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鱼》无影罗刹

10、3B：门户之见

　　回头望，人这一辈子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事件，是整个人生的转折点。——苏姗娜

　　苏姗娜过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每天醒来都是浑浑噩噩的，难得有一天特别清醒，居然是因为接了何苾的电话，要迅速安排何苾的工作。
　　当然，其实这事儿并没有那么复杂，她只是打个电话跟安娜交代一声“翻译已经找好了”，如此而已。问题是，回笼觉睡不下去了，她只能起床晃悠。
　　时间实在太富足，精力实在太充沛，苏姗娜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在客厅转了几圈找不到什么事情玩，打开冰箱倒水喝的时候看到满柜的食材，脑子灵光乍闪，跑进厨房叮叮当当地鼓捣了起来。
　　阿航不比苏姗娜，每天喝得多，睡得也多，此时还没睡饱，正头疼着，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憋得跟癫痫发作似的，拉了被子蒙住头，掩耳盗铃地想要躲过一劫，结果也没赖床太久，还是被苏姗娜拖了出来。
　　这还是阿航第一次吃到苏姗娜的手艺，此前若有人告诉他苏姗娜厨艺不错，他一定当那人在开国际玩笑，但眼前的四菜一汤，清清爽爽、色香味俱全的药膳煲汤，花花绿绿、意形养皆佳的农家小菜，让阿航大快朵颐了一顿。
　　阿航的吃相并不是很对得起正常的饭菜，苏姗娜却是真心的全程笑眯眯看他吃——对她而言，眼前的一切胜在真实。
　　阿航放下筷子的时候，苏姗娜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收拾碗筷，一边收拾一边问：“吃高兴了吗？”
　　阿航身子微微往后仰：“吃高兴了怎么样？吃不高兴了又怎么样？”
　　苏姗娜眼珠子一转，笑道：“吃不高兴了我就马上再做一桌子，让你吃高兴了为止。吃高兴了——是不是该打个赏啊大哥？”
　　“想要什么？”阿航一脸认栽的表情。
　　苏姗娜双手往阿航面前一摊：“你看我手上这些，都过时了。”
　　阿航一边想着她下厨怎么也不摘手饰，一边已经在心里默默按计算器：“好吧，回头送你一个不会过时的。”
　　“回头是个什么意思？去香港买？”苏姗娜试探着问。
　　阿航笑了笑：“咱不差那几块钱，去香港前就给你买，你等着。”
　　苏姗娜笑成了一朵花。
　　阿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说，你有这手艺，上次我妈来，你怎么不露一手？我敢说，你当时要给她做这么一桌，她肯定二话不说，把手上的传家宝扒拉下来送了你。”
　　苏姗娜叠着碗，头也不抬地说：“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的保姆，干嘛要会做饭？”
　　阿航一本正经地说： “女朋友可以不会做饭，老婆还是要会的，不然以后怎么养老人孩子？”
　　苏姗娜白了他一眼：“谁是你老婆？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阿航坏笑起来：“当初是谁说，‘要当我男朋友可以，要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否则免谈！交往两年内还不结婚，别等我提醒，自己滚蛋。’你给我分析分析，这话到底谁说的？还算不算数了？”
　　苏姗娜端起碗碟往厨房走，很是硬气地回答：“不算！”
　　阿航乐呵呵挪到沙发上靠着，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玩着手机。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睡了一觉关静音而已，手机上密密麻麻的未接电话、未读信息。一条条信息翻过去，阿航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刷的站了起来，回拨电话一个个去核实情况。
　　苏姗娜在厨房里依稀有听到阿航在讲电话，感觉得到语气不是很好，想问问他出什么事了，但等到她收拾完厨房出来，阿航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航素来没什么交代，苏姗娜早就习惯了他的风格，从不把他的行踪放心上，一直是“随他去”的心态。只是一个人待着渐渐觉得无聊，她是个坐不住的，无法忍受宅在家里这样的酷刑，当即给自己找起节目来。
　　找到手机才发现，上面有条未读信息：“睡醒了没？”
　　是方大鹏。
　　还真是够了解她的，知道她不到傍晚不会起床。
　　苏姗娜回了一个字“没”，方大鹏立刻打了电话过来：“到我家来一下。”
　　苏姗娜刚想回一句“凭什么你叫我就去？”方大鹏已经扔下一句：“我派车去接你。”挂了电话。
　　苏姗娜絮絮叨叨骂了几句之后，还是给自己仪容仪表收拾了一番，喷了点香水，从容下楼。她自认为才花了几分钟时间，方大鹏的司机小马已经等候多时。
　　其实苏姗娜多少猜到了方大鹏的意图。来来去去，不外乎他前妻那点事儿。果然不出她所料，方大鹏将他前妻的私人物品打包了俩行李箱，扔给苏姗娜：“这些你来处理，你要是不拿走，我就扔了。”
　　苏姗娜火气上来：“你老婆的东西，给我干嘛？你爱处理不处理，关我什么事？”
　　“好！你说的，我爱处理不处理！”方大鹏在对待前妻的问题上，可没有任何耐性，把司机叫了过来，“小马，把这些都拉出去扔了！”
　　小马无辜的眼神看向苏珊娜，嘴里说着：“好，好，我这就去办……”
　　苏姗娜终于败下阵来：“等等，等一下。小马，还是麻烦你把这些搬到我家吧。”说着掏出来一串钥匙：“这是大门钥匙，我先不回去，辛苦你一趟。”
　　小马看了看方大鹏，见方大鹏神色缓和，点了个头，连忙接下钥匙，提了行李箱便一路小跑而去。
　　苏姗娜确认了小马关门离去，对方大鹏说：“方大鹏，咱们谈谈吧？”
　　“谈什么？谈恋爱？”方大鹏一本正经的问。
　　“方总也学会开玩笑了。”苏姗娜脸上浮起她的应酬式笑容，“别这样嘛，虽然你老婆——不不，你前妻对不起你，但那也不关我的事呀，不要殃及池鱼嘛！”
　　“苏姗娜你可真行啊，昨晚不是还挖苦我来着，今天怎么一下子学乖了？”方大鹏仔细地盯着苏姗娜的脸看，想要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苏姗娜是什么也藏不住的，直接自己招了：“昨晚回去之后，阿航狠狠教育了我一顿，他说我不该多管闲事，以后不要再给人乱介绍对象了。还有就是，他说我和方总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跟你好好谈谈，你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当然，这是苏姗娜处理过的版本，事实上，阿航是在关灯前，躺床上跟她说的，原话是：你和方老总这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下回再遇到就别开溜了，多干两杯大家就都没事了，听我的，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
　　“你这张嘴巴，黑的能说成白的。我可不想听。”方大鹏冷冷甩了一句。
　　苏姗娜犯难了：“好话都不让说，那让我怎么办？总不能再给你找个女朋友？——阿航说了不让我再给人介绍对象了。”
　　方大鹏嘴角微微一提，扫了苏姗娜一眼：“谁还敢让你介绍？”
　　大约是方大鹏的眼神里找不到善意，苏姗娜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躲开，呵呵陪着笑：“哎呀方总，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当初哪里想到会有后面这一出呢？再说，多少小姑娘在锦江爱月门口排着队等着您关照，您恢复单身也是好事呀。”
　　“我算是明白了，跟你没什么道理可讲。”方大鹏依然没什么表情，“胡作非为就是你的本性。”
　　“方总你不能总带着有色眼镜看我。外面那些人，说我是外围女，说我是小三专业户，都是冤枉我的！我向来就一个男朋友，分手了才找第二个的好吗？我也没有干爹，我只有一个干妈——我干妈都是带我去教堂做祷告的好吗？”苏姗娜掰着手指头诉说自己被黑的历史，边说边往方大鹏脸上瞄，“方总，其实咱们是同病相怜。”
　　“所以？”方大鹏还算了解她，知她必有所图，索性问了出来。
　　“所以以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方总以后有任何差遣，我，还有阿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方大鹏哼了一声：“这话也是阿航教你说的吧？别把他扯进来，他的事你操什么心？”毕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哪里会看不穿苏姗娜和阿航那点小心思，“真不明白为什么卓老太太要收你做干女儿，够不争气的，给你介绍那么多青年才俊，一个好的都没看上，倒是跟那个什么阿航混一块了。”
　　苏姗娜继续陪着笑：“我有自知之明嘛，什么锅配什么盖，我和阿航，一个小白女，一个小混混，门当户对。”
　　“你的狗胆都够捅破天了，还知道自知之明，知道门当户对？”方大鹏终于笑了，“甭逗我了。”
　　苏姗娜不再言语，谄媚的笑容里带着点心虚。她没有解释，其实刚刚她说的是百分百的真心话。当年，干妈刷遍了那张老脸，很是把她打造了一番，带她认识了S城的不少名流高门，第一站便是锦江爱月。可是参观完锦江爱月集团，看到产业的占地和工人规模，再拜访掌门人方家的豪宅，了解到方大鹏是海归博士，苏姗娜整个人都蔫吧了——方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还是敬而远之、少惹为妙。
　　事实证明，她当初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行了，事办完了，你走吧。”方大鹏摆摆手，“看到你就烦，以后还是少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