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易爆》晓月残

14、第 14 章

　　“咔嚓”一声脆响，酒瓶子砸在地上崩裂成无数碎片。

　　易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控制着自己，把酒瓶子砸偏了。

　　只是身体还因为怒气而不住发抖。

　　他挥开上来拉他的周旋，上前一步弯身揪起Echo衣领，像头被惹怒的豹子，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歉！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向周旋道歉！向林唯道歉！向盛总道歉！”

　　周旋站在易然身后，用一种“你真是找死”的冷漠眼神看Echo。

　　Echo触了易然两块逆鳞。
　　一块是林唯。
　　另一块，是盛荣。

　　盛荣，盛世老板，上一代的摇滚天王，以及，易然妈妈的偶像。

　　易然不能忍受别人侮辱自己的偶像，更不能忍受别人侮辱妈妈的偶像。
　　还是用那么肮脏下贱的说辞。

　　眼见着Echo一脸破罐破摔，“有能耐你就动手打我呀”似的挑衅笑容，易然猛地用力，双手揪着Echo衣领，试图把人从瘫坐在地的姿势扭成双膝跪地，然后按着他磕头认错。

　　察觉到易然意图的Echo拼命反抗，混乱之中抓起一片玻璃碎片猛地朝着易然划去！

　　寒光闪过，易然双眸一凝，当即朝着Echo挥舞过来的手臂抬腿踢了一脚！Echo身形一晃，一屁股跌坐在地，掌心按在满地玻璃碎片上，顿时哀嚎起来。

　　易然一愣，身体先于思考，俯身伸手去拉人，结果被身后的周旋扯住。

　　“别管他！咎由自取！”万分鄙夷地说完，周旋扳过易然肩膀很是紧张地上看下看，“刚划着你没有？”

　　“闹什么呢？”一个身着西服马甲、蓄着小胡子的中年大叔，叼着烟，蹙着眉，单手插兜踱步而来。

　　正是易然二人初到幻海斜街那天，把他们从Destination赶走的大叔。

　　在街上混了一段时间，二人才知道，原来那天给他二人“忠告”的根本不是Destination里的什么服务员，而是Destination的三大管理者之一，姜老板。

　　姜老板曾经是一名乐队鼓手。
　　今天这场子里的，绝大多数都是鼓手。
　　这就是一场鼓手们攒起来的聚会，易然是跟着周旋蹭进来的。

　　Echo被蒋哥搀着站起来，抖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咬牙道：“林狗的狗在这撒野！”

　　“你骂谁？！到底谁才是疯狗，大家眼里都看着呢！”周旋按着易然发抖的肩膀大声回击道，“分明是你口出恶言在先！也是你手持凶器想要伤人！自己站不稳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就血口喷人！”

　　“道歉！我要你为刚才所有被你污蔑诽谤的人道歉！”易然赤红着眼，捏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否则，”他抬手一指棚顶一角的监控，“我现在就报警。”

　　室内氛围霎时一变。

　　长混这条街的人多少有点江湖气，喜欢“江湖事江湖了”。动不动就找警察……
　　属实是还没搞明白这街上的规矩。

　　四周响起几声嗤笑。

　　周旋被这几声笑得有些发毛，四下看去，总感觉，在那些旁观者眼里，比起Echo，他和易然更像是被戏耍的猴子。

　　易然还死死盯着疼得忍不住龇牙咧嘴的Echo。

　　姜老板从一旁打量着易然。虽然还是平日里那张漂亮可爱的外表，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像是某种凶狠野兽，任凭体型几倍于己的猎物如何扑腾，咬死了就是不肯撒嘴。

　　“易然，这里毕竟是我的场子。我不希望惊动警察。”姜老板说。

　　周旋偷偷捏易然手腕，易然站定不动，把视线焦点从Echo移到姜老板身上，抬手一指Echo，“他刚才当众污蔑周旋和我，之后又诽谤林唯和盛世的盛总，姜老板，您怎么说？”

　　姜老板扭头看Echo，Echo举起还在流血的双手嚷嚷：“你还砸我瓶子呢！把我手伤这样！要是哪根儿神经断了影响打鼓，老子讹你们一辈子！”

　　“那都是你咎由自取！”周旋回击道。

　　Echo还欲说什么，被姜老板打了一下手腕，疼得一个瑟缩。

　　“怕今后打不了鼓还不赶紧去医院看看？”姜老板叼着烟说。

　　Echo看看姜老板，咽下一口气，准备走人。

　　易然一个跨步把人拦住，“道歉！不道歉别想走！”

　　“道你妈逼的……”

　　Echo话没说完，被姜老板揪着后衣领拎到一边去。姜老板站在二人中间，慢悠悠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且，易然，你要明白，今儿你要是报警把事儿闹大了，从今往后，你也就不用再在这条街上待了。”

　　“姜老板，您这是护着他？”易然挑着眼角，冷声问。

　　姜老板嗤笑一声，耷着眼皮扫了Echo一眼，“我护着这四处撒泼的野猫干嘛？”
　　视线转向易然，“我是在给你讲，这里的生存法则。”

　　“什么法则？老的欺负新的？大的欺负小的？恶的欺负好的？”易然反问。

　　姜老板勾了勾嘴角，用大拇指指着Echo，对易然说：“你不打到他满地找牙，他不会跟你道歉。但是，你敢动手吗？”

　　易然：“……”

　　不是不敢，是不能。
　　身为妈妈的好大儿、林神的小粉丝、国家的好公民，他不能干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
　　要不然，Echo的脑袋刚才就开瓢了，哪里还能继续在这狂吠。

　　理性、克制，是他的“弱点”。已经被这群老江湖拿捏了。

　　姜老板看看两边，笑道：“我也不是要和稀泥。咱们按照老规矩，既然都是玩儿摇滚的，咱就用摇滚实力来说话。”

　　他拎起Echo的爪子瞧了瞧，“Echo这手得治治，养养。我看，咱们就暂定十天后，我攒个场子，在座的各位和你们的成员、好友都来，咱们投票，比一比哪个乐队的live更炸。”

　　“易燃易爆赢了呢，Echo就按易然的要求当众赔礼道歉。黑镜赢了呢，易燃易爆为弄伤Echo一事道歉，并赔偿Echo的医药费。怎么样？”

　　“好啊！”Echo立马应声，跟个斗赢了的公鸡似的。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叫好。
　　两支乐队battle，幻海斜街多久没有的“盛事”了！

　　易然跟周旋相视，都眉心紧蹙。

　　评委全是街上的乐队，对他们太不利了。周旋还好，可易然一直没太得到其他乐队认可。

　　长相、音色、创作风格、以及林唯粉丝的身份，幻海斜街人对这些方面的固有偏见，像压在孙猴子身上的五指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易然翻身的。

　　但如果有翻身的机会，那就是这一次。

　　短暂的沉默后，易然果断应声：“好！”

　　-

　　“10天后的battle，你打算怎么搞？”周旋问。

　　聚会还没结束，但少年们提前退了场。

　　易然沉默地走在前边，没吭声。周旋默默缀在后边，踩着路灯下反复拉长又缩短的影子。

　　老城区的巷子里没什么人，更没什么车，只有习习夜风，撩得树叶簌簌作响。

　　“Echo的黑镜乐队已经在幻海斜街驻扎了少说也有5年吧，光是人情票，咱俩就没戏。”周旋说。

　　易然不吭声。

　　过了一阵，周旋又忍不住说：“而且黑镜乐队有七个人！主唱、伴唱，主音吉他、节奏吉他，鼓手、贝斯、键盘，齐活儿！咱们呢，就俩……往台上一站就比人家冷清一大截儿。”
　　还什么炸不炸的。

　　易然还是不吭声。

　　“只有10天，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收买幻海斜街的人心……要不咱们发动一下粉丝来给咱们助阵吧！”周旋故作欢快。

　　易然依旧只是闷头走在前边。

　　周旋受不了了，追上去双手搂住易然脖子，半挂在他背上赖着他往前走，“你说话啊然子，我心里没底。”

　　易然放松紧绷的身体，发出一声叹息，捞住周旋的胳膊，“我也没想好怎么办。”

　　周旋一哽，把头埋进易然肩窝，闷声道：“那你答应的那么痛快……”

　　话虽这么说，周旋也明白，他们当时根本就没有退路。

　　不应战，就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日后只会被Echo变本加厉地言语侮辱。

　　左右都是没办法再在街上混下去。

　　唯一的活路，就是应战，赢。

　　“不赢，就会‘死’。”易然伸手朝后轻轻拍了拍周旋的脑袋，“抱着这种觉悟，好好利用接下来的10天吧。”

　　“好好利用……是怎么利用啊……”周旋嘟囔。

　　-

　　第四天，还在睡梦中的周旋突然感觉到床垫猛烈震动，霎时惊醒。
　　地震？！

　　定睛一瞧，身前跪坐着面容萎靡，但两眼放光的易然。

　　“干嘛？”周旋扯着发干的嗓子问。

　　易然单手拎着纸头怼到周旋眼前，在遮光窗帘缝隙间露出的微光中咧嘴笑道：“我改好了！”

　　周旋从被窝里抽出手，狠狠搓了一把脸，强迫自己醒来，而后伸长胳膊拍亮床头的灯开关，瞧见易然眼底的乌青，叹息着接过那几张纸，抱怨似的道：“七点睡，八点起，墙上挂着你自己！我瞧瞧，你赶紧去睡会儿。”

　　易然兴奋道：“我不困！你快看！”说着，跳下床，一把将窗帘拉开！

　　灿烂的天光一下子涌进卧室，易然跳上床跟周旋挤在一起，帮他一起看那几张被自己涂改得凌乱的词曲草稿，哼唱给他听。

　　周旋那张被浓厚困意纠缠的脸随着易然的哼唱，渐渐被兴奋所取代，他满眼惊喜地扭头去看易然，转瞬又困惑，“这样改完之后，特别的‘帝国风’……没问题吗？”

　　Empire，在幻海斜街可是相当的不受待见。

　　连续几天的没日没夜让易然的皮肤都失去了原本的红润和光泽，嘴唇发干，眼窝也深深凹陷进去，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是前所未有地闪亮。

　　“没办法，越是穷途末路，体内的Empire之魂越是叫嚣得厉害。”易然笑道。

　　安静片刻对视后，二人心有灵犀地一笑。

　　周旋指着最后一par问易然：“这个地方你是要干什么？”

　　易然一脸“你果然会挑重点”地指指周旋，神神秘秘道：“正所谓人多力量大！所以我就想……”

　　易然如此这般描述一番，周旋听得满脸震惊。最后点点易然得意翘起的鼻子尖儿，“你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