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哥养猫记》鹿忘

5、第五章

　　有几道逆向的风擦着肩头而过，浊然像是轻轻搅动一浆水，却又捉不到太过刻意的痕迹，□□的马儿却更加敏锐的感知到了什么，猝然停下，左右拧动颈子发出高亢的嘶鸣，李陵用力扯着缰绳，下意识的回头——

　　仅剩的枯黄的叶惨淡的躺在地上，分作一大一小不规则的两半，切面圆润，可见锋刃之锐利，或许这片叶只是不幸的恰好与过路的疾行者擦肩而过。

　　会隐身的疾行者，没有别人！

　　李陵的心不安的狂跳，他们没有分给自己丝毫的注意，可见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乱世中，人们的敌意总是大过于善意的，可是要不要管，要不要管呢？

　　他攥着缰绳的手青筋暴突，许久，他一咬牙猛地将马头调转，往回赶去。

　　李陵，你完了。他一壁奋力策马，一壁在心里苦笑，或许这是个陷阱，一去难返，但破天荒的，没有后悔的感觉。

　　双刀的刃缭乱着蓝色与金色的光，如两条怒龙张开利齿，掀起撼山蹈海的风，降下倾天覆地的雷，那是转瞬间取人性命的修罗之客啊！遑论陆陆！金铁触碰，叮咣作响，如羽箭贯穿耳膜，隐隐的刺痛感直击心脏，李陵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前蹄扬起，被勇猛的战意驱使，刹那间凝作赤色一影，风驰电掣而出。

　　这一刀终究没有砍在陆陆身上，天策出现的速度快的令人错愕，简直就是一眨眼的事，刀被紫龙寂地的咆哮所威慑，卸去了大半的力量，冲锋的战马毫无退意，铁蹄震地，似是要将来人踩成尘埃。

　　陆陆扛不住对方的净世破魔击，一错之下大力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泥泞尘土扬起，她用力以双刀驻地，才勉强抑制住了身形。

　　尖锐的碎石割破了她的脸颊，新鲜的血渗出来，她却没顾得上用手擦，任由它蜿蜒的流淌下来，像一条苟延残喘的蛇。

　　她冷漠的抬眸，没有因为李陵的到来而表现出太多的欣喜和留恋，异色的瞳冰冷，若昆仑山巅不化的冰雪，兴许是被破重围踩伤了元气，兴许是被这几乎算是有实体的犀利注视弄得浑身不舒服，对方终于现了形，并有些不痛快的摘下了兜帽。

　　“苏琪雅，跟我回去。”俊美的异域来客收拢了双刀，一边说着西域话，一边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极其优雅的邀请姿势。

　　陆陆闭合了一下眼睛，天策和战马挡在她身前，落下暗沉广袤的阴影，将她遮蔽，不得不说给了她几分安全感，让她得以休憩一下思绪。

　　“卡兰，你自己回去。”她酝酿了一下开了口，声音纤细，琉璃一样脆而明亮。

　　李陵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陆陆说话，短短几个字，足以在他脑子里回放无数遍了，每一遍都会品出不一样的味道，她的声音原来这样可爱，可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就一直不说话，这个猥琐的狗明教一来她就说话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说什么！爸爸都听不懂！

　　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带着滚烫的岩浆喷发出来，烫的胸口疼，李陵扫了一眼那个明教，前一秒还在打人后一秒就摆出这种妖里妖气的姿态，是要勾引他的小猫么？简直不正经！

　　他一枪递出去，险些扎着那明教的胸口，卡兰往后小跳一步，惊魂甫定，随后他有些恼火的眯起双眼，冷笑道：“苏琪雅，你给我——”他后半句话生生吞了回去。

　　陆陆大大的眼睛里倏地盈满了泪水，她原本还握着刀，此刻两手一松，那把几可算得上昂贵的月重轮就垃圾一样叮铃咣当的丢在了地上，她往地上一瘫，开始用手背和被泥巴沾的脏兮兮的袖子擦眼睛，“呜呜呜”的哭，眼泪“吧唧吧唧”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方圆百里都可以嗅到她散发出的“委屈”的信息。

　　李陵看着他精心供养的小猫挨了揍还挨了吼，瞬间变成了个丑兮兮的小花猫，惨象叫他心肝脾肺肾都拧着疼，堪称怒不可遏，卡兰的耐心也耗尽了，他身形一闪隐遁，凑到陆陆身边，揪着她的衣领子就要将她强行拎走。

　　李陵愤怒的长枪生生把卡兰给打了出来，战八方把极重外表的异域客抡到了树干上，撞了个满眼冒金星，李陵将陆陆往腋下一卷，望着树下半晌没回过神来的明教冷哼一声：“我警告你，这是中原，你要是敢乱来，还特么不说人话，老子把你打回原形！”

　　语毕，他翻身上马，将陆陆往前头一放，顺手在她颈后安抚似的撸了一把，口中轻霍，悠哉离去。

　　陆陆似乎是哭困了，歪着头打盹，一冲一冲，李陵将她往怀里扶了扶，一颗悬着的心沉回了谷底。

　　这样的小东西怎么会杀人呢？她没有承认，自己也没有亲眼看见，不该妄加揣测的，至于要怎么跟方景然他们解释，算了，他摇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啊，下次要再敢乱来，我把你丢远点。”回到城里，他一边驱着马，一边指着陆陆的小后脑勺，警告似的自言自语。

　　陆陆动了动，蓦地回头看向他，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陵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你什么时候醒的。”

　　下一刻，小明教脚下像是安了弹簧，一踏马背就窜了老高，李陵根本腾不出手来抓她，她就一溜烟窜上了屋顶。

　　陆陆蹲在屋檐后方，留了个愤怒的背影给他，李陵慌忙下马，在屋檐下昂着头张望，他前思后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很是内疚，怕引来人，他又不敢大呼小叫，刚准备踩了大轻功上去抓猫，听到了方景然和易芸的声音。

　　“哥！总算找到你了！”方景然道：“刚刚收到飞鸽传书，驻守在潼关的军队退至长安，要与我们会和！共商大计！”

　　“好，好。”李陵不得已，一步三回首：“我这就来。”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不用单枪匹马去潼关，很快就会有后援，但对于摇摇欲倾的大唐而言却是个坏消息。一时间不知该喜该悲。

　　“等人一多，咱们也不用怕凌雪阁的人了，迟早把他们给揪出来。”方景然道：“咱们与潼关军齐心协力，再将潼关打回来便是！”

　　“先别高兴的太早。”李陵道：“凌雪阁能将长安城里的守城军给剿灭，势力必定浩大，不能掉以轻心，而且。”他低声道：“我那天前去探查，他们虽然得以逃脱，但慌乱中留下了一封信，信上面写着长安守城军的换班表，还有潼关军队的行程，想来他们比我们更早的得到了消息。”

　　“他们还会伏击潼关军么？”易芸忧心道：“我们要不要前去迎接他们。”

　　“按兵不动。”李陵飞快的下了决策：“他们原本应是想在这里守株待兔，杀潼关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没料到我们来了，一下子鸠占鹊巢，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那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守住这方阵地。”

　　“最近大家都注意点，照顾着老百姓，自己也小心埋伏。”李陵道：“有任何风吹草动，记得通报。”

　　命令下达，听闻了潼关军队即将来此汇合，原本毫无头绪如浮萍一样乱飘的众人们顿时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易芸和方景然外出，在没有被损毁的铺子房屋里搜敛一些用度的东西回来，分发给老百姓，大家小心翼翼按部就班的作息着，夜色降临，忙碌了一天的李陵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松弛一下脑子里的那根弦，腾出空隙来回想属于自己的烦恼。

　　方景然和易芸换班去打瞌睡，他揪了个空子溜出去，来到了屋檐下。

　　“陆陆！”他压低了声音喊。

　　持之以恒的喊了十几声，小明教总算还有点良心，从屋顶上探出半个小脑袋来。

　　李陵仰着头和她对望，小明教的眼神像是一根小鞭子，带着不爽一下一下的抽着天策的脑门，李陵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表达一下诚意，他灵机一动，飞身上了屋顶，离着很远，将头上的须须摘了下来。

　　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红翎递到了面前，飘来飘去，晃来晃去，陆陆愣了一下，琉璃似的瞳孔不由自主的追着那羽毛左右挪动，很快那层冰冷疏离的壳就开始分崩离析。

　　李陵很得意，眼见着小明教腾出手去拨须须，她个头小手也短，狡猾的长臂天策大幅度的举着晃动着那根须须，小明教不得已追着那须须在屋顶上颤巍巍爬了起来，李陵挑衅似的甩了甩手腕：“有本事下来啊。”

　　语毕他跳下了屋顶，心里数“一二三”。

　　话音未落，陆陆义无反顾的跳了下来，李陵张开手臂将她抱了个满怀，充满恶意的挑眉。

　　“真难养啊。”他一低头，任由陆陆伸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微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