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欢喜》子瀛

19、寿喜烧

　　“小叔你不是有秘书了吗？”

　　“不愿意？”

　　“……嗯。”

　　耳膜隐隐发痒。周煜鸿听不见她的声音，也能从她的一举一动明白她并不乐意。

　　睫毛忽闪忽闪，脸蛋绯红，小爪子紧握成拳放在腿上，肩膀绷直……紧张得像张弓，一碰弦就要绷断了似的。

　　周煜鸿握住她的手。她的紧张一点点地传递过来。

　　明明和在家里一样都是两个人，只是换了空间，她就害怕成这样。

　　“怕什么？”周煜鸿捏着她僵硬的小拳头，俯身把好用的左耳凑近，“跟小叔说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上班的？”

　　“大、大四实习的时候晕倒过……”

　　商淼淼低下头。她也知道自己挺没用的，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周煜鸿捧起她的脸，不让她躲闪目光，“为什么会晕倒呢？”

　　“不记得了，”她皱着眉头努力想了想，又耷拉了脑袋，声音越来越轻，但周煜鸿还是从她一张一合的唇形明白她在说：“那天，也下雨了……”

　　她不记得了。

　　周煜鸿也知道她不记得了。段青给他的那一沓厚厚的资料写得清楚明白：带她实习的男主管喜欢她，想亲她，把她吓晕了……她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遗忘成了她摆脱伤痛的药。

　　是药三分毒。

　　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说晕就晕的毛病的确令人头疼。资料里也附带着她去做心理治疗的记录。

　　心理咨询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她的心理防御很强，心理咨询师很难介入治疗。

　　因为跟小锋熟悉，所以当小锋要亲她的时候，她的反应过激了一些，但好在没有晕倒。

　　一切都源于那场绑架。绑匪持枪潜逃路上被击毙。她又完全封存了记忆。

　　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从她身上私密部位的淤青和现场种种迹象确认——她的确遇到过猥亵。

　　连异性正常的示好求爱都能让害怕得她连正常的生活都没办法继续下去。

　　周煜鸿也知道有些事急不得，如果逼急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可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商淼淼见周煜鸿一脸不争气的表情，心虚地低下头。她现在每天更新八千到一万字，每个月勉强能赚两千到三千，偶尔运气不好开了个冷文，两三个月才能赚到一个月的生活费。她偶尔接一些兼职，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出门饿不死的状态。

　　段青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对她期望甚高。身边阿姨的女儿不是在外企做管理，就是在国外留学，就只有她毕业后成了家里蹲。阿姨的聚会多半都是聊子女，段青都不知道跟别人怎么介绍她……段青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改造她，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最后也是放弃她，才把她丢给周煜鸿的。

　　这样看来，她挺对不住小叔的。小叔包吃包住也不收钱，现在倒贴钱想让她帮帮忙她都做不到。

　　“小叔，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周煜鸿心疼地抱住她，“不是的，你只是还没准备好。”

　　怀里的小兔子终于抬起头，依旧不安地打量他。

　　“这样吧，你先来实习三天，如果觉得可以再继续，好不好？”见她还是有些犹豫，周煜鸿笑着揉了揉她的脸，“给我当秘书包吃包住，月薪四千九，公司交六险二金，法定节假日，每周双休，年底还有海外旅游。”

　　小兔子竖起了耳朵，又黑又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如果你能坚持做一年，一年后年薪二十万。”

　　小兔子像是看到了胡萝卜，蠢蠢欲动地凑近。

　　“真的吗？”

　　“真的，要签合同的。”

　　看到周煜鸿举起小拇指，商淼淼也蠢蠢欲动，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想先冷静一下。

　　“我、我想去卫生间！”

　　“去吧……”

　　周煜鸿看她慌乱地跑出办公室的背影，笑着翻开桌子上厚厚的文件。

　　商淼淼坐在晦暗的楼梯间，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着。

　　其实她宅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偶尔登录求职的网站看工作信息。

　　因为她不是应届生，又没有工作经历，所以能做的工作并不多，最合适的实习生每月工资多数只有一两千，三千都很高了。

　　周煜鸿无疑给她很大一块肥肉。

　　不吃……又感觉会后悔。

　　但是吃的话……她每天都要来上班，难免心脏怦怦跳。

　　思来想去，她也没有个主意，干脆咨询场外观众，给段翩翩发消息咨询，并且附带了刚才周煜鸿许诺给她的各种优惠。

　　一分钟后，段翩翩给她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地问：“姓周的打的什么主意？”

　　“我也不知道……今天让我中午给他送外卖，突然又说让我给他当秘书，还说可以签合同……”

　　“怎么可能！他是商人，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钱？商淼淼你长点心！你玩不起！他年纪不小了还不结婚，多半就是想玩女人，对他最容易两清的法子就是给钱！你不要给点好处就脑袋不清楚！”

　　段翩翩语气很冲。商淼淼心里也清楚她说的有道理，可听到她这样说周煜鸿，也忍不住生气地朝她喊：“小叔才不是那种人呢！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你的人渣前男友！”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商淼淼懊恼地盯着手机。

　　她对段翩翩说了不该说的话，应该道歉。

　　可心里还是有点生气段翩翩说小叔坏话，不想道歉。

　　小叔才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商淼淼垂头丧气地走进卫生间。

　　两个正在补妆的小姐姐看了她一眼，但看她穿的圆领T恤和绣着猫咪图案的短裤，把她当成小孩，并没在意，继续闲聊。商淼淼关上卫生间的门，也能清楚地听到她们的聊天。如果是聊其它的，商淼淼可能也听不进去，但她听到了周煜鸿的名字，便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趴在门上偷听起来。

　　从她们聊天，商淼淼了解到周煜鸿刚才为什么生气。其中一个小姐姐好像是和周煜鸿辞退的那个人一伙的，很是替被辞退的那个人打抱不平：“……你说他都聋了还来公司干嘛？找存在感啊！什么都不懂，还每天都来，真讨厌！”

　　商淼淼趴在门上咬牙切齿，狠狠腹诽：你才讨厌！

　　另一个姐姐调侃：“听说还是当兵的呢！”

　　“最讨厌当兵的了，从头到脚透着无知，还大男子主义。”

　　“不过办公室有人说想找他那样的，说有安全感！”

　　“哼！等他家暴的时候，就更有安全感了！”

　　……

　　高跟鞋哒哒地远去。

　　商淼淼才从门后出来，握起的拳头微微发颤，面对着镜子洗了好一会儿手，才平复了情绪回到周煜鸿的办公室。

　　没想到一进门，正看到刚刚说周煜鸿家暴的女人站在周煜鸿桌前，笑容满面地汇报工作，一口一个周总，甜腻到令人反胃。

　　周煜鸿被合同挡着脸，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不过段翩翩不是说了直男都喜欢这种当面猛夸的类型么，估计也很受用，要不然怎么不把她一起辞了呢？

　　商淼淼有点不开心，悄悄坐回到自己桌子旁，直直盯着女人看。

　　腰虽然不细，脸也不算美女，但是胸大臀翘，有种风姿绰约的女人味。

　　切，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女人察觉到视线，微笑转头，正对上大大的白眼，也认出了翻白眼的主人，笑容立刻跟着新补上的粉装一点点脱落。

　　周煜鸿签好字，递过合同：“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哦哦……”

　　女人慌乱接过合同，尴尬地仓促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从商淼淼进来周煜鸿就察觉到她神态不对劲，合同遮住了女员工，却在余光中将她翻的大大白眼看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她还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周煜鸿被逗乐了，却听她幽幽道：“小叔，你傻笑什么啊！刚刚那个姐姐跟那个刚被你辞了的孙什么是一伙的，到处跟人说你坏话，你还笑！”

　　“她说我什么坏话了？”周煜鸿笑着招手，“你过来，悄悄告诉我。”

　　说什么啊……

　　真的知道有人背后说他无知，还造谣他家暴，他肯定也不高兴。

　　桌子后的小兔子不乐意地扭了扭，起身蹭到他身边，在他耳边气鼓鼓地说：“小叔你是不是傻？”

　　“我怎么傻了？”

　　“你要是不傻怎么会给我那么多钱哄我上班啊！”

　　软软轻轻的撒娇声入耳，周煜鸿心都软了，揉了揉她柔软的脸，“因为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相信我，站在我这边。”

　　脸颊旁的手结实温暖。

　　商淼淼脑袋发热，笃定地点头。

　　现在就算周煜鸿哄她去领证，她也会点头。

　　“说好了，明天开始上班。”周煜鸿伸出小指，“拉钩。”

　　商淼淼伸出小指，“拉钩。”

　　周煜鸿笑着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走，小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有了工作，还有火锅吃，商淼淼有点飘，不真实地跟着周煜鸿来到一家做寿喜烧火锅店。

　　包间不大，周围都是纸拉门，拉门上画着花鸟，头顶的红色纸灯笼笼罩出一块温馨之地。

　　见她愁眉不展，周煜鸿夹了一块豆腐放到她碗里：“在担心上班的事吗？”

　　商淼淼抬起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跟段翩翩吵架的事情告诉了周煜鸿。

　　整个过程周煜鸿只是微笑着喝了两口酒，没有插一句话。

　　商淼淼放下筷子，手指紧张地缠在一起：“小叔，我是不是做错了呀？”

　　周煜鸿放下小小的瓷杯，托着下颌沉声道：“淼淼，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认识我也不过一周不到。因为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你伤害了一直爱护你的亲人，你说你错没错？”

　　为什么她里外都不是人了？

　　明明是帮他说话……

　　商淼淼委屈地眨眨眼，发现视线模糊，连忙低下头。

　　说重了？

　　周煜鸿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笑着捧起她湿哒哒的脸，“我出去一趟，你好好跟姐姐道歉。”

　　“小叔……”

　　“乖，你好好道歉了，一会儿才有甜点吃！”

　　“甜点？”

　　“嗯，红豆麻薯汤。”

　　周煜鸿站起身，回头看到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才放心地走出门。

　　透过纸门传出小猫细小的抽泣声，“姐姐，对不起……”

　　周煜鸿放心地去后厨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红豆麻薯汤回来时，听见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

　　这是和好了。

　　周煜鸿刚要拉开门，便听见刚刚还呜呜哭泣的小猫开心地喵：“小叔不能人道，不会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啦！”

　　像被枪击中，周煜鸿呆呆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什么时候不能人道了！

　　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