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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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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你没骗我？”
斯科特在一根粗大的天然气管道上战战兢兢地小步走着，一边和走在前面的雷耶斯讲话。在车上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到了地面上才知道了熔炼厂烟囱的厉害，这个街区一片灰蒙蒙的，三十米外就看不清人了。还有一切的建筑和设施都总是被一层油腻潮湿的灰尘，踩在什么东西上都滑溜溜的。
“干嘛要为这事骗你？”
“如果正如你所说，黑木偶他们的货物一直都是有劳动力和生育能力的人，那么这说不通啊。今天我听到的货单——年轻人类、塞拉睿工程师、一对女性双胞胎儿童、一对艾柯人、一个人类先天性心脏外凸患者、一个纯种阿莎利人，以及两个克洛根女性，她们甚至还有基因噬体呢。”
“听上去像是在搜集什么，但是没什么针对性。”
“问题就在这里啊，他们多半都不是高危人群……哎哟！”他脚下一滑，从圆筒形的管道上滑了下去，雷耶斯动作敏捷地抓住了他的手，熟练地从油腻的金属上把他拉了回来。于是他接着说：“他们看上去都有完整的社保和良好的社交圈，他们的朋友和家人都会报警寻找的，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有些人贩更胆大，不过你说得对，这不是黑木偶的做法。”
“黑木偶知道面具师是死对头派来的人，所以他才想要策反他，向他提供高职位的？”
“直到他抛出橄榄枝，没有。”
“现在呢？”斯科特刚站稳，紧接着又滑了一下，这回雷耶斯有了经验，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没有放开。他的指腹柔软微凉，斯科特没缩回手，他的手指长度正正好好能把对方的手掌握住，简直就是为他的手定制的一般。
“现在？也许他们俩都想杀了面具师吧。”雷耶斯指了指前方街道的转角处，“转过那里就到了，这条路可以避过大多数监视的角度，这里很滑，小心些。”
“嗯。我认为你的故事中有些情节非常突兀了，那就是有人开始背叛面具师的时候，从这时候开始不停地遭遇背叛，好像有人开了发令枪。面具师有很多手下吗？”斯科特只能横过来走，显然学校应该再开设一门徒步全地形行军课，不过……他居然没有因为和一个男人手牵手觉得尴尬，真神奇。
“不多。”
“另外的两个间谍知道他的手下都有谁。”
“他们都没见过全部。”
“戴安和中年人他们相信彼此。”
“不。面具师会想尽办法保证他们彼此仇视。”
“那在排队背叛开始之前，面具师惹毛过什么人吗？”
“他……不记得有这档子事。”说完，雷耶斯指了指前方，“喏，我家到了。”
“家，焦黑的家。”斯科特站在一幢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民居的废墟前，抬头审视这没了一半的墙的房子。
这不是谋杀，很显然，如果只是想要干掉某个人，他们会在房里里面开枪而不是从墙外轰飞半个房子。他们在示威，红木偶希望黑木偶明白他的态度。唯一的好消息是这种表演式的杰作只要达到了传递信息的作用，行凶者就不会时刻守在附近了。
斯科特经过一番努力找到了门锁——安着门的半边墙竟然在轰炸中幸存了，杀手们居然都没想过破门而入。他低着头拍掉了掌纹门禁的传感口上的灰，用自己的手掌试了试。
“你该不是觉得它会开吧？”雷耶斯跨到墙内，在门禁的电路上弄了几下，电子门禁恢复供电，它为了验证主人的话，亮起了错误的红灯。
“只是没见过这种古老的设备，它不光只能识别掌纹，还有开门器，这都是地球时代的古董，很有收藏价值，品味不俗。”
“我们只是穷而已。”
“哦，我……没想到这个。”斯科特朝同伴一伸手，“开门器呢？你提到开门器了吧？”
“它……在我原来的衣服里，还在旅馆。”他走上来指了指门禁旁边的一个小洞，这个插孔是由上而下地容纳某种卡片来运作的。“用在这儿。”
“祖父为什么需要这东西？”
“当然是开门啦。”
“他只是失去了腿，不是手，难道带一张卡片不麻烦吗？”
“他平时坐在一个笨重的轮椅上，伸直手对他来说很难。”
“但这个开门器也不方便啊，看看，它是从上方插进去的啊，他的手要伸到更高的地方啊。”
雷耶斯明显地一愣，他抚摸着插孔，露出困惑的表情，“可能……老人喜欢一些老旧的东西，实物会带来……安全感。”
“比右手还有安全感？好吧。”斯科特跨进了客厅，至少是曾经被称为客厅的地方，这里一片狼藉，倒塌的墙体四散分布，粉末状的东西覆盖了整个地板。他放弃了在客厅里寻找线索，朝里走去，在通过了一条狭窄的走廊以后，他发现了盥洗室和厨房，最后他站在了一间失去了两面墙、地板和家具上覆盖着大滩血迹的卧室。他回过头去看雷耶斯。
“没错，是他的房间。”雷耶斯不愿走进来，他靠在门口，开始抽烟。
这是一个明显为残疾人做出改造的房间，看看那床边焊接的扶手、墙角的轮椅充电器、桌子边黏上的防撞材料、所有日常生活用品都放在离地一米五以下、整个房间没有放置过椅子——这是当然了，祖父根本离不开轮椅。当袭击发生的时候，他连人带轮椅倒在房间中，撞倒了桌子和柜子，血溅在家具上，流淌在地板上。一切的弹道和倒塌的方向都看不出什么疑点，这老人不会有机会的。
“这是什么？”斯科特从书桌的抽屉里拉出了一份广告，上面显示出某种高级医疗用轮椅，最新型号，带有反重力和辅助新陈代谢系统。价格不菲，但物有所值。
“我一直想买个新的，因为……旧的那个……装屎的袋子需要人手动封口拿出去，新型号的可以连……你知道的，马桶。还不用我用力推，反重力的引擎很好用。他总是嫌贵，我只能一遍遍强烈建议他……”
“你是说吵架。”
“有时候，也不是全部。”雷耶斯说话的声音变轻了，他依旧低着头，没有注意到称谓已经从“面具师”变成了“我”，斯科特也没想要纠正他。“这东西要花我三个月的工资，不过……我也离不开这星球不是吗？我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星球上，为什么不活得轻松些。”
“你们吵架的时候你也这么说了？”
“忘了，也许吧。”
斯科特点点头，继续在房间里翻东西。
屋里很多东西都被毁了，一面墙向内倒塌、碎裂，还有两面墙前的设施还存在在房间里，尽管都东倒西歪了。比如，这张带扶手的床。床边有扶手，床上面铺着尿布，看这情形，他的祖父只能侧卧，虽然不方便，但他还是喜欢躺在床上睡觉而不是躺在轮椅上。
床边焊接着储物架，斯科特根据散落的东西发现这个架子上曾经是放置私人物品的——照片、喜欢的书籍、小酒壶、内衣裤、早已经没用的笔、矿场里挖到的小块宝石原石、手纸、花花公子的杂志。就像学生们在宿舍里放置的小东西一样。
不过男学生们也有自己的秘密专柜，装一些更私人的东西。如果一个人的生活空间只剩下了一张床，怎么可能没有什么暗阁呢？床沿，床垫的夹层，或者别的什么，每个人都有秘密。
斯科特抓着床使劲往外拖，雷耶斯也被这动静吸引进来，两个人一起用力终于把床移到了房间中央。斯科特扑上去检查床与墙的夹缝，那里夹着几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杂志。接着他拿起枕头翻开枕巾，从里面搜出了几包烟来。这几包烟没有正规包装，是用白纸糊出来的，里面装着整整齐齐的手工卷烟。
“是浸大麻。外公一直心情不佳，他说是派遣心情，我们为这个也吵了很多次。”雷耶斯解释道。
“我能来一根吗？”
“不行。”
浸大麻有很多别名，比古种大麻多了几道工序，更容易上瘾，更带劲，但也有人评价它太粗暴，不解风情。不管如何，这东西已经没什么医学价值，并且是违法的。要弄到这东西可不简单，很难想象一个坐轮椅的老人能出门躲过监控和邻居，进入地下贩售处，花大价钱买这个。
“这东西不便宜，家里的财政有没有间歇性的支出？呃，就是你外公有没有偷偷拿钱出去？”
“基本都是日常开销。我没发现少了大笔钱……”
“一百星币一根。去年的行情。”斯科特解释说，“我爸去年抓了几个毒贩。”
“他肯定负担不起这个。”
“谁卖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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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之后，斯科特蹲在一堵又脏又破，上边有涂鸦和血迹的墙边，双手托腮，听着墙后的动静。他们这回可真的到了销毒窟里了，但不是太隐蔽，只是比寻常店铺多了一些保镖而已，也许汤川真的不在乎毒品是否合法，有时候他真的会忘记这是被称为恶棍星球的地方。在一阵碰撞、摔砸和急切的脚步声过后，他朝着紧闭的门喊：“一切都还好吧——？”
墙里边，雷耶斯正和两个衣衫脏乱的人互相斗殴，还有一个已经倒在地上，留着鼻血。他朝外面喊：“我搞得定——！”
屋里乱成一团，桌子翻倒，枪支掉落在地，十多包自制烟散落在周围。两个混混大喊着，诅咒着，警告说自己的老大会报复。雷耶斯可不管这些，他勒着一个人，另一个人悄悄捡起地上的枪，还没瞄准就被一颗子弹打中了手，疼得大声惨叫。
待到里面平静下来，斯科特才走进屋子。雷耶斯正按着一个小混混，枪口指着他，另一个毒贩则被威胁着在计算机上翻找。
“找到了吗？”斯科特问。
“根本没有你所说的人！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毒贩咒骂着拉出一份名单，“我们都完了，名单泄露了老大会杀了我们！”
“我对你的名单一点兴趣都没，我只要找一个人。”雷耶斯不动，对斯科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看名单。“莱姆斯·克莱森，找这个名字。”
“没有这个人。”斯科特看了一眼名单回答道，“有什么外号吗？”
“我不知道什么外号。”
“没有这个名字。”那人得出了结论，雷耶斯的枪这回直接送到了他面前，毒贩吓得大叫起来，他带着哭腔大声道：“真的没有！”
“滚出去。”雷耶斯更加烦躁，他索性拿枪指着毒贩们，看着两个人连滚带爬掏出了屋子。然后他自己趴在计算机前查阅了起来。
“附近的销毒点都找过了。”斯科特叹息着挪开了倒在地上的毒贩的腿，拖了椅子过来坐，一边捶着自己的腿，“他不一定会用真名，也不是外号，化名同样有可能，你要不要试试对比一下你不在家的时间出现的订单？”
“那可太多了。”
“我觉得，如果你不拷贝这份名单，十分钟之内大批人马就杀到了，我们到那时候可走不了了。”
“等一下，我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谁？”
“我的某个手下，他来光顾的频率相当……稳定。”
“稳定？他也是瘾君子么？”
“不是。”
斯科特紧张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他已经听到隐约的嘈杂声，似乎有人正朝着这里来。他得想办法把雷耶斯拖出去了，灵光一现之后，他忽然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外公坚持使用开门器了？”
“他是在帮老头子买。”雷耶斯双掌用力拍着桌面，把自己推向后方，“走，我知道他在哪儿。”
如果躲在墙后躲过一整队荷枪实弹的枪手也算是小意思的话，斯科特和雷耶斯走到商业街上的过程也算顺利。被街上的风一吹，雷耶斯恢复了冷静，他带着斯科特继续顺着天然气管道走，很自然地，斯科特握住对方的手，装得自己走路一步一滑。而雷耶斯在这时候显得十分绅士，他会提醒斯科特该走哪儿，哪里很滑，而斯科特最高兴的是，他没放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