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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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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师就是雷耶斯，这已经是很明了的事了。斯科特想象着自己正站在面具师面前，看着他的一生在他面前像画卷一样展开。在这画卷上分布着若干重大转折点，就像在一首组曲中存在的章节转换标记一样。
转折意味着改变，经历了之后雷耶斯就会变成不一样的人。这几个转折点，多半就在面具的三次改进以及祖父的残疾和死亡这五件事上——说故事的人不必在小事件上撒谎，那没有意义，这可以大大缩小他调查的范围。
“戴上第一个面具的时候，你……面具师感觉很好。成为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撒个谎就能得到好处，这怎么可能不好呢？”
“确实。”雷耶斯点头。他的眉头紧拧着的时候显得孤独又沉静，让人动容。当听到斯科特的问题时，他的注意力被转移，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又回来了。那是一种不经意间藏着许多秘密的神情，这比任何漂亮脸蛋更能让斯科特兴奋起来，他期待着的东西很快就要来了。
“就在他第一次进入木偶的世界里的时候，就有木偶认出了他，但是只是没有揭穿他？”
“没有。”
“这就奇怪了，在他混进面具的社会之后，红木偶才找上了面具师，也许面具师是个机灵的人，但是当间谍需要很多特质，不是每个机灵的人都可以的，这是特殊才能。”
“不。不……我不知道。”
看来他自己也不确定，并非谎言。斯科特按照时间顺序推进到了下一个关键点上。这个关键点是一切的开始，它把面具师困在这个星球上，无法去广袤的宇宙中寻找更好的人生。在这里撒谎的话，将导致迥然不同的后果。
“导致面具师的祖父残疾的事故是红木偶派人干的？”
“是的。”
“所以面具师打算复仇，但是他更需要小心处理和红木偶之间的关系。”斯科特没能在这里找到疑点，但很多事情带来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这种改变带来的转折点可能延续很长时间，直到下一个关键点来临，“而他的祖父可能因此得了PTSD，他的性格和行为发生了改变。是不是？”
“我想是的，但是他这样年纪的人，可能表现不明显。但他确实改变了。”
“他不再爱他了吗？”斯科特站起来，仿佛是想要确认某件事在墙上的照片之间走来走去。雷耶斯在照片中和一个老头站在一起，他们的身后是矿场的远山，阳光很烈，他们的表情都是很轻松的，这种代表着信任的神情很难掩饰。
“不，这一点不会改变。”
斯科特注意到了对方回答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尽管他的回答时否定句，此时他的微表情恰恰说明了他对这个答案很有把握，而这种坚定的认识对雷耶斯这种人来说是少见的。他所有的挣扎的动力恐怕就是他的祖父，这个关键点非常强有力，他在这里撒谎的几率非常高。
“他的祖父有很多朋友？”
“是的。但在他出事之后走动就不多了，你知道的，同事们都要工作。”
“我指的不是同事，除了工作以外的朋友。在他退休之后还有往来的。”
“不多。”
“他和朋友会面或者通话的时候避开面具师了吗？”
“……”雷耶斯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没想到斯科特会这么问，他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也许在这之后面具师也注意到，有些原本会和面具师商量的事，祖父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是的。有些是的……但那是因为面具师很忙。”
“没准是因为他不再信任面具师了呢？”斯科特盯着对方变得不自在起来的表情直直地看，但不自在和不确定不是他想要的，言不由衷这种事是建立在明确事实真相的基础上的，他还要更进一步才能见到呢。于是他继续道：“祖父对孩子的爱虽然不会改变的，但隔阂已经产生了，他也开始有了一些自己的秘密，因此他不再信任任何人。”
“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他们俩的合影显示……他们看上去长得可不像。”
“不。他们的感情不会改变……我就是知道。”雷耶斯又开始点烟，他几乎要站起来了。
“如果你不想继续了……”
“什么？不，你继续吧，我想要这样。”他呼出一口气，重新调整了坐姿，很快整理了心情，“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这样，我只能回答是或否，你才是要找出为什么的人。”
“是——是——”斯科特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不是那种经由编故事的人杜撰出来的事，故事中的人仅有简单的人物设定，完成了推动情节的任务，就可以烟消云散。这是真真实实的人，他们的作用和影响比虚拟人物复杂多了，并且每一项都有据可查。“你刚才看了我的万用工具，那么现在我也要提示。”
“可以。你要什么？”
“我……我要参观祖父的房间。”
“看那里做什么，那里所有的都是一片焦土了。”雷耶斯面无表情地摇头，“面具师不想再看见那光景。”
“总有蛛丝马迹。”对方越抗拒，斯科特越是紧咬着不放，“你总该记得你不是面具师，你只是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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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矿区，雷耶斯启动了一辆矿工专用的班车，这种车子无人驾驶，只凭借引力在固定轨道中滑行。斯科特顺着同行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山区的那一头出现了一处聚居点，整个区域在矿物熔炼厂的烟灰笼罩中，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油腻腻的灰尘，黝黑、锈迹斑斑的金属墙壁间透出零星几盏灯火。现在是白天，大多数人在工作，门户紧闭。
“你不怕红木偶的手下还在附近等着面具师吗？”
“我能照顾自己，你怕了吗？”
“听起来你比我还适应这个城市。”雷耶斯的手探入口袋，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把手枪，极具挑衅地和斯科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调转枪口，枪托朝前递给了斯科特，“以防万一。”
“哦，谢谢。不过我们今天不用这个。”斯科特坐在座位上，朝雷耶斯的方向挪动了几寸，“为了节约时间，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
“既然你坚持。”雷耶斯靠向靠背，将手臂闲适地搭在椅背上缘，正好绕过了斯科特的肩膀。他微眯着眼，呼吸微妙地掠过后者的脸颊，“想知道什么？”
“呃……”斯科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可能渐渐压过了引力管道的风声了，如果他不再试着说些什么的话，雷耶斯可要嘲笑他了，但是老天啊，他的嘴唇看上去真诱人。“咳，我们来聊聊面具师的那两个间谍同事吧，我想也该轮到这个了。”
“嗯哼。”
“那个美女间谍她有多好看？我能见见她吗？”
雷耶斯将手臂收了回去，若有若无地剜了他一眼，说：“没我好看，下一个问题。”
“我猜有很多人喜欢她，另一个间谍呢？”
“曾经有一段时间，是的。”
“那，红木偶呢？”
“是的。”
“嗯……该不会黑木偶也……”
“嗯哼。”
“哇哦，看来真的很美，那么，你呢？”斯科特自娱自乐地笑了一会，他望向雷耶斯的时候却正对上了他斜睨着自己的眼神，这回不仅心率陡然上升，脸也快红了。
“我嘛——”似乎是知道自己在眼神游戏中赢了一局，雷耶斯扬了扬下巴，说，“只要我愿意，她会来约我。”
“好吧。我明白了。”斯科特耸耸肩，“面具师升级了他的工艺，第二批面具的诞生是因为这位美女注意到他了？”
“他不必这么做。刚刚成为同事的人不必急着准备第二张脸。”
“黑木偶的人一开始就很顺利地接受了面具师？”
“不。”
“好吧，他们戒心很重。这星球上没什么同行竞争，平民也没这个能力去抢劫……他们从事的事业也许只是表象，实际上他们正在从事见不得人的活计。”
“嗯。”
“就像是人口买卖？”
雷耶斯原本望向窗外的脸转了回来，缓缓说道：“是的。”
斯科特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她的名字叫……戴安。”
“你怎么知道？”雷耶斯的眼神阴霾下来，他移开了些许，手指搭在腰后，眼神不禁望向窗外。
“我猜答案是：是的。”斯科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她曾经买通过你身边的人吗？”
“回答我的问题。”
斯科特忽然不说话了，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请你。回答我。”
“戴安小姐向你问好。”斯科特开始微笑。他看到雷耶斯竭力控制着自己，终于拔出枪来，他的手指刚开始在颤抖，慢慢地变得稳定。
“我不明白，我已经没什么还能失去的，她还要什么？”
“我看出来了，哈哈。噢，老天，我真喜欢你。”斯科特像在看一个有趣的东西，脑袋往前凑，而雷耶斯却忍不住退后，“你的情绪起伏真有趣，对你而言，情感或者在乎的人比正在做什么重要，我明白了。”
“少来这一套，你在骗我！”雷耶斯气得往对方身上捶了一拳，接着就去揪斯科特的衣领。
“我听见她和一个男人在厨房说话，我那时还因为某人带走了我的衣服而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旅馆里裸奔，拜你所赐。”他被摁在椅背上，紧抓着对方的手腕，摩挲着布料的同时，他也在谴责着想要探索布料之下的图谋不轨的手指。
“他们说了什么？”
“只是听到他们这次的货单，还有戴安这个名字，不过只有声音而已，我躲在柜子里呢。我听到有个男人叫她戴安，我刚才只是说出一个这个星球上的女人名字，因为我要想要收集你诚实地否定的表情，你知道的，测谎训练手册上教的那些，我怎么知道真的是她。”
“永远别再这么试探我，心脏可经不起碎两次。”
“一次就够了，我很脆弱的。”斯科特倒是乐意让雷耶斯再在他身上挨一会儿，不过这辆车可不乐意，车厢猛然一抖，把雷耶斯推远了。接着电子音响个不停，到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