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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art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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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陈婉之是家中老小,父母兄弟心肝宝贝似的疼。也因着老小的身份,孩子气,单纯,冲动,于是早早地便要求单住。父母给置了房产,她过得逍遥自在。
而如今陈婉之走了,傅菀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傅菀远远的站在那栋别墅前,透过落地窗看往日的客厅。却只看到灰蒙蒙的墙壁。
人没了,连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房子也好像跟着死掉了一般,死气沉沉的。
今天是默默第一天上幼儿园。默默亲近傅菀,被院长牵住小手往里带才开始噘嘴要哭。
她不舍,抱着又是亲又是哄,答应她今天去接她的时候会带上肉包子,这才止了泪,破涕为笑。
临了,不忘讨价还价。
看看天,阴森森的,似乎还得下好几场雪。
也好。
婉婉该高兴地睡不着了。
傅菀的东西不多,也不过几件衣服。除了衣物,还有些孩子的照片。
想是陈家派人来收拾过,除了她的房间,其他屋子,处处都被铺上了白布。白布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灰。
婉婉生前喜欢作画,病重时,手已经拿不起画笔了,可她固执得很,稍有好转,总让傅菀推她去太阳下。
她拿着画笔在眼前比划,却迟迟落不下笔。
这时,她总是叹息:
“傅菀,你看,我不中用了。”
傅菀不懂如何安慰她,只将她从太阳下推回卧室。这时,林康宇总是在的,他会小心翼翼地将婉婉抱回床上,替她整理被角,讲故事,哄她入眠。
这样好的人,却得不到幸福。
可谁又能一直幸福呢?他们彼此深爱,相伴左右,这份情已经是世间不可多得。
不可多得,所以她得不到。
傅菀捡起地上的一幅画,画里的人穿灰衣,只余一个背影,不见脸。
她伸手拂过,画纸细腻,就好像真真切切地有过这般的触觉。
耳畔,又传来那阵笑声了。傅菀笑自己多疑,这梦,怎么就不见醒。
真的看到那人时,才知道哪里是梦。
她慌不择路,手里还拿着人家的肖像画,虽然至多是个背影,扔了徒添笑料,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我来看看婉婉,林先生,”她咳嗽,“顺便收拾下。”
林康宇却不说话。
傅菀暗道不好,怕是刚才的那一幕早被看了个精光,这是生气了。气她不经允许,碰了陈婉之的东西,那东西又是他的画。他洁身自好,怕是连画像也不容玷污。
“默默呢,怎么不见?”林康宇问。
“嗯?”
“昨天闹着吃包子。你给她买了么?”
傅菀拘谨地回答道:“买了。”
因着婉婉,他们相识,也因着婉婉,他们相熟。从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也开始聊起家常。仿佛昨天,他还是那个天边的人。
奇怪。
“菀菀。”林康宇叫道。
傅菀抬头,却不说话。
这里哪里还有婉婉。
“林先生,节哀。”
“菀菀,”林康宇又叫了一声。
傅菀恍惚间,有些晕眩。他大概是在唤她。可这世间哪里有两个婉婉。
婉婉是婉婉,而傅菀是傅菀。
他怎么会混淆。
“跟我回家,好不好?菀菀。”
这下,她知道,他真的是在唤她。这些年,只有婉婉常常在耳畔,哪里还有傅菀。
而他此刻这般唤她,又该让她作何感想。
“我说,”林康宇再次强调道,“跟我回家”
傅菀仿若未闻,是惊,是喜,却不敢往细了想。
林康宇怕傅菀尴尬,解释道:“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好吗?”他问她,又自言自语道,“总感觉,我错过了许多。”
是的了,最不可实际的,果然是妄想。她掩饰自己,只眼角划过失落,淡淡的,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生前与你最亲近,我想,”林康宇又望向傅菀,“我想,你总是知道许多的。是吗?”
她笑,“或许吧。”
真舍不得拒绝啊。可他们两小无猜,竹马青梅,哪里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一个外人知道的。
可是,真舍不得啊。就当给自己找个借口,就当,就当……
傅菀不敢多想,只怕自己下一秒也要变成默默。默默和她哪里都不像,唯独这一点。
她从小到大,总是哭。哭得多了,便总是无缘由地哭。只是,她这二十几年,不够顺遂,从未有人哄过她。
“怎么了,别哭。”林康宇手足无措,从包里掏出手帕,递给傅菀。傅菀哪里敢接,只背过身,说,“沙子糊了眼,让先生见笑了。”说着,拭拭眼角,却不想揉的眼圈泛红。
正尴尬着,不想脸颊上突然感到冰冰的触感。林康宇用自己的手巾,替她擦拭眼角。
“傻子,哭了就哭了,我又不会笑话你。”他声音小,醇厚,撞进傅菀心间,来回荡漾。
半晌说不出话,傅菀狼狈的要死。好半天,才挤出一丝理智来。
“恐怕不合适吧。林先生家,还缺保姆么?”
“我只是,”待要出口时,林康宇又换了副语气,“婉之去世,想必你一时还未找到工作。”说完,又有些后悔。
傅菀笑,“也是,我确实还没有找到下家。”
林康宇见傅菀松口,又问:“那你几时可以开始工作?”喜出望外的语气有些不和场面,他假意咳嗽,“家里的阿姨走得急,我是说,你要是能早点,便早点吧。”
傅菀点头,“安置好家中孩子便去。”她原本打算整理好陈家的工作便另谋个出路。这些年,婉婉待她不薄,工资也比别处多,开个小店,也是可以过活的。
眼前,他却求她。他不曾如此这般扭捏过,像是思念婉婉,只能从她这个旁人口中探听些许生活繁琐,以慰愁思罢。
“不用,默默可以一起的。”
她只管拒绝,“这怎么好。孩子小,免不了给先生添麻烦。”
她一个单身母亲,带着半大的孩子住在一个刚失去未婚妻的男子家,不知会替他招来多少口舌。
“家里人太少,有个孩子反倒热闹。”陈东离收回视线,“我喜欢热闹。”
这是叫她知足,不能一味地拒绝。罢了。这样,默默也不用又兜兜转转被送到乡下了。
“好。”她答应道。
空气凝滞,没了话题,两人都有些莫名地尴尬。她手里还拿着他的画像,而他也自身后拿出一幅画。
她一惊,没想到是默默。
“婉之画的,本来打算在默默五岁生日时送与她。”
“我替默默收下了,谢谢林先生。”她伸手去接,才想起手上那块烫手山芋。
“刚才在地上捡到的,快可惜的。不知道画的是谁。”
林康宇笑,“是吗?”
傅菀撇过头,“我也该走了,过几日再上门叨扰先生。”
她头也不回地走,半路听到林康宇唤她。
“菀菀。”他说,“别再哭了。”
于是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她突然想起婉婉,临终前,她拉着傅菀的手。
她说:“菀菀,我恨你。”
那是陈婉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她菀菀。
(3)
从陈婉之家出来后,傅菀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没有地方可去,或者说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只觉得人群纷杂,却没有一处是自己的归属。
下午,傅菀早早地赶去学校,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汽车。心一下子紧张得不得了,又怪自己大惊小怪。有钱人多了去了,买到同款的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哪曾想,她刚要这样安慰自己,从车里就伸出一只腿来。
傅菀想起第一次见林康宇的时候。他穿一身黑色西装,系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也是这样,从车里迈出来一条腿,脚上的鞋像是被打了油一般,锃亮。又被太阳照得发光,她眯了眯眼,待要打量来人时,陈婉之已经冲出去了。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那位就是被陈家老幺喜欢着,又喜欢着陈婉之的林先生。
她还依稀记得,林康宇被扑进怀里的陈婉之吓了一跳,惊愕地往后退了半步,而傅菀已经垂下头,只敢用余光打量他。
“我担心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家里的阿姨又走了。这里离婉婉家最近,我就来碰碰运气。”林康宇的语气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急于认错一般。
其实傅菀哪里需要他的解释。她知道,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他要在这么大一个城市找到她也不是一件难事。
“我跟默默就住在附近。”
林康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是吗?”
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个人干站着,只听到身后小孩子们纷杂地声音。
默默还带着昨天的帽子,穿一条明黄色裙子和黑色短款羽绒服。短发被帽子压在脸颊两旁,似乎贴的太近,小人有些不高兴,一路折腾帽子,等见到站在门口的傅菀,像一只小企鹅似的,一摇一摆地扑到傅菀身上,小手圈住傅菀的腿,“妈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林康宇笑,傅菀有些不自在。小孩子总学大人说话,也不知道谁在她面前用了这样子的词语,也难为她记得住,记住了还能活学活用。
傅菀拍拍小人的肩,“默默,看妈妈给你带什么了?”
傅雨默鬼机灵地踮起脚尖四下里看,“包子,包子,包子在哪里?”
傅菀笑,伸手要去拿被放在羽绒服帽子里的包子,手伸过去,又够不到,逗得小人哇哇叫。
林康宇走到傅菀身后,将装着包子的袋子一并提着,走到小人面前,“给。”
小人接过包子,弯腰鞠躬,有模有样地说,“谢谢叔叔。”
看样子,今天在学校里没少被老师教育。
林康宇摸摸小人的小脑袋,转头调侃傅菀,“包子那么油,你也往衣服里放。”
傅菀红了脸,“想逗逗默默。”
小人被点名,抬头看自己的妈。嘴里还含着包子,一面含混不清地问林康宇,“叔叔是不是也觉得我妈不懂事?”
林康宇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傅菀:“是啊,不懂事。”
傅菀被点名批评,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得了。寒风里,男人跟小孩子一言一语,她倒像是个外人了。
“妈,叔叔说我们今天要去叔叔家住。”
傅菀打开车门,看到车里的幼儿用座椅,停顿了下,才答道:“嗯。”
林康宇看出傅菀的疑惑,“朋友送的。默默还小,坐车不安全。”
傅菀倒越发觉得过意不去了。自己只是个保姆,怎么弄得孩子倒成了别人家的。
“林先生考虑的周到。”
林康宇系上保险带,望着要往后车厢坐下的傅菀说,“菀菀,你坐前面来。”
傅菀停下动作,望向林康宇,后者只笑: “我今天没睡好,你在前面监督我,免得我打瞌睡。”
默默插嘴:“哦~叔叔也是瞌睡鬼!”
林康宇笑意更浓,“鬼机灵。”
傅菀只好往副驾驶走去,临走前还不忘敲一下默默地头。
默默吃痛,叫道:“妈,你太坏了。”又眨眨眼,“叔叔,替我教育教育我妈。”
林康宇:“好。”
于是傅菀刚坐到副驾驶上,脑袋就被司机不痛不痒地敲了一下。
傅菀僵在原地,还是林康宇弯腰替她系上的安全带。于是她整个人就跟被钉在了座位上似的。
她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哪里,是所有的都不对。这车子里只有默默手上的包子味道,以及男人身上的古龙水香气,可是为什么她的鼻尖却缠绕着另一个的气息。
那个人即使死了,也如影随形般环绕在深爱的人左右。
而她傅菀,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耳边传来林康宇的声音,等傅菀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怎么了,心绪不宁的?”
傅菀摇头。
怕不是心绪不宁,却是鬼迷心窍了。
默默睡着了,手上还握着半个没有吃完的包子。傅菀小心翼翼地从默默手里取出包子,弯腰要将孩子从车厢里抱出来。
林康宇站在傅菀身旁,看她固执地样子,摇头,上前说:“我来。”
也不等傅菀回答,已经将默默从车子里抱出来了。
默默被吵醒,眨巴着睡意朦胧地眼睛,也不管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兀自问:“妈,我们到家啦?”
林康宇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戳小人的鼻翼,哄着怀里的孩子:“嗯,叔叔抱你去睡好不好。”
默默点点头,眨巴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傅菀跟在林康宇身后,插不上手。林康宇抱着孩子走在前面,见傅菀迟迟没有跟上来,转身叫她,“菀菀,走快点。”
傅菀起先还一愣一愣地,等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林康宇握住了。耳边是他调侃地声音,“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是要傻一辈子啊!”
傅菀:“……”
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响,随后稍微摇晃了一下才停下。傅菀尾随着林康宇,只见他停在一扇门前,熟练地按下密码,啪嗒一声门开了。
林康宇说:“到家了。”
说完,看向身后的傅菀:“菀菀,我们到家了。”
这话,不论说与谁听,都万分动听。傅菀就像一只漂泊不定的船,起先陈婉之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安稳的港口。后来那港口破旧不堪,眼见着快要塌陷了,林康宇又收留了她。
他说,我们到家了。就好像,这个家有一部分是属于她的。
林康宇已经自然而然地腾出一只手,将傅菀拉进了房子里。他松开手,看看楞在一旁的女人,又笑,脱下鞋,先将孩子放在床上,才又折返回来。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来。
“林先生。”傅菀唤他。
“嗯。”
“看上去你家并不需要保姆啊。”
林康宇站起身,“菀菀,我跟你说过,我需要一个足够了解她的人。”
傅菀抿着唇,苦笑。
这就对了。
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借口,而这个借口不过是为了让她可以给他讲一个足够完整的故事。
林康宇没有错。错的是她那颗方寸大乱的心。
你要知道,没有人可以躲得过林康宇那一双眼睛。当初陈婉之是这样子跟傅菀说的。
临死前,她拉着傅菀的手,咬牙切齿地说恨她之前,她说的也是这句话。
究竟那时陈婉之为何说恨她,直到今日傅菀也没有想通。可她就是知道,陈婉之那句话没有说错。
陈婉之恨傅菀,而傅菀嫉妒陈婉之。
傅菀想了想,“明天我还是将默默送到乡下去吧。”
“我说过你们都可以住在这里。”
傅菀苦笑,“林康宇,你把我们母女当作什么了?”
林康宇望着眼前的女人。
“我们不是无家可归的狗,你可以不用这样爱心泛滥。”
傅菀说完,暗道自己太过刻薄。垂下头,准备接受林康宇的教训,却不想对方只是低低叹息一声, “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傅菀依旧垂着头,“是我逾越了。”
林康宇却拉住傅菀的手,让她坐到沙发上,郑重其事地说:“你可以更逾越一些。”
傅菀听得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也听得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发出的震动声,那滚烫的血液也愈发制炙热似的,害得她面红耳赤,再不敢多说一句。
林康宇看着身下垂着头的女人,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初见时,还是个不怕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跟在陈婉之身后小心地觑他,后来他每每调侃她,她气得面红耳赤也始终忍着不多说一句话。再后来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又恢复单身,好像就再也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小姑娘般的神情。
这样也好,好像慢慢就活了过来。不再死气沉沉的了,虽然做了妈,依旧还是个孩子。而他愿意,十分愿意一点一点将当初的她找回来。
找回来,就再也不让给别人了。林康宇这样想。
后来林康宇回房换衣服,傅菀见人走了,才缓过气来。四下张望,干净的墙壁上只张贴着两三副水墨山水画,窗外还飘着雪,她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办好。
林康宇换好衣服,见傅菀还楞在沙发上:“默默喜欢吃什么?”
傅菀回过神来,“包子。”
这还用问吗?她的娃就跟上辈子没吃过包子似的。
林康宇也想起先前的事情来,点点头,笑得合不拢嘴。
傅菀很少见林康宇这样子笑。他面对陈婉之时,是温柔和煦的,就好像冬日里忽然走进开了暖气的屋子,周身都散发着温温的气息。
后来陈婉之病重,林康宇便不再笑了,可又看不出太多悲伤来。
他依旧沉静如水,好像反倒是外界干扰了他的安静一般。
“晚上想吃什么?”林康宇见傅菀又发起呆来,忍不住敲敲她的脑袋,“真的要傻一辈子了。”
傅菀被敲,虽然不痛,也回过神来。听林康宇这么一说,又是好一阵尴尬。想起自己的工作,于是站起身,往厨房里走。打开冰箱,里面倒是琳琅满目装满了各色食材。
“咳,阿姨临走前放的。”
傅菀也不戳穿: “看来阿姨人不错。”冰箱里还放着一条处理赶紧的鱼,“林先生吃鱼吗?”
林康宇点头,“吃。”
“那我做鱼了。”又见冰箱里有还有些蔬菜,“再炒个蔬菜吧。”
林康宇只凭她安排。站在一边,看她熟练地将处理好的鱼腌好,又开始摘菜。
傅菀垂着头,原本夹在耳后的头发落下来挡了视线,伸手要去固定时,林康宇已经先一步将她的头发夹到了耳后。
“谢谢。”
林康宇笑笑,抱拳依旧站在一旁。
傅菀有些不自在,“菜一会儿就能做好。林先生要不去看电视吧?”
林康宇摊手,“没电视。”
傅菀:“那看电脑。”
林康宇:“电脑没电。”
傅菀:
林康宇将再次落下的傅菀的头发固定到耳后,“我就站在这里,不打扰你。”
傅菀羞得耳朵通红:“那你站远些,小心弄脏了衣服。”
林康宇:“弄脏了你洗。”
傅菀:……
那晚,傅菀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睡得太熟,到吃饭时间也没有醒。
饭桌上傅菀也不说话,怕自己一多嘴,又出事。她心里始终有一条线,那条线隔着她和林康宇。若是越了线,对林康宇,对陈婉之,都是大不敬。
饭后,林康宇叫住傅菀。
特别冷的天,两个人坐在天台上。林康宇从屋子里拿了一床羽绒被,盖在傅菀身上,自己却只穿着睡衣。
傅菀:“会感冒的,林先生。咱们进屋吧。”
林康宇不答。
傅菀:“感冒了不好。”
林康宇:“嗯。”
傅菀以为他的意思是进屋,谁曾想对方已经钻进了被子里。
孤零零地阳台,两个大人钻在羽绒被里聊天。
林康宇看一眼僵在身旁的人,“不好意思了?”
傅菀点头。
这次倒是很实诚。
林康宇往旁边移了移,“刚才不是还害怕我感冒吗?”
傅菀一脸怨念地看向林康宇。眼神好像在说:所以我说咱们进屋,哪里想得到你如此不要脸。
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林康宇却只笑笑,身子往后躺,舒服地调整了下姿势后,“跟我讲讲你。”
傅菀伸手指向自己,“我?”
林康宇点头。
傅菀:“没什么好讲的。”而且,他叫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陈婉之吗?
林康宇不依不舍,“我想听。”
傅菀沉默后,“好。”
要从哪里讲起呢?
其实,傅菀真的没有什么故事。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一路顺遂。上普通的学校,后来祖坟上冒烟考上了一所还算有名的学校,遇到了和家里人闹别扭故意报考二流大学的陈婉之。
起先,她们就像两条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直线,突然某一天,她见义勇为救陈婉之与水火之中,这两条线才突然有了交点,于是像所有故事一般成了好姐妹。至于后来为什么放弃就业,追随陈婉之,甚至甘愿做她的保姆,说的明白些,是为钱。世故些,是为这份情谊。
“所以,那时是你救了婉之。”林康宇问。
傅菀笑,“算不上救,只是刚好遇见了,吼了一两声,那些小混混以为我是老师,被唬住了。”
林康宇:“你那时候倒是比现在可爱。”
傅菀尴尬。
林康宇又说,“现在也很可爱。”
傅菀更尴尬,“林先生,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要送默默上课。”
林康宇不说话,只伸手抚摸傅菀的头发。傅菀僵硬地像一块石头:“林先生……”
林康宇:“怎么就这么傻呢?”
傅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浑身滚烫,尤其被那人摸过的头发,就好像被开到最大的吹风机对着吹了许久一样。
林康宇松开手,“去睡吧。”
傅菀却一夜难眠。第二日醒来,默默已经在她身旁。她到底不傻,当然知道是林康宇半夜将孩子抱到她身边。可单单这么一想,就够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不得了,实在是不得了。
林康宇已经走了。餐桌上还摆放着早饭和纸条。
送默默上学后,傅菀回到林康宇家。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这一决定是不是错了。
多往里面迈进去一步,都是对逝者的僭越。
傅菀心里始终是放不下陈婉之的。
尤其是,放不下陈婉之临死前说的那句话。
陈婉之恨她。
而傅菀现在的所作所为,只会让陈婉之做了鬼也要来索她的命,死不得安宁。
后来那几日,傅菀将饭做好后,留下纸条就带着默默回自己在学校附近租好的房子。
起先,默默疑惑,还总是问傅菀:“妈,我们为什么不去那个叔叔家了。”
傅菀:“不去了。”
小人一边吃包子,一边感叹:“叔叔一个人怪可怜的。幸好默默有妈妈,妈妈有默默。”
傅菀摸摸小人的头,示意她快快吃完。
心里却多少有些愧疚。
后来整整一个月,傅菀都是做好饭整理好房间就从林康宇家出来。而林康宇似乎也没有打算要来找她。
这样也好,这样对谁都好。他们谁也不要打扰谁,林康宇会有新生活,而傅菀,她有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