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鱼》无影罗刹

15、4C：悔不当初

　　小城没有机场，这是许多来往小城的商务人士最痛恨这里的地方，因为耽误了他们不少挣钱时间。林亮亮自然是没有这种烦恼的，相反的，她还挺高兴有这么个“缓冲带”的存在。
　　比如这一次，林施书仪在电话里训了她一顿“不知节制、恣意妄为”，一边训一边从广东就地调人来给她送钱，还是不放心，连夜把一直随身的司机连人带车派去广州接她回家。
　　从S城到广州，单程少说也要五六个小时，来回便是一整天，林施书仪直接忘记了司机也是需要休息的，竟然吩咐“速去速回”。还是林亮亮贴心，见到司机的第一件事先放他一天假带薪休息。这样一来，林亮亮自己也多了一天逛街购物的舒心日子。
　　林施书仪催来催去，催得熄了火，最后也只剩电话里一句：“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没脾气了。
　　就这样，林亮亮又是轻轻松松将她妈拿捏住了。
　　即便家里人尤其几个弟弟都在家里议论她“又出门作”，她依然可以吃好喝好，躺大奔后排一路睡回S城。
　　在睡眼惺忪的一路上，她无意间客串了一回“侦探”。
　　当光线正好透过车前玻璃打到她脸上的时候，副驾沙发侧面那一根长头发，跟着折射二来的刺眼光线一起隆重出场。
　　林亮亮瞪大眼睛凑上前仔细看看那根头发，小心翼翼捏起来比了又比——家里所有可能坐上这辆车的男女老少，包括隔壁家偶尔过来蹭饭的野猫在内，没有一根毛发会超过30厘米，而眼前，赫然是一根染红了烫卷了的女士长发。
　　林亮亮兴致上来，便开始盘问司机，最近都有谁坐过这辆车，逐一排查了一圈下来，她将目标锁定在三弟林柏星身上，一个电话便崩了过去。
　　“你跟你那个婷婷还没分哪？”
　　“你咒我呢？”
　　“居然敢开老妈的车去接她，你这胆子也是锻炼出来了嘛？”
　　“你胡说什么？”林柏星显然是着急了。
　　“我胡说？我手上可是有证据的，这么长的头发，咱家反正是对不上号的，我待会儿就拿给老妈认认看谁的。”林亮亮饶有趣味地说。
　　“别，别，别……姐……”林柏星听到头发立马明白咋回事了，连声求饶：“我求你了，别跟妈说。你要啥，我给你买。”
　　“得了吧，就你卡里那几块钱，还是留着陪女朋友逛街吧。”
　　“那你想要啥？”林柏星的声音又开始不耐烦了。
　　“还没想好。”林亮亮笑了笑，“证据我收起来了，先逗你玩会儿，想好了再跟你说。” 林亮亮说林施书仪当自己是主宰，但事实上她也经常这样狐假虎威，为难为难下面三个弟弟，造点不痛不痒的声响，打发无聊的人生。
　　林亮亮撩拨这么一下，也不给个定音，直接断了电话，电话另一头的林柏星便只剩焦虑，他越想越是悔不当初，真不该为了节省几分钟倒库换车的时间直接开这辆车出去玩，白白给大姐留了个话柄。其实他与婷婷交往的事情虽然遭林施书仪反对，目前来看倒也还未到封杀的地步，可这辆座骑是林施书仪的公务用车，她三令五申任何人不得挪用——除了林亮亮，要是知道了他私自开出去，非得原地爆炸不可。
　　林亮亮才不管小弟弟会有多少烦恼，施完长姐的威风，又眯着眼睡了好长一觉。
　　颠簸一路好几个小时，感觉跟进工厂拧了一天的螺丝似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终于，大奔前方出现了S城的收费站。林亮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一进入老家地界，林亮亮便赶忙地指挥司机靠边停车、半道开溜，只把行李留给司机拖回去找“施媚娘”述职。
　　林亮亮步行了半条街，未见家里车辆尾随，这才拦下辆计程车，一路电话纠集几个死党召开“临时会议”。怎么也联系不上何苾，最后还是燕仔聪明，用手机□□发讯息过去，电脑前的何苾还真的回复了。
　　林亮亮开口便叫何苾开机。何苾边执行便问她有何贵干，林亮亮说，她就是离开了几天，怕错过什么精彩情节，一回来当然要先查缺补漏。林亮亮是个完美主义者，看戏自然要看全套。何苾同她相知多年，也早就习惯了她的癖好。
　　她们这几个女孩子，聚会的地点十几年都没变过，不是琳琅书店，就是港式茶餐厅“仙人岛”。
　　何苾和林亮亮都是比较自律的，不习惯让别人等候，所以在闺蜜聚会中，也往往是最早到场的。两人面对面坐着，林亮亮一边按着手机聊着天，一边同何苾畅谈。
　　对林亮亮而言，手机断网堪比银行卡停卡，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所以她的手机一直是全球通，一直保持着随时随地随机上线的状态。
　　何苾轻描淡写的说自己辞职了。林亮亮已经知道了，就没放到心上，倒是关心起另外两个人怎么还没到，边说边回着信息。
　　看到燕仔的回复，她跟何苾汇报说燕仔在网上同她对话，正在赶来的路上，才说完，有点惊讶的自言自语：“咦，文叔叔也在线呢。”
　　何苾轻笑道：“王通文？想不到你同他会有联系。”
　　林亮亮点头道：“是啊，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何苾明知故问：“你不是只对帅哥有兴趣吗？什么时候做起慈善事业来了，连丑男也光顾？”
　　林亮亮干笑两声说：“毕业之后就一直有联系，文叔叔虽然长得蹉跎了点，横看竖看都不像我们同个年代出生的，但是老成有老成的好处，他有个优点曾经叫我刮目相看。”
　　“什么优点？”
　　林亮亮顿了顿，说：“他曾经斩钉截铁的说过一句话，男人就是要赚钱养家的！”
　　何苾问：“就这一句话？”
　　林亮亮朝门口瞄了一眼，笑道：“是啊。谁叫某人最鄙视夫妻两个节衣缩食一起供房一起养家的人间惨事呢？”
　　“王通文说话做事向来挺爷们的。应该是个好丈夫人选，只可惜，燕仔偏偏不爱。”说着，何苾不自觉叹了口气。
　　林亮亮边笑边按着键盘，边说：“像燕仔这种刁蛮的小女生，还是很多人喜欢的，尤其那些浪荡子，如此一来，文叔叔就处于下风了。加上这一物降一物，老实的文叔叔遇到刁蛮的燕仔，嘴钝的吃亏，妥妥就是食物链下游生物。”说着突然叫了一声：“糟了！”
　　林亮亮脸色骤然一紧，看得何苾心中也随之一震，忙问：“怎么了？”
　　林亮亮忧着张脸说：“我刚才随口就跟燕仔说，‘你家文叔叔也在线上。’结果她回了信息说‘他说什么？问到我什么了？’你说我要怎么回答？”
　　何苾表情一木，问：“什么叫怎么回答？”
　　林亮亮摇着头说：“你在某方面真是特别迟钝！燕仔以前跟王通文一直是暧昧不清，可她又死不承认，大学毕业后就基本上同他不怎么往来了，可是王通文经常从别人口里探听燕仔的近况，燕仔都是知道的，现在燕仔开口问了，我怎么回答呀。”
　　何苾失笑：“照实回答呀。反正燕仔一向很享受这种三姑六婆式的虚荣。”
　　林亮亮苦着声说：“问题的关键是，今天王通文从头到尾没提到燕仔的名字！……”
　　何苾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纠结这个？想好过点就骗骗燕仔，说王通文很关心她。”
　　林亮亮说：“扯这种谎话，燕仔是好过了，我可不好过，一说谎我就全身难受，我不想说谎。”
　　何苾摊手道：“那就照实说。”
　　林亮亮仍是纠结：“照实说的话，多伤燕仔的自尊哪。”
　　何苾恍然有种听到某小品名句的感觉，东北腔的“多伤自尊哪！”回绕了好几遍，何苾捂着嘴笑，笑够了才说：“那就不要回答。”
　　林亮亮又说：“可你又不是不知道，燕仔那种个性，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样样事情都要穷根究底，不给她答案，我还活不活了？”
　　何苾无奈的问：“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林亮亮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办，一味摁着手机，摁着摁着，突然眉开眼笑起来，叫道：“太好了！”
　　何苾问：“好什么？”
　　林亮亮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抓着何苾的手臂，激动的说：“王通文终于问了我‘燕仔最近怎么样了？’你说好不好？”
　　何苾只剩下笑的份。
　　林亮亮兴奋的按键回信息，回完了抬头对何苾说：“我觉得，燕仔早晚有一天会悔不当初！”
　　何苾问：“为什么？”
　　林亮亮很肯定的说：“你觉得燕仔还能遇到一个比王通文对她更好的人吗？他们俩大学四年的黄金时间是在同一座城市，每学期开学放假，都是一起来回的，王通文一直那么照顾燕仔，当了三四年的护花使者没半点回报，换了别人谁干呀？燕仔那么爱哭，每次想家了或者考试考砸了，甚至只是心情不好了，就打电话给王通文哭诉，一边哭还一边说‘文叔叔你要请我吃饭。’结果呢？她哭完了洗把脸，王通文就已经转了两趟车到她学校了，到她宿舍楼接她出去，请她吃饭，逗她开心，风雨无阻，这样的男朋友到哪里去找？燕仔偏偏死不承认跟他有点什么，现在是不怎么联系了，我看呐，她这辈子一定会后悔的。”
　　“人呐，得不到的放不下，失去的再悔不当初。这是常态。”何苾总结了一句，开始反问：“既然你说得王通文那么好，那么换作你，你会不会悔不当初？”
　　林亮亮一别脸，说：“我才不会叫个丑男请我吃饭呢！对着丑男，哪里吃得下去？”
　　两人说说笑笑，何苾远远看见燕仔穿得一身亮丽的走来，一脸春风依旧，提醒林亮亮说：“燕仔来了。”
　　林亮亮忙转过头去，一起用注目礼迎接了燕仔过来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