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鱼》无影罗刹

48、12C：死磕到底

　　爱情这东西，看上去是跟对方死磕，其实说到底都是在跟自己较劲。——林亮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亮亮给弟弟和他女朋友打掩护的事情彻底惹恼了林施书仪，林家这位当家大女主突然多了不少时间回家盯梢。林亮亮姐弟几个但凡回家晚了，整体不着家了，林施书仪就出言要扣他们零花钱，不到两天时间就已经整得这一窝崽叫苦不迭。
　　林家三兄弟顶一个诸葛亮还是没问题的，仨脑仁凑一起想出了一个大招，把常年闲云野鹤的老爸给火速召唤了回来，四个男的组了一桌麻将在家，好歹也能凑合几晚上。
　　麻将屋里响声不绝于耳，噼里啪啦高低错落，门一拉跟闭关造炮仗似的，让林施书仪松了半口气，剩下还吊着的半口气就专门用来管辖林亮亮了。
　　这可苦了落单的林亮亮——也怪她自己，承继了母亲的美德，不爱打麻将。
　　一开始，她见情况不妙，便先下手为强，提出要去步行街的小公寓住几天，集中上几天舞蹈课，锻炼身体。林施书仪一口就给否了：“出去上课可以，不就俩小时嘛？来回仨小时，让小庄接送你。”
　　林施书仪口里的小庄便是她最得力的那位司机长随。有前头林柏星带女友用了车被告密的前车之鉴，林亮亮如今是一点也不想再使唤小庄了。
　　她溜了好几回，第一回直奔地下停车场才发现电梯门被锁了，在楼梯口被逮了个正着。后面就一次次刷新败绩，最后的结果便是被困在她自己那层楼，收到一套中华书局的二十四史，和一句特别贴心的叮嘱：“好好看书。”
　　林亮亮虽然不是什么多动症儿童，但逆反心理还是有的，让她这么憋在家里不往外跑，她的反叛情绪一下子升到了历史峰值。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三个弟弟那么安分地关麻将室里搓日子，就是一心在等着她出面打破僵局。所以她再想出门，也还是有策略的，说什么也不能带头下母亲的面子，这是立场问题。——如此一来，林家这举家自我隔离的孤岛局面，便真的成了一盘死棋。
　　林亮亮自然是不会跟弟弟们干耗的，在她眼里，这几个弟弟在都属于母亲盖了玉玺认证的演技拙劣、不堪重用，她要反抗母亲的专制肯定是不能硬来，还得配制点独门配方。她几乎是遇到难处就会先想到何苾，可是这一次电话过去，何苾表示自己有工作在身，拒绝上门搭救，还给了她一句：“在家歇几日修身养性不也挺好的。” 林亮亮只得另辟蹊径。
　　燕仔家与林家关系太近，让她出面容易牵连长辈，也不合适。林亮亮最后没辙，把整天忙着发传单做数据调查的秋凉给召唤了过来。
　　秋凉的勤恳好学、乖巧听话，在这几个闺蜜的家长们心中都是极有分量的，果然一出马就博得了林施书仪的首肯，顺顺利利、光明正大将林亮亮带出了林家大宅。
　　出了门，林亮亮神色雀跃许多，开车都会哼歌了。
　　秋凉实在好奇：“你这想方设法地出门，到底是想干什么，还必须瞒着你妈？”
　　“就……”林亮亮神神秘秘的，“去接个家庭新成员。”
　　秋凉更好奇了：“什么家庭新成员，还偷偷摸摸的……要给你妈惊喜？难道，是男朋友？不是吧……你跟杨康又好了？”
　　“什么叫又好了？都没正式好过。”林亮亮自己驳了个干净，“去接只猫咪啦，我妈不喜欢掉毛的活物，好不容易才弄来一只斯芬克斯猫。”
　　秋凉没听懂，直到进了一家宠物医院，接到刚打完疫苗的斯芬克斯猫，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有光秃秃的无毛猫，她惊得合不上嘴：“天，谁这么有才给你找来这么只不掉毛的宝贝？”
　　“杨康。”林亮亮一手抱着猫咪，一手摩挲着它的后脑勺，头也不抬地说。
　　“然后你打算怎么跟你妈说，说你自己买的？”秋凉立马想到了林亮亮回家的口供。
　　“实话实说。”林亮亮道，“我妈那人太精明，骗她的累积风险太大。与其日后穿帮受大刑，不如一开始就主动招了。”
　　“不愧是心理学高材生。”秋凉伸出了大拇指，“对了，你给它起名了嘛？”
　　林亮亮很明显是在现场发挥，想了想才回答上来：“品种，斯芬克斯猫，就叫它Skr。”
　　秋凉笑道：“死磕？你要跟谁死磕？”转念一想，惊了：“不会吧？你还要跟杨康死磕下去？他不是已经订婚了吗？那你岂不是……”秋凉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知三当三”四个字直接消音了。
　　聪明如林亮亮哪能不知道秋凉想说什么，当下瞪了她一眼：“我跟自己死磕不行吗？”
　　其实林亮亮在某些逻辑性问题上，还是很犀利的，就说爱情这东西，看上去是跟对方死磕，其实说到底都是在跟自己较劲。她绕着弯给自己找台阶下，秋凉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秋凉主要还是担心说多了把林亮亮逼到死角，闹出什么事来自己收不了场，生忍了道德批判的冲动。
　　林亮亮的七窍玲珑心也让她及时收到了危险信号，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转移话题：“听说他们医院卖的训练玩具和猫粮还不错，先买点回去免得再跑一趟，你帮我一起挑一下吧？”说着将猫请进了宠物袋中。
　　秋凉从善如流，随她到了前台展示区，全心全意当起了作陪。
　　守着前台的护士小张是个中等身材一般容貌性情温和的普通女孩，但一张口便是天籁般清甜的声音，三两句话介绍完，林亮亮差点把猫区产品一扫而空。
　　小张开单的手速也是惊人，林亮亮这头话音刚落，她笔下的销售单已经开出来了，型号规格包装颜色等等，各种产品信息精准登记到册，单子直接递到林亮亮手中补填收货人地址电话，同步提醒到位：“辛苦您填完再检查一下，特别是手机号码，可别填错了。”
　　秋凉心下感叹着小张护士这种才是天选销售员，自己发几张传单做个调查都费时费力的，尤其做调查问卷的时候，经常都是死磕也没用，全凭对方心情和自己手气的好坏。可眼前这位小张，轻松几句话竟然卖了几十件货。这个时候，突然进来几位民警，二话不说先出示了警官证，为首的马林警官自我介绍了姓名职位，然后便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盘问小张：问她是否前台接待员，问名字叫什么，问医院开门时间是几点到几点，问她某年某月某日是否值夜班……
　　小张面色凝重，认真回答警察的每一个问题，每回一个问题，声音便低沉几个分贝下去，最后实在没憋住，紧张兮兮地问起了马林：“马警官，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马林神色很是严肃，“当晚隔壁茶馆的一名服务员在路过宠物医院的时候，突发阵痛，羊水破了，你帮她接生，协助她弃尸。”
　　“没有！不是！我真的没有！”小张哇地一声哭了一起，语无伦次地解释，“那个女孩子她羊水破了，我要帮她叫救护车的，是她自己不肯，是她让我帮她接生的，我……不是，我没有……没气了，对，孩子生出来就没气了，我吓死了我当时吓死了真的……她自己抱走的，我没有弃尸我没有！……”
　　林亮亮和秋凉万万没想到碰上这么一出，一时间都被镇住了，不想留在现场，可好像也不能走，只能提醒吊胆地站在一旁等民警指示。
　　宠物医院的院长闻风赶来，拉着马林一通解释，中心思想基本围绕“小张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以及“孩子被吓到了”。
　　林亮亮和秋凉只能继续面面相觑，马林正忙着显然没空理她们。他身后一个眯眯眼的便服警察见状上前来跟林亮亮打了声招呼，手指了指她手下的宠物袋：“你们带宠物来看病？”
　　林亮亮这才注意到一直埋在人群里的王通文：“啊，老王！是！哦，不是！是朋友送的猫在这里打疫苗，让我自己来接回家去。”她一紧张，也稍微有点结巴，不自觉地动手比划了一下。宠物袋一个晃动，里头的Skr喵喵喵连着控诉了好几声。
　　显然，这只猫还没吃上林家饭，便随了林亮亮的娇小姐脾气。
　　王通文点了下头：“那你们先走吧，我送你们出去。”
　　林亮亮忙不迭地点头，溜之大吉。秋凉紧跟其后。
　　出了宠物医院的门，林亮亮和秋凉站成一排跟王通文好声好气谢了一串话。
　　王通文摆摆手：“别说是老同学，就算是不认识的市民在那，也是要先把人请走的。”
　　原来是怕被听多了盘问细节，林亮亮心下立马有了答案。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她知道的，她越是好奇。当下没了制服镇场，她的狗胆很快复原，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老王，那个前台小姐弃尸吗？这是不是算犯了大案？”
　　王通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有协助弃尸的嫌疑，还得具体查清楚。你们也别到处瞎说。”
　　林亮亮带着批判的眼神瞪了回去：“我们听了现场版的，多问一句都不行？如果是燕仔在这，我看你说不说！”一脸非要死磕下去直至磕出真相的架势。
　　“我就在这，咋了？”空气中突然传来燕仔的声音，林亮亮和秋凉的后脊均是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