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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聪明绝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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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舒起床后,去浴室里洗把脸,镜中的她看起来还是不脱稚气。
荒谬的是她已经二十一岁,在国外,还有一年的实习经验。
但外表这种事,是遗传,非她所能控制。
下楼到餐厅,外公、舅舅跟表弟都回来了。
吃饭时,他们很少开口说话,倒不是大家感情不好,只是很自然地会遵守用餐的礼仪。
等到外公吃完,要说话时,韩小舒放下手中的筷子,挺直背脊,等待他开口。
“小舒,过两天,你去海明的公司报到,他那里有个职位适合你。”
“是,我知道了。”
像外公这种老派人,特别喜欢将自己家的子弟,送到别人家里去磨练。
前些年,韩小舒还在国内念高中时,齐家的长孙-齐海明,就来过外公底下的证券公司工作。
顾立言抿了抿嘴角,他不是在幸灾乐祸,而是对终于能摆脱表姐,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外公让表姐有空,帮忙盯紧他的功课。
她那人脑筋转不过弯,几乎每天晚上,一吃过晚饭,就坐到他书桌旁,陪他念书。
除非他要睡觉了,她才会回自己房间。
因为妈妈无意间提到他曾经逃课的事,所以她现在连他出门补习,也非要跟着不可。
这下子,她有了工作,便没法一直盯着他不放。
说是这么说,但晚饭后,韩小舒还是陪他到书房。
在顾立言读书时,她随手拿起他不及格的数学考卷,在一张空白的纸上,三两下,就写出一道又一道题目的答案。
顾立言看着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闪神。
过一会儿,韩小舒停下笔,蹙紧眉心说:“立言......”
“嗯?”他马上集中注意力。
“你这题的答案抄错了。”
“……”
顾立言深吸一口气,他的自尊心,经过表姐多日来的摧残,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
“还有,另外这道题目,照它给的条件,是不会有正确答案的,你明天去问问你的老师。”
“不用吧。”
韩小舒看他一眼,“你不敢的话,我可以替你打电话。”
顾立言挠挠头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错了就错了,我自个儿知道错在哪就好。”
韩小舒淡淡地说:“不一样,这题的分数加上去,你这张考卷,就可以及格了。”
顾立言“咦”了一声,终于被她说动,他狗腿地探过头去,“姐,那你好好跟我说说,我明天好替班上的同学,争取分数。”
两个小时后,等到顾立言伸着懒腰,终于写完今天的功课,韩小舒也阖上她手中的书。
他这才有胆子,鼓起勇气问:“姐,你数学那么好,为什么不跟爷爷坚持说你要念数学系?”
韩小舒反问:“为什么我要念数学系?”
顾立言说:“你花那么多的时间准备考试,还去参加过集训,应该是对数学很有兴趣,可是爷爷还是逼你改读商科。”
韩小舒认真地思考片刻,摇摇头说:“我对数学一点兴趣也没有,学校让我去比赛,我就去了,谁晓得最后还要进去集训营,早知道会这样,我肯定不会去参加。”
顾立言:“……”
他磨了磨后牙槽,有个这么奇葩的表姐,老过着万箭穿心的日子,总有一天,他肯定会英年早逝。
韩小舒再把他的考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顾立言好奇地问:“姐,怎么了?难道你又发现可以加分的题目。”他的语气透露着兴奋,但不敢太明目张胆。
“不是。”韩小舒说,“你英语差,所以要补习,可你的数学也很差,为什么不补习?”
顾立言小声地说:“我以前的数学成绩还不错。”
韩小舒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你连最基本的题目都做错。”她停顿一下,“所以你的不错是几分?”
顾立言沉默了,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说几分,在表姐的眼里,肯定还是糟糕到不行。
韩小舒说:“如果学校的进度跟不上,你应该请个老师帮你。”
“没有人到高三才在补习数学。”他辩解。
韩小舒不吭声,看着他,显然不接受他的理由。
顾立言继续说:“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教学方法,现在才开始适应,已经来不及了。”
韩小舒一愣,她忽然想起李维。
莫名地,那种像在洗脑般的声音,开始在她的耳膜里回荡。
客观来说,他的教法,并不符合优等生的需要,但对成绩中等,甚至是成绩差的学生,却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韩小舒低下头,再度翻开手里的书,“你说过李维是王牌,怎么不考虑去上他的课?”
顾立言摇头,“哪个补习老师不说自己是王牌?再说了,我听同学提过,他就是个小白脸,教得不好,课程也很没有深度。”
韩小舒顿住,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说他是小白脸?”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李维的脸,却在第一时间想起他身上的味道。
简直跟成瘾吸毒犯,听到毒品的反应差不多,韩小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顾立言缩了一下,苦笑说:“姐,我这不是听人家说的嘛,大概是他本人长得好看吧。”
“一个老师教得好不好,跟他的长相无关。”
“话不是这么说,姐过去的老师,哪个不是聪明绝顶?”
也许是有前车之鉴的关系,顾老爷子给外孙女儿找来指导奥数的老师,都经过精心挑选。
他们全都是顶上没几根毛的老教授,平均年龄超过五十五岁。
顾立言默默地想,表姐现在变这副德性,她的爸妈要负百分之六十的责任,爷爷至少也得负百分之三十。
好好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被他们养得比修道院里的修女还要正经严肃。
简直没有人性。
韩小舒低下头,懒得理顾立言。
但这时,她却因为那句玩笑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维浓密的黑发。
她记得他的发旋,是在头顶的哪个位置。
也还记得,他身上的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韩小舒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心神。
“同学是同学,你是你,人家能够追求深度,但你不行,因为你连基础都没打稳。”她凉凉地说,“爬都爬不好,就别妄想要飞,你先学会怎么走路吧”
“……”
顾立言觉得他的血条,在这最后的一击后,已经彻底清空了。
过没几天,韩小舒便到齐家的贸易公司报到。
她被分派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只对总经理负责。
齐海明就是总经理,他们两家很熟悉,若要论辈份,也许她得尊称他一声齐叔叔,但他年纪不过大她六岁,叫他叔叔,他的脸会很刻意地垮下来。
当然这只是在开韩小舒的玩笑,她也从善如流,直接喊他的名字。
可现在,她在他底下工作,在其他人面前,她必须规规矩矩地喊他齐总。
“小舒,不用紧张,我不会为难你。”
“我没有紧张。”
“你看起来很严肃,比我还像总经理。”
“有吗?”
“如果没有,那就是你对我生份了。”
韩小舒挑眉,“齐总,我们上一回说话,大概是在一年多前,再上一回,是三年前的过年。”
“是吗?”齐海明笑,“不急,我等你慢慢找回感觉。”
韩小舒对他弯弯嘴角,略微表达她的善意。
齐海明跟大部分的富二代不同,他很亲切,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要她形容,他非常像卖房子的销售员,让人很难分辨他真诚与否。
但一直以来,他的风评都很好,为人处世也非常大方,这么多年来,没听过谁跟他的关系不好。
韩小舒并不是天真的孩子,她没有傻到,要在每个认识的人身上,贴一张好或坏的标签。
其实一个人,若能伪善一辈子,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根本也无所谓。
比起齐海明到顾家工作时,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韩小舒来到贸易公司的第一天,齐海明还特地请她吃午饭。
他无论做什么事,总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并没有因为她是来接受磨练的,就给她罪受。
齐海明问:“你念的是工商管理,有没有对哪一类型的工作比较感兴趣?”
韩小舒摇头,“再看看吧,才第一天而已,我还不太清楚公司的运作。”
齐海明说:“嗯,你先摸索,等过几天想到了,再调过去也没关系。”
韩小舒向他道谢,他只笑着说:“都是自己人,不用跟我客气。”
很多事情不用点破,他们都晓得两边家长在计画些什么。
韩小舒来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学习,而是让他们培养感情。
她不会抗拒,也没必要抗拒。
这已经是很开明的作风,至少双方长辈,包括韩小舒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人生的岔路太多,何必浪费时间摸索。
她更不想象母亲一样,不小心走错了路,却仍然一意孤行地走下去,终至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