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今天也在惑乱朝纲》碧晴

36、提审谢黎

　　“谢掌柜，本官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与你耍嘴皮子。我们还是来说说案子吧，说说你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赵员外痛下杀手。”

　　“痛下杀手？”谢黎不急不恼，悠闲道：“这四个我可担待不起。”

　　谈璇不动神色地审视眼前人，“案发当日，现场目击证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谢掌柜还想厚颜抵赖不成？”

　　“赵泽贵在醉仙楼妓馆醉酒闹事，出手伤我，我为求自保，不得已才还手。岂料一时失察，手上力气没把握得住，还手还得重了些。其实，这事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我，赵泽贵自知患有心疾，偏偏还要饮酒作乐，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难怪当时我与他纠缠，见他面色惨白，汗如雨下，想来应是心疾犯了。”
　　“当然了，说到底，还是我不慎失手将他打死，是我不对。但这算什么？”谢黎笑了笑，眼中闪过自得之色，一字一字道：“最多是防卫过当罢了。痛下杀手四个字，实在不知从何而来。不过没关系，我相信皇上和太后必定会明察秋毫，还我公道。”

　　“我明白了，原来你打的是这样的算盘。”谈璇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拊掌笑道：“防卫过当，错手杀人，的确很是高明。让我猜猜，这一招是谁教你的？是你爹谢任荣么，还是周太后？”

　　*

　　大理寺侧门。

　　偏巷内，徐亦潇持伞而立，正左顾右盼，仿佛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徐亦潇忙迎上去，“殿下，您可算来了。今日谈璇提审谢黎，约莫一炷香前她去了监牢，趁陆大人还没回来，咱们赶紧……”

　　唐玉霖步下马车，温声道：“不用担心。方才早朝结束后，皇上特意留下陆怀琪，他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那自然再好不过。”徐亦潇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不过我就不是很懂了，皇上若是不方便直接插手此案，大可下旨命我协办啊，为什么要费这劲来偷听呢？”

　　“下旨让你协办，”唐玉霖接过侍卫手中的伞，笑道：“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插手呢？”

　　徐亦潇思忖片刻，点头道：“也是。”

　　*

　　监牢内。

　　“我猜，”谈璇轻抚衣袖，不紧不慢道：“这一切都是周太后的主意，对么。”

　　谢黎只是笑，那笑意里分明含着一丝嘲弄。

　　“谢掌柜，你满心期待周太后将你救出牢狱，甚至免去你罪责，”谈璇扼腕叹息，摇头道：“可惜，你想错了。或许在今日之前，她是真心想要救你，但今日之后，对她而言，你成了一枚无用的棋子，不值得她费心谋划。事到如今，她真正要救的只有外戚周氏，和她自己。”

　　谢黎冷笑道：“谈主簿，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说这番话用意何在，但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你也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信息。我要说的只有两点，还请谈主簿务必听清。第一，我没有蓄谋杀人，我只是出手自卫。第二，周太后必定会还我公道。”

　　“事到如今，你竟还看不明白么？”谈璇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谢掌柜，看来你也不见得有多精明呀。没关系，让本官慢慢解释给你听。”
　　她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整理官袍，淡然道：“谢氏商号以木材生意起家，经历代掌柜发扬光大，经营范围逐渐扩展至石材，瓦片，泥胶。先帝在位时，谢氏商号被封为皇商，开始与官府朝廷做买卖。
　　“放眼全朝，三省六部，谁最需要木材石材？当然掌管工程营建的工部。工部属外戚阵营，是以谢氏商号与周氏外戚的关系，便也愈发紧密。时至今日，工部的大小工程，皆由谢氏商号独揽独包。这其中，有见得光的生意，自然也有见不得光的买卖……比如说，去年江南的水利工程。”

　　谢黎捋了捋额间垂落的散发，气定神闲道：“去年江南的水利工程，谢氏商号完全是按照工部的指令去做，未有任何擅自行动或是僭越之举。这话我放在这里，即便到了御前，我也还是这么说。”

　　谈璇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红唇微扬，勾起一丝笑，若带几分讥诮，“哦，本官明白了。这便是你认定周太后会救你的原因。因为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托腮，若有所思道：“让我想想啊，我们这位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她会怎么救你呢。”

　　谢黎嗤笑了声，阖上双眼，“谈主簿，我说过，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我呢，什么都不会说。”

　　谈璇并不在意，自顾自说道：“首先，周太后会想法设法与你联络，告诉你应对之策。这应对之策便是你方才的那一套说辞，赵泽贵醉酒闹事，动手在先，你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手反抗。至于下手过重打死他，那完全是意外，不是你有意为之。那些妓馆里的目击证人，只怕周太后也已经设法封了口，不许他们再提起半个字，更不可能出来指证你。
　　“我朝律例有明文规定，杀人者不得保释，亦不得探监。案发后，你爹日日堵在大理寺门口，却连陆长官的面都没见着。那么你又是如何与外界传递消息的，很显然，你们在大理寺中也有内应，并且这内应必定要能自由出入监牢。”

　　谢黎不为所动。

　　谈璇继续说下去，“谢掌柜风流倜傥，貌美多金，不知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也很正常。这些红颜知己中，有个叫瑾娘的女子，恰好是大理寺主簿夏逸云的妻室。”

　　听到瑾娘的名字，谢黎豁然睁开眼，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迎上谈璇的注视，目光逐渐锐利，低声道：“你怎么知道瑾娘。”

　　谈璇不由笑了起来。
　　事实上，在此之前，谈璇并不能确认谢黎与瑾娘的关系，只不过那日无意撞见瑾娘与夏逸云拉扯，从二人对话的字里行间大约推测了一二。方才所言，她心中全然没底，只是想试着诈一诈谢黎。
　　然而，此时此刻，她分明从谢黎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紧张，心中便了然一切。

　　谈璇不理他的质问，“瑾娘身为已婚妇人，自是不能公开与你勾搭，你二人对外以远房表兄妹相称，实际却背着夏逸云暗行苟且之事。瑾娘对你情深义重，你出事后，她恳求夏逸云设法为你传递消息，于是，夏逸云便成了你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哦对了，当然还有狱丞成海，他容易搞定，花些银子便能让他俯首听命。
　　“按照我朝律例，杀人偿命，你本该被处以极刑。但过失杀人则大不相同，你可保住性命，只需流放漠北十五年。若表现良好，或许还能减刑至十年，甚至三年五载之后，你便可重归帝都，继续当你的谢氏掌门人。
　　谈璇一撩衣袍，与他对面而坐，美眸清亮，似有洞悉一切的力量。
　　“谢掌柜，这便是周太后与你达成的协议，我猜的不错吧？”

　　*

　　隔壁一间牢房内，唐玉霖与徐亦潇站在墙边，恰能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徐亦潇满心震惊，良久方能回神。
　　他转身看了看唐玉霖，喃喃道：“单凭谢黎的几句话和一些细枝末节的证据，便能精准地推测出周太后的全部计划……这谈璇也太聪明了吧！”

　　唐玉霖沉默半晌，微笑道：“但我猜，谈璇下一步便要开始推翻这个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