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父》山而王

3、快火

　　圣琦美亚诺，完美的佛罗伦萨中世纪建筑的再现，傲视费城百年的瑰宝。她那巨石构筑的六个碉楼雄浑壮阔。碉楼顶端，圆锥形塔尖优雅而骄傲地直指蓝天。整个建筑的屋顶张扬地覆盖着从意大利都灵装船运来的红色片石，密密麻麻，肆无忌惮地炫耀着主人对这个城市三十年的统治。

　　她的门前熙熙攘攘的是费城市场大道，著名的繁华商业区。

　　很多游客以为这座整整占据了两条街的闹市绿岛是一个公园，他们三三两两地靠着精美的雕花铁栏杆休息。有的更举起相机，透过那层层参天大树的拱卫，试图留下城堡的身影。

　　冬日的阳光从繁密的枝桠间透过来，在安东尼奥和他的伙伴的脸上投下明暗不一的影子。安东尼奥衔着一段草棍，边嚼边听伙伴讲述最近床上的斩获。两个男人不时发出心照不宣的粗野笑声。

　　他们散漫地沿着林间小径走着。有时津津有味看看十几米处铁栏杆外的游人，有时站下来仔细打量对面那栋暗红色高楼。

　　时时有女孩子闪烁的目光抑制不住地投注在他们身上。

　　那样裁剪精美的西服，看上去象第二件皮肤般挺括服贴。那样豹子般灵动的眼神，找不出丝毫的困倦和挫折；那样的身材。。。特别是，当偷窥被发觉后，男子会回报以友好的一笑。

　　阿，意大利男人，为什么你从来不掩饰对女人的爱慕与娇宠？

　　安东尼奥有些焦躁不安。尽管表面上他和伙伴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但他们都知道，今天不同，非常不同。环绕圣琦美亚诺的大道，每条街对面都有一些生面孔在游荡。对面大楼顶上晃动着人影，几个小型天线突兀地指向城堡的方向。

　　安东尼奥狠狠地嚼着草棍。心里暗暗骂着：靠，每个人都想分一口什么，嗯？！

　　今天是那个大日子。

　　今天，“家族”所有的头目，乃至纽约，新泽西，波士顿，巴尔的摩，甚至加州，芝加哥，得克萨斯的各个家族的代表，都将前来圣琦美亚诺，拜会伟大的费城教父。这个一年一次的“家族”聚会，已经举行了十几年。对于许多黑手党徒来说，获邀走进圣琦美亚诺五米宽的大门，就意味着在家族中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地位。那是每个党徒毕生追求的荣誉和梦想。

　　借助大树的阴影，安东尼奥眯起眼打量对面的大楼。他很肯定那几个奇形怪状的天线是上周就安装好的。也就是说，在今天的来宾中，有人已经早早将消息泄露给联邦调查局。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哪个初次获得邀请的家伙欣喜若狂，嚷嚷得远在华盛顿那群搞窃听的家伙全部耳聋了。

　　安东尼奥家的人天生有双好眼睛。他几乎可以看清顶层那些联邦调查局书呆子的脸。他们可笑地躲在窗帘后面，却又把高倍望远镜和下半张脸狠狠地按在窗玻璃上。

　　只要有把远程步枪，安东尼奥想，他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虽然从附近的低矮建筑仰射大楼顶层，作为狙击手将处于不利的地位。

　　安东尼奥摇摇头。他不明白。不明白作为这个城市最富有的人，尊敬的教父为什么没有买下这座楼的所有权。或者干脆摧毁这个肮脏的怪物。让它如此丑陋不堪地蹲伏在圣琦美亚诺对面，特别是楼里住的那些黑色人渣，简直是对一切人类美的亵渎。

　　伙伴在前面等他。他只得快步跟上。前面这个券头发，外号粉红色萨尔的家伙，打枪也是又快又准。他很肯定只要他们两个，赶走对面楼里那些讨厌的警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没有教父的许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安东尼奥郁闷地给了身边那棵老树一拳。

　　教父，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似乎已经老得忘记了怎么杀人。他每天象田纳西的老农那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古老的黑手党十诫。

　　不要被警察看到。这该是教父最喜爱的一条戒律了吧？

　　前面正门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粉红萨尔对他打了个手势，飞快地跑了过去。呸，安东尼奥吐出嘴里咀嚼的草棍大步跟上。

　　一长串加长型奔驰，林肯和卡迪拉克排列在圣琦美亚诺门前。被擦拭得发亮的黑色豪华车停满了市场大街北侧的两条车道。

　　“出了ＴＭ的什么事了？”安东尼奥边跑边喊，“托托，你ＴＭ干什么呢？门口的车都快排到海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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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轻微的骚动使十二层顶楼的联邦调查局官员们兴奋起来。
　　“要不要叫本地支援？”一个警员问。

　　反黑组长佛朗呡了呡薄薄的嘴唇。此时如果叫警员到现场，就可以用阻塞交通的名义登记现场所有人的身份。

　　但这样，或许会激怒城堡里面那个老家伙。过去十几年里，正是这个家伙在约束他的手下，使得宾州，新泽西的犯罪率一直在警察能够忍受的范围内徘徊。而相较于纽约的毒品泛滥，老家伙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这是一场教父和政府的舞蹈。在没有准备好之前，任何一方都得先按规矩继续起舞。

　　历史无数次证明，即使有庞大的中央政府做后盾，要捍动一个教父，需要巨人的勇气和无穷的耐心。

　　佛朗的额角微微见汗，他能感觉到多道视线投射到后背的压力。圣琦美亚诺周围僻静的小巷里，费城警察局已经为他安排了十几辆白地蓝徽的警车。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他一声令下。

　　“两辆林肯里面的是谁？”他大声问。
　　房间里鸦雀无声。技术支援小组人员飞快地查询着。手指敲击键盘的密集的脆响让气氛更加紧张。“车牌是新泽西假日豪华车出租公司的。没有租借记录！”
　　“继续查。”佛朗大声说。“把已经进入现场的新泽西老板全部排除。”

　　斯蒂文感到部长杰森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老鲍勃。而后者正饶有兴趣地研究着今日人手一册的现场资料。这是组长佛朗的又一发明　－信息共享，厚厚实实的八十三页。涵盖了历年参加圣琦美亚诺集会的所有老板，他们的背景，犯罪历史，和头相。

　　“不错的东西。”老鲍勃敲敲材料，煞有介事地冲斯蒂文嘟囔了一句。斯蒂文冲部长那边撇了下嘴，示意老鲍勃。
　　“哦，那两个新泽西的车阿，应该是贝里尼兄弟的吧。”

　　“贝里尼？”众人的目光有些茫然。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但决不是响当当的教父或者名闻遐迩的黑手党头目的名字。

　　“鲍勃，说说他们的背景资料。”部长杰森的声音不容质疑。

　　“好吧。大家记得八年前伊丽莎白海港劳工联盟爆炸案吧。”
　　“嗯，那个被强力炸弹炸死在办公室里的工会头头？好象就叫贝里尼，是吧？”部长杰森目光闪动。
　　“不错，约翰。贝里尼是他们的父亲。当时他组织工会和北泽西的教父，幸运的菲利对抗。但是不久被工会开除。海港劳工联盟宣称他贪污了大部分工会会员缴纳的会费。约翰。贝里尼在和海港劳工联盟打官司的同时，又在西考科斯港组织了另一个工会。试图取代海港劳工联盟。然后就发生了那起爆炸案。”
　　部长杰森插话道：“我记得爆炸发生时，约翰。贝里尼的一个孩子在现场，目睹了案发过程？”
　　“是的。那是他的小儿子迈克。贝里尼。他当时正在哥伦比亚大学一年级。”房间里有些许骚动。人们很难把约翰。贝里尼这样的职业流氓和哥伦比亚那样名闻遐迩的老牌常青藤大学联想在一起。“案发后，迈克。贝里尼很快从哥伦比亚大学退学，然后加入了他哥哥法兰克。贝里尼的小团伙，担任顾问官。该团伙最初主要活动在北泽西的贝宁一带。过去六年里他们的地盘逐渐扩大，向南延伸到纽瓦克，北至泽西城。”
　　“谁是老板？”
　　“名义上是哥哥法兰克。贝里尼，外号蓝眼睛。”

　　“有动静。”窗边负责瞭望的警员轻轻说。

　　只见黑色林肯后面那辆银色劳斯莱斯四门大开。一个巨人艰难地从后车门移出来。他身高近两米，体重三百多磅。他象对付小孩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把试图阻挡他的安东尼奥推了个趔趄。

　　他缓缓走到林肯车边。波比。费拉佐还没反映过来，一支冰冷的。２２口径已经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拜托，把你这辆该死的车移一下好吗？”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

　　“我可不这么想，哈莱姆的快火！”林肯的另一侧，法兰克。贝里尼的手枪已经稳稳指向巨人。

　　“克里克拉”打开手枪保险的声音和“放下枪，你个狗娘养的”怒吼响成一片。戏谑的笑意在法兰克。贝里尼的蓝眼睛里跳动。

　　每个脑袋都被几支枪指着，每个人的枪都指向别人。没有人敢动哪怕一个手指头。

　　“妈的，进入现场！立刻进入现场！”佛朗又急又怒。几秒钟的时间，这群亡命徒就搞成这种多方驳火状态，在费城最繁华的大街上。他太相信老教父的统治力了。

　　“全体进入，控制现场！”
　　“八号，十三号，立刻设立障碍，隔离人群！重复，立刻设立障碍，隔离人群！”
　　“封闭地铁！封闭地铁！”

　　事发突然，整个控制室各种命令密码响成一片。每个警员都知道，“哈莱姆的快火”拔枪意味着什么。这个性如烈火的头目，有着和巨大的块头决不相称的身手。即使在黑手党里，也很少能找出比他拔枪更快的家伙。

　　他的原则是：“先开枪，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