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友来自未来》沙威的猫

7、失踪的男孩

　　清夜拎着打包的芝士焗鸡胸和配菜走着，今晚她母亲要给班上几个学生上英语家教，父亲的考古研究院有个国际交流项目不在家，所以她才在外面解决晚餐。

　　与韩漾聊过后，仿佛身上系了巨石，把她压在水里往下拽，未被消化殆尽的烦恼又多了几件，除了卓烁的事，还有孙经理的威胁、吴天抛下她躲起来等等，跟在视频压力的后头，张牙咧嘴地叫喧着它们的存在，这让她在健身房足足跑了五十分钟，各做了四五组深蹲、反手下拉、杠铃卧推，悬垂举腿，想把它们都甩出脑子。

　　手机不断地弹出吴天发来的信息，她按了关机键。她不想再提今天的事，更不想安慰吴天说孙经理没看到她不用担心。

　　她只想回去把剩下的半瓶玫瑰精油全洒到浴缸里泡个奢侈的澡，就算外界一而再地欺负她，她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终于，清夜踩了半个小时的棉花路走到了小区门口，原本引人食欲的芝士焗鸡胸她一口未动，眼下筋疲力尽反正也吃不下，想着可以给小区门口乞讨的母子。

　　他们三年前就到了这里，母亲面色暗黄，头发微乱，她没见过他们吃什么好东西，通常一杯水，一只实心馒头可以从早上吃到晚上，不过引发清夜怜悯之心的其实是她怀里智障的儿子，据说已经十四岁，但看起来只有十岁光景，眼距宽，眼角向上斜着，鼻梁低平，舌头常伸出口外，流下的涎水在肮脏的领口上淌了一大片。

　　今天……她看着比平常地面白一些的位置，他们不在。

　　“夏小妹今天加班啊，都九点多了才回来？”一位大妈跳完广场舞，见到拎着袋子的清夜热情地过来聊两句。

　　“黄阿姨好。”清夜疲惫地挤出一个微笑，这位大妈和自己母亲关系挺好，消息还颇灵通，方圆几公里内哪个超市有特卖，哪里的保健中心有免费的鸡蛋拿，哪几天小区里的老人给人翻蚕丝被了，她都知道。

　　“这对母子呢？”她问，平常他们都会坐到晚上十点多，不过住哪里她不清楚。

　　“哎呦，就前一个小时，那女的被抓起来了！”黄阿姨大声说，享受着路人的侧目聆听，方才警车红蓝色的闪光好像就在眼前。

　　“抓起来？干嘛抓起来？”清夜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来真是的，都是十三幢的老刘喝多了，对人家动手动脚，结果被推了下脑袋磕到路牙子上了，还是开棋牌室的夫妻听到响动送的医院嘞，女的逃了，听那俩夫妻做完笔录回来说，警察后来把她抓进去了呢。”

　　“那老刘死了啊？”路人问。

　　“不知道哦，可慌了，说是人一下子就不动了。”黄阿姨拍着心口说。

　　“那她儿子呢？”清夜问。

　　黄阿姨激动起来：“哎呀什么儿子，你不知道吗，那智障儿不是她儿子，是从人贩子手里租来的，每年付三千块钱呢！”

　　路人讶然，清夜也大吃一惊。

　　黄阿姨絮絮叨叨地把这事情讲清了，大致就是这个女人是哪里人，有哪些不为人知的不良记录，现在靠着租智障儿乞讨赚了多少钱，背地里对他打骂挨饿之类的细节。

　　听完这些清夜心里压抑得不行，如果说从白天吃到晚上的实心馒头不是那位女乞丐的伙食，便就是那孩子的三餐了。

　　“孩子呢？送福利院了吗？”清夜问。

　　黄阿姨停顿片刻，皱着眉头：“我只知道人不见了，警察没找到呢。”

　　不见了？那个走路缓慢笨拙的智障儿不可能走丢后连警察都找不到啊，清夜转身去公园和立交桥下走了圈，没看见人，夜晚的风从卫衣领口灌进来，她打了个哆嗦。

　　这一圈走下来，都十点了，她以为能泡个澡赶紧睡觉，推开门却发现有个头发快要长过耳朵的少年趴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脸困容地在翻她的科技杂志。

　　这是她妈班上的孩子吧，家教不是八点就结束了么？

　　清夜妈挂了电话，对那少年说：“嘉珏，你爸在过来的路上了。”

　　叫嘉珏的孩子哦了一声，慢慢地收拾书包。

　　清夜换了件宽大的家居服，刚把两件卫衣放到脸盆里的时候，清夜妈走了进来，一脸怒意。

　　“手机干嘛关机，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女孩子家这么晚才回来，出了事怎么办？”她低声骂，又看到脸盆里的两件男士卫衣，气不打一处来：“你要当传家宝还是嫌钱多啊，又买了一件？”

　　“是是……”清夜倦倦地应着，泡澡无望，洗衣服吧，一边往脸盆里洒了些洗衣粉。毕竟是别人的衣服，放到滚筒洗衣机甩变形就不好了。

　　果然，她妈冲着这点又向她开炮了：“放洗衣机里就行了，干嘛手洗？闲得你！”

　　清夜妈今晚可是气急了，要不是嘉珏在，她都要出去找清夜了，还有啊，她同事老林问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儿子和清夜见一见，上次清夜不肯，她只能以女儿最近加班为借口推辞。老林聪明得很，哪能听不出来，真是尴尬，而且嘉珏的成绩又退步了，这孩子是单亲家庭，他妈五年前乳腺癌去世了，他爸又总是忙工作，自己孩子的学习都不管，真是的！

　　清夜妈看清夜哪哪都不顺眼，念了一堆。

　　念得清夜满脑子的搬出去住搬出去住搬出去住。

　　门铃久违地响了，一个头发凌乱，浑身染着烟味，穿着军绿色衬衫的男子在门开后立即道歉又道谢。

　　“付老师实在对不起，谢谢你照看嘉珏到这么晚，我其实八点已经到楼下了，是因为看到警车实在是没忍住职业习惯，去派出所采访完了又去了趟电视台才耽搁了，真是不好意思。”

　　楼下？警车？

　　清夜妈有心要教育嘉珏父亲几句，却被从洗手间出来的清夜打断，她满手泡沫，身上穿的还是她妈给她买的粉红色小猪家居服。

　　“请问发生了什么？”

　　清夜妈瞪她，用杀人般的目光叫她别丢人现眼了赶紧滚回去洗衣服。

　　嘉珏父亲转过身，颇有礼貌地说：“你们小区门口的乞讨女子被抓了。”

　　那女子清夜妈知道，正想听嘉珏父亲把整件事来龙去脉说清楚，结果又被清夜打断了。

　　“那个孩子呢？”清夜急急地问。

　　他露出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的表情：“对，就是因为那个孩子，我才留在派出所等道路的监控视频，他在立交桥的十字路口被车撞了。”

　　清夜心里一紧，她妈也是倒吸了口气，赶忙问：“人怎么样了？送医院了？”

　　“一下子说不清楚。”嘉珏父亲拿出一个U盘，清夜赶紧把把笔记本拿了出来。播放器的灰色画面里有个呆呆的男孩慢腾腾地横穿马路，电动车和自行车险险地与他擦身而过，有个中年男人指着他的背影情绪激动，像在骂人。

　　突然，白色的面包车出现，直直地把他撞到两米开外，清夜和凑过来的嘉珏同时发出惊叫，那男孩滚了几圈，躺在视频边缘的位置不动了。

　　面包车没有停，一丝犹豫都没有地驶离现场，视频到这里并没结束，在时间码走了大约半分钟后，又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货车冲入现场，冲向男孩。

　　只见画面中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货车踩了刹车，却无法止住巨大的惯性碾过男孩原本在的位置，停了大约两分钟，货车重新启动发动机离开，道路上空无一物。

　　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清夜的咽喉和心脏。

　　“肇……肇事司机把男孩捡走了？”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阴惨惨的绝望里回过神。

　　她没直接看到男孩头部被车轮碾过，两米多的货车恰好形成监控的死角，可是没看见又能如何，这么重的货车，如此快的速度，男孩不可能还活着……

　　“就是这里，”嘉珏父亲反复播放了好几次，才截到一个有黑影的画面，“交警联系上了货车司机，司机说那时候有人骑着摩托，冲到货车前把人救走了。”

　　清夜定定地看着因速度过快而扭曲的摩托车残影，脑中乱乱地不敢相信，她把视频拖入特定的播放软件，一帧帧查看。

　　三分五十二秒——五千五百六十八帧的视频中，这辆摩托从左上角冲入画面，到被货车的影像挡住，只有三帧，只有三帧！

　　一秒二十四帧，它只用了零点一二五秒！

　　生死的距离从没这么近过，迟一分一毫，它也会与货车相撞。

　　“不可能！他不可能俯身拽走男孩！摩托车向前的冲力和男孩身体的重量重合在一起，绝对是救人的人被拉下摩托！”清夜大声说。

　　嘉珏父亲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附近的医院已经查实没有相关的急诊记录，现在警方应该控制住了货车司机，正在找目击证人。他们两个是生是死，明早应该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