对吴耀杰说，“你也甭出家了，来给我当儿子吧，铎钧耀杰，这名字多好听。”
　　“你偷听我们说话呀！”小艾好鄙视他。
　　吴耀杰也瞬间回忆起铎钧姓氏的问题，忙冲他做鬼脸。

　　这时大家心情还舒缓一些，可到了傍晚，吴家妈就冲到弄堂里来了，带着一帮人砸开了齐家的门，吴家妈嚷嚷着要在齐家自杀，齐家不让她好好活，那齐家也甭想活。吴耀杰原来在厨房后面搬货，等邻居冲过来叫他去拦架，他脸色都气青了。
　　吴耀杰冲到齐家，齐家爸没下班，齐家妈刚巧也外出，只有齐朝阳一个人在家，等吴耀杰到时，他早被吴家妈的架势吓傻了，吴家妈在齐家摔摔打打，泼辣的脾气一点不比齐家妈差到哪里去。齐家爸下班，在弄堂里看见家里在吵架，一听是吴家妈的声音，他调头骑车就走了。等到齐家妈回来，家里已经是一团乱，齐朝阳原本想拦的，却被人制服，摁在一边座位上。吴耀杰原本也想拦住妈妈，毕竟这次情况不同，怎么可以动不动就上人家里闹事，可被妈妈一巴掌掴开了。吴家妈像被人揭了老底，于是有鱼死网破，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念头。
　　吴家妈见齐家女人回来，一把揪住她和她撕扯，咒骂她，似乎认定了向自己丈夫告黑状的人就是齐家妈。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可怕，齐家妈自己都晕了，想不到吴家人会像发疯一样，还是当警察的呢，简直是一家流氓。可是更让她吐血的事远远还在后面，那才是一颗重磅炸弹，投在吴齐两家中有绝对的杀伤力。

　　齐朝阳乘乱冲出去报了警，当晚警察来了才把纠纷解除。警察大都是吴家爸的手下，这事一下子又在警局传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这只是开始。因为有些事终将无法再隐瞒，血检报告到了吴家爸爸手上，老头平常算是有涵养能忍耐的男人，看了报告一下气得厥过去。吴家妈知道大势已去，又冲到齐家闹死闹活，这天堵了齐家爸正招，吴耀杰来劝架，却被妈妈踢得跪到地上，让他当着齐家妈和围观众人的面认齐家爸。
　　当场人的表情个个都扭曲的，没一个人相信自己的耳朵，吴耀杰竟然姓齐？！是早先的一笔孽债？！
　　小艾当时也在场，看见吴耀杰被妈妈猛踢双腿时，小艾目瞪口呆，吴家妈妈这样做无非是想让齐家难堪，却不知道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吴耀杰原先一直强撑着，还想着要在混乱里保护妈妈，现在真是忍受到了极限，他吼了一声站起来，推开人群冲了出去，小艾忙跟在他身后飞奔，吴耀杰跑的很快，小艾虽然追不上，但她始终没有放弃。
　　绝不能丢下他不管呀，这时候，他要是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怎么办，小艾着急万分，跟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小艾穿的凉鞋都跑丢了一只，小艾还是继续往前跑着，一路追到外滩，小艾一直看着吴耀杰的背影，没有留神前方有外地游客不慎敲碎了一只啤酒瓶子，小艾一脚踩在碎玻璃上，脚一滑，玻璃渣在脚底划开很大的口子，血一下涌到了地面，几名游客忙扶住小艾，让她坐到一边，可小艾还是望着吴耀杰的方向，又急又疼又伤心，于是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他的名字，这就像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全名，之前总是叫他吴家哥哥，吴家哥哥……
　　现在她喊这个名字，真希望他能听见，而不是飞快的消失在人海。
　　有好心的游客掏出手绢来替她扎住伤口，但小艾真是太伤心了，她坐在原地一直哭一直哭，因为她已经看不到吴耀杰的身影，他在人群中跑远了。她跟丢了他，没有在他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帮到他，她恨自己好没用，就算追到了，她又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她坐在外滩哭的好大声，人群一层一层围了过来，看着这个满脚血污的姑娘，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竟然如此悲伤，让人动容。天下起雨来，江风越刮越大，阴云密布，这个季节的黄浦江边竟让人觉得丝丝寒凉。
　　小艾交错着自己双臂，瑟瑟发抖，无法停止自己的哭泣，她知道身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哭泣不好，但她无法停止，只是无助和颤抖。
　　细雨密布，围观的人群却越挤越多，一点也没有散开的样子。江边巡逻的纠察挤进人群，询问小艾出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助，但小艾却哭的说不上话来。
　　这时候有人慢慢拨开人群，一点一点往里移动，他满头大汗，头发都湿湿的，眼眶发红，但脸上已经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他大口大口喘息，似乎是跑得精疲力竭，所以他挤进人群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休息了片刻。
　　半晌后他才说出一句，“小艾，走，我带你回家。”
　　小艾猛地抬起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惊喜激得她又是一阵心酸，他怎么会回来的？！他分明已经跑开了啊……
　　吴耀杰看着小艾染血的赤脚，眉头紧紧一锁，他还在调整呼吸，这一路真是跑得几乎虚脱，跑得恨不能就这样到达天的尽头，在那里死去，什么也不用想，不用烦！
　　旁边的人都开始询问这是怎么回严肃，吴耀杰眼神很冷，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他上前一下背起了小艾，带着她往外走。有些好事的人就说他不是好人，可能难为了这个姑娘，故意拦了一拦不想让他走，吴耀杰瞪着他们，眼神犀利而狠，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滚开。
　　那种气势，就连千军万马挡在他面前，也要发怯的退后几步，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吴耀杰的全部表情都展现出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过问，谁也不敢阻拦雄狮的道路。人们散了开来，只敢涌在他的身后，连几名纠察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小艾环抱着他的样子是充满信任和依赖的，她的哭泣声变轻了，像是一个耗尽力气的孩子，只想赖着自己的亲人。

　　吴耀杰把小艾送回家，一路上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把小艾交到小艾妈妈身边，转身还是要走。小艾就喊他的名字，没有再改口叫回哥哥。但吴耀杰记得刚才屈辱的画面，当他跪到地面上的一刹那，仿佛一声战鼓和雷鸣，尘埃激扬，随即只有自己戛止的心跳声。在那样的环境中，他只觉得窒息，撕心痛苦，绝望甚至死亡，所以他还是要逃离出去，一定要离开！
　　“耀杰，你打算到哪里去？”小艾妈妈帮女儿问了一句。
　　吴耀杰声音哽咽，他没有回头，只是说，“晚一点我会电话你们的。”
　　说罢，他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