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鱼》无影罗刹

45、11D：有点缺德

　　你说人间无情吧，倒在路上还是有人问津的，你说人间有情吧，把亲生孩子扔到大街上的人连自己犯了罪都没意识到，遑论真情。——燕仔

　　身体处在羸弱状态的小仙女，看到燕仔的那一刻，直接是崩溃的表情，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怎么哪哪儿都有你！”，之后便跟吃了大力丸一样，直接朝她扑了过去。
　　王通文这个预备役刑警，终于派上了用场，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小仙女。
　　他上上下下扫视了小仙女一番，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垃圾堆里翻出来那婴儿，是你的孩子吧？”
　　小仙女立刻慌了：“哥……这位大哥，饭能多吃，话可不能乱说！……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王通文看了看她：“你说这话你觉得我，我们信吗？”
　　小仙女退了两步：“我知道了，你想要钱是吧？我也没钱啊？我一个服务员，能有什么钱？敲诈是违法的你，你们知道吗？你们等着，我这就报警！”
　　王通文笑了笑：“报警是吧，我帮你。”手机翻出通话记录，直接拨了出去：“喂，茶馆门口的弃尸案，找到人了。你们出警吧。”挂了电话，慢条斯理地跟小仙女说：“离民警们到达这里还有十来分钟，你可以好好想想，要怎么说。”
　　小仙女这下终于意识到来人是什么身份，声线立马降了几十分贝：“大……大哥，警察大哥，您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胆子小，不经吓！”
　　“胆子小，还敢弃尸？”王通文盯着她的眼睛：“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那么狠心，好歹也是你的孩子。”
　　“不是……我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小仙女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大概是看王通文的目光太笃定，她组织不出更多的语言，哆哆嗦嗦扶着墙，下一刻，嚎啕大哭：“小孩一出生就没气了我有什么办法？这要在我们乡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了，你们城里还不让扔！什么规定什么道理都是你们说了算，凭什么呀？”
　　王通文和燕仔对视一眼，皆是无语。
　　小仙女心态一直在崩溃瓦解，絮絮叨叨地哭诉，她不明白，在小城过个日子怎么就那么麻烦。她不知道的是，是她自己把日子过成了小城里的独一份。
　　在小仙女不着四六的哭诉声中，王通文的民警同事们来了。
　　几身警服面前，小仙女便吓得噤声了。
　　为首的马林警官出示了证件，三两句公家场面话说完，正式把人带走。
　　小仙女被民警们押着一边往警车方向走，一边哭。哭着哭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燕仔：“你这个臭三八！缺德鬼！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报警抓我？我对天发誓，我一定要找你算账！……缺德鬼你等着！你等着！……”污言秽语骂了好几筐。
　　小仙女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道该用歇斯底里还是万念俱灰来形容她合适。燕仔一头雾水呆若木鸡，她绞尽脑汁也没办法从记忆里拼凑出上一次在茶馆见面时小仙女的样子，怎么可能跟她还有什么渊源？
　　可事实上，小仙女明显是认得燕仔的。而王通文也是通过蛛丝马迹察觉了异常，才把小仙女作为调查对象，专门拉着燕仔来跑这一趟。
　　燕仔这趟工具人当得实在有些窝火，莫名其妙摊上个边缘人物的“仇家”，自己却不知就里，她只能把气撒在王通文身上：“老王，你才是那个缺德鬼吧？拿我当工具人是咋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咱们就断交！”
　　王通文举手求饶：“姑奶奶，我真的就是循着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但还没找出线头呢！到底是咋回事，还得回去问问警局同事审讯的结果。”
　　燕仔没有好气地一字一字蹦说：“那就说你知道的！”
　　王通文抓来抓脑袋，仔细地回顾之前同燕仔到茶馆的场景：“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喝茶，是我泡的茶？”
　　燕仔愣了一下，想了想，点了下头。
　　王通文继续说：“其实每一桌都配了茶艺师，我把茶艺师给推掉了。”
　　“嗯。”燕仔点了下头，仔细琢磨了一下，“那茶艺师……也不是这个小仙女啊……对……她是服务员！”
　　“对了！”王通文笑了笑，“派过来咱那桌的服务员就是小仙女。”
　　“我可是真是被你气晕了！刚刚领班不就介绍过了吗？要不然我们怎么找到宿舍来的？”燕仔白了他一眼，“你在这跟我兜什么圈子呢？”
　　王通文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急，听说我。你可记得那天的服务员小仙女长什么样子？”
　　“就，胖胖的呗。”燕仔不假思索的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啊！肚子！她她她……她好像肚子扁了一点点……那天，那天她是怀孕的？”
　　王通文点头：“她长得确实有点胖，年纪又小，外表看上去像个高中生，实在不好分辨是胖还是怀孕，但是，那天，她看你的表情，很奇怪，我当时就多看了一眼，印象很深。后面点完餐，她出去的时候，还偷偷瞄了你一眼才出去，我都看到了。然后看她扶了下腰。当时我就觉得她很有可能是孕妇。”
　　燕仔万万没想到，陪同调查弃尸案，吃瓜还吃到自己头上。四舍五入，她岂不是跟这弃尸案，还有点关系？此刻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关注的重点全跑到自己身上了：“她认识我？可我真不记得她是谁啊？难道，她是我之前待过的哪个旅行团的客人？那我也不能忘记啊？都要过个人证件要带队要点名好几遍的，就算我把客人名字忘了，我也不能把脸都忘了啊？真的，这事儿，离大谱了！”
　　王通文点了点头：“是有点离谱。我也没想明白咋回事。”
　　“什么？”燕仔火冒三丈，“你啥都不知道你拖我进火坑？缺不缺德呀你！”
　　王通文双手合十把燕仔当菩萨拜：“没想到小仙女应激反应这么强烈，我一定回去请同事们帮忙多做她的思想工作，肯定不能给你找麻烦！”
　　“先问清楚，到底咋回事！她怎么一副跟我有仇的样子？怪吓人的。”燕仔咬着后槽牙说，“这事儿不闹明白，我最近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行，我明白，一定完成任务！”王通文举手发誓。
　　“行吧，你滚吧。我也要回家了。”燕仔边说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骂骂咧咧的来了句：“什么破事儿！”
　　“我还得去查查，谁帮她接生的孩子。搞不好弃尸这事儿，还是协同犯案。”王通文说道。
　　燕仔突然停下了脚步：“还有同伙？”
　　“怎么，你赶兴趣？”王通文问完，自己都不敢置信。
　　燕仔倒是来劲了：“都惹上弃尸犯了，还不让我了解清楚，我拿什么回去旅行社讲八卦？”
　　王通文摇了摇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燕仔踱了回来：“你说说看，谁帮她接生的？”
　　王通文故作玄虚地又开始提问：“你想想，从技术层面来说，谁有本事帮她接生？”
　　“当然是医生呗。”燕仔脱口而出。
　　“那这附近，有医生吗？”王通文跟师傅带徒弟似的，引导着燕仔往他的思路上走。
　　“我又不认识这附近所有的人，哪知道谁是医生？”燕仔不耐烦王通文这种循循善诱的师长作风，气囔囔说完，立刻联想到什么：“附近的医院，或诊所？”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不对不对，如果是医院，死婴会在医院直接处理了，不会拿出来扔垃圾桶，这没道理。那就是……诊所？私人小诊所，没办法处理死婴？是不是这样？”
　　“除了医院和诊所，还有什么人有接生的本事？”
　　“古代的接生婆呗！”燕仔在快问快答这种游戏上从来没输过，可是答完，自己又觉得不对，“这年头，还有接生婆吗？”
　　“还有一种，兽医。”王通文指了指巷口转街角的旮旯处，一个红通通的小小十字招牌：“那不是，有间宠物医院。”
　　燕仔瞪圆了眼睛。
　　事实证明，王通文是对的。
　　那晚，小仙女在回宿舍的路上，羊水破了。宠物医院值夜班的人发现了她，将她搀了进去，可能是没来得及送医，可能是小仙女不愿意，总之她就地生产，然后就近弃尸。整个过程，宠物医院里有一个人一直协助着她。
　　了解完过程，燕仔唏嘘不已。你说人间无情吧，倒在路上还是有人问津的，你说人间有情吧，把亲生孩子扔到大街上的人连自己犯了罪都没意识到，遑论真情。
　　马林警官在押着小仙女回警局后没几分钟，又被王通文召唤了一次，他带着同事们把嫌疑人请进了警车，亲手喝上了车门，站在车旁跟王通文竖了个大拇指：“学长，你是真牛，这速度！我们还没开始问，你都猜到了。”
　　案子破得太快，燕仔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她这趟算是被老王临时发挥拖下水，收到了足以在小城炸几天锅的第一手八卦。可这位八卦大王这次却一点兴奋不起来，一路惴惴不安，回家发呆了很久才想起来打电话骂王通文：“你这缺德鬼，如果我以后遇到什么不测，都算你的！”
　　王通文听完燕仔的控诉，花了好半天时间赔礼道歉，终于把燕仔暂时哄住了。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放松下来，仔细回想这两天的经历，越想越有点心虚，终于还是觉得，自己这次为了证明自己的查案之能，逞一时之快，拖燕子下水，属实有点缺德。
　　万一，小仙女以后真的跑去报复燕仔，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