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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次相遇 ...

  •   这场朋友小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陆绍宜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来自陆绍宜血缘关系上的母亲,韩婵。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只有女人的声音轻而淡,“绍宜,你爸二次心梗,尽快到德心来。”

      陆绍宜还没来得及应答,就听那边背景里又传来陆老太太和韩婵说话的声音,“通知绍宜了?”

      “是,”韩婵顿了顿,再说话时嗓音哽咽了几分,“绍宜快过来,过来陪陪你爸爸。”

      陆绍宜淡淡嗯了声,和关易聆几人打了招呼,开车前往医院。

      陆绍宜的亲生父亲陆应,陆氏跨国林业贸易集团董事长,也是陆家如今的家主。

      陆应年轻的时候可谓渭汉城的风云人物,一手将父亲创立的陆氏发展至巅峰,相貌也不俗,曾是许多世家看中的乘龙快婿。

      然而他偏偏对此不为所动,而是与一位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儿相爱,两人当年的那场婚礼站在今日来看都可谓是盛大。

      只可惜童话并不像故事书里那样美好。

      陆应娶来的这位平民夫人在生下他的长子陆绍礼之后,不久便因重疾去世了。

      三年后,陆应接受了方氏的商业联姻,迎娶了第二位夫人,并一改往日作风,在情场上四处风流。他在外边养着的众多情妇成了上流圈子里心照不宣的秘密。

      第二任陆夫人生下长女陆绍音后罹患产后抑郁,此后逐渐发展为严重的抑郁症和焦虑症。

      陆绍音十二岁时,她从阳台一跃而下,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方氏看在外孙女的份上勉强维持了与陆氏合作关系,但私交上再无往来。

      再往后,比陆应年轻十五岁,同样是平民出身的韩婵带着儿子住进了陆氏老宅,成了陆应的第三任“陆夫人”。

      陆应在情场上轻浮,不是个合格的丈夫,生意场上却颇有手腕。

      和很多资本家一样,陆应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有很强的控制欲和支配欲,并不允许其他人横加干涉。即便有大儿子陆绍礼硕士毕业后进入陆氏工作,陆氏的大权也一直牢牢把控在陆应手里。

      直到一年多以前陆应突发心梗,在生死上走了一遭,又有医生要求不可再过度操劳,才将大部分权力移交给了陆绍礼,不再去公司上班了,只要求下属定期向他汇报公司状况。

      现在又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天天在家休养的陆应还能二次心梗。

      德心是私立医院,陆绍宜赶到的时候,陆应的身体情况已经在医护人员的全力救治下稳定下来,只等待有名的心外科主任操刀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陆应这次病发可谓兴师动众,除了在国外出差的陆家二女儿陆绍音之外,连陆绍宜的工作狂大哥陆绍礼都放下了工作,守在了ICU外。

      陆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在等在ICU旁的VIP单间里。

      陆绍宜向大哥略点了点头,便往陆老太太身边去了,“奶奶。”

      老太太八十多岁了头发还是乌黑的,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在医院座椅上的坐姿也依旧端正,背脊挺直,双手搁在腿上。

      因为陆应的私德问题,陆家情况复杂,陆老太太虽然不怎么待见陆绍宜的亲生母亲韩婵,但对三个孙儿都一视同仁,明面上并不偏向谁。

      私底下,她与陆绍宜却很有几分亲近。常常抱怨孙子不回来看望自己,等陆绍宜提了礼品去哄她老人家,还要故作冷漠,好一番劝哄才开颜。

      陆绍宜当年毅然转去国外学习艺术,如今迟迟没照陆父的意思进入陆氏工作,也有老太太从中周旋撑腰的缘故。

      便是当年他跟着韩婵初入陆家,与兄姐等人关系紧张,也是陆老太太不偏不倚的态度,令他逐渐站稳了脚跟。

      陆老太太的眼睛从ICU的玻璃窗上挪回来,这才显露出几分疲色,“绍宜过来了。”

      陆绍宜点了下头,握住她布满皱纹的手。

      “老太太先吃点东西吧,”说话的是照顾了老太太多年的保姆刘妈,她将温度正好的炖品在陆老太太面前摆好,才扬脸笑问了句,“三少是从哪里过来的,怎么比大少爷来得还慢一些?”

      陆绍宜并不瞧她,对老太太说,“奶奶,我刚托朋友问过,市一院心外科的李国华是这方面的专家,已经联系他过来了。”

      反倒陆老太太先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刘妈,将她瞧得脸一缩,转而拍拍他的的手背,“你有心了。”

      她望了眼ICU的方向,道,“你爸是个不省心的,年纪一大把还不知轻重,今天都不知道是从哪个人的房子里送过来的。”

      陆绍宜只听着,不置可否。

      陆应这两年看着收敛了许多,好像是修身养性了,现在看来却还是不知道在哪偷腥,属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典范。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还好你们三个小的都是好孩子,没让人操心,否则我一把老骨头不知道要折多少寿。”

      “奶奶说什么呢,”陆绍宜虚虚环住老太太,轻轻呸了两声,“我们做儿孙的谁不想您长寿呀。您现在这样,最少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还一百二十岁,”陆老太太被哄得展露了笑颜,“那不活成老妖精了。”

      “那怎么会,肯定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老太太,”陆绍宜端过桌上迟迟没动的炖品,舀起一勺递到老太太嘴边,故意道,“您吃这个,在桌上放着我闻着馋得慌。”

      “你这一张嘴啊……”陆老太太指了指他,面上无可奈何的模样,就着他的手吃了。

      老太太胃口不好,给面子吃了半碗便说不吃了。

      她用餐巾拭了嘴,按了按眉心,说,“我这里也不留你了,去看看你妈吧。”

      陆绍宜从VIP间出去,就没看见大哥陆绍礼了,估计是又赶着回公司开会。

      走道上坐着的就只有陆宅雇佣的两个阿姨,韩婵则坐得和她们隔着很远,斜斜得靠在椅背上,长久地望着某一点。

      陆绍宜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低声喊道,“妈。”

      韩婵像是被惊醒了似的,侧头看过来,片刻才应道,“嗯。”

      她生得很美,是标准的华国美人长相,即便是此刻乌发松散,窝在医院最普通的座椅上,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股令人心折的弱柳扶风之美。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韩婵才像是终于找到话题一般开口,嗓音里带了许久不说话的哑,“吃过了吗。”

      “吃过了,”陆绍宜道,“你呢?”

      韩婵笑了声,撇过头去,话音里泄出几分克制的讽意,“饭吃了一半,就接到那个女人打过来的电话,说他病发了。”

      陆绍宜没说话。

      陆应的秉性他是早已看透了,只好像韩婵仍旧不甘心。

      韩婵也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回应,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自顾自说,“前段时间,他说要和我领证。”

      陆绍宜垂眼听着,面上没什么波动。

      韩婵住进陆家老宅十几年,做了十几年的“陆夫人”,但其实既不受陆老太太喜欢,也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身份,背地里不知道被人议论了多少回。

      陆绍宜小时候因此受过欺负,连同父异母的二姐都曾以为自己母亲的死与韩婵有关,对他们母子仇视异常。

      而陆应在法律意义上甚至还算是单身,这么多年来情妇一群群地换,全然不顾韩婵会成为一个“笑话”。

      即便心梗后看着是收心了,今天发生之事也证明了是假象。

      这样一个薄情之人,说他想领证了,陆绍宜是半分都不相信。

      果然,韩婵笑了声,“我还当他良心发现了,”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他是怕了,怕他的大儿子夺他的权,想让我劝你进公司,去和陆绍礼打擂台,拿这个同我做交易呢。”

      “我不会去,”陆绍宜微微倾身,语速加快,“我之前和您说过,有些东西我不想碰。”

      韩婵沉默片刻,抬头抚了抚鬓边的落发,“……随便你。”

      她又笑了笑,视线落在远处一点,“我在陆家有吃有喝有钱花,一个本子没那么重要。公司的事情我也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吧。”

      ……

      不久之后,陆绍礼和陆绍宜请来的心外科专家对陆应的情况进行会诊,随后陆应被推入手术室。

      等他手术结束,时间已经到了深夜,陆绍宜打过招呼便先行离开。

      可能是在医院待的时间太长,又没有走动,他总觉得心里憋得慌,从大门出来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才觉得肺腑一清。

      德心医院是私立医院,和公立的市一院距离只相隔一条街。

      陆绍宜匆匆来时见德心的停车场车位已满,就将车停在了市一院的停车场。这时候就要步行去市一院的停车场开车。

      市一院停车场在一号楼后,楼栋转角处有个两平米左右的空地,墙面形成的夹角刚好能挡住太阳,又能避风,是一些人的落脚地。

      他们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看病,又因经济拮据不想另外花钱住宿,就在空地上垫上凉席褥子,临时歇歇脚。

      陆绍宜路过的时候,就看那个转角果然被人占据了。

      夏天天热,那人还将地上的凉席拉出来了一点,正好让路灯照的一清二楚——脸上的皱纹深刻,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很陈旧的衣服,身边放着一个很大的、军绿色的背包,背带上有很明显的抽丝的痕迹。

      完全是个流浪汉的模样了。

      不过真正吸引陆绍宜注意的,是蹲在那个人面前小小一团的背影。

      头发翘起两三撮,穿着一件不知道是深蓝还是黑色的T恤,身后背着一只天蓝色的背包,上边一只棕色的小熊头傻乎乎地对着人笑。

      他背对着陆绍宜,看起来像是在很认真地跟人家讲话。

      脑子里还没转过什么念头,陆绍宜就不自觉停了下来。

      一个过路人的脚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事实上,到深夜这个点钟,除了零星几个赶来急诊的,基本上看不到其他人。

      陆绍宜盯着那个圆圆的后脑勺看得有趣,索性往路边又走了两步,在一棵大榕树下边站定。

      市一院的历史悠久,院内的榕树很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正好能将陆绍宜笼在阴影里边,旁人如果不细看都不会发觉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因为还隔着一点距离,两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陆绍宜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只看见蹲着的那个将身上的小熊背包脱下来,然后转过身,用一只手在背包里翻找些什么。

      陆绍宜因此看清了他的样子。

      小鹿眼,被太阳晒得有点黑的皮肤,还有这一身有点熟悉的穿着打扮。

      ——还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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