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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剧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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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梓清留在公寓住了几天,程以恩只要有空闲时间都在陪她。
反倒是何煦,也许是把话说清楚了,担心程以恩不自在,所以偶尔过来跟她们吃饭,并没有留下来过夜。
三人相处的方式与以前没多大的不同,就是极其平常的一家人。
他们母子俩,因为没在一起生活,共同话题不多,时常聊着聊着,就聊到程以恩身上。
何煦微笑说:“前些日子以恩在魏昶的戏里轧了一脚。”
俞梓清挑了挑眉,“你怎么忽然对拍戏有兴趣了?”
程以恩笑一笑,有些无奈,她哪里不懂何煦的用意,他希望母亲能帮他一起打消她想成为演员的念头。
他衣食无缺,什么都有,又是个在商场打滚的人,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在外抛头露面,更何况是在复杂的娱乐圈。
程以恩语带保留,“碰巧遇到他们来学校取景,我在旁边看着,就产生了一点兴趣。”
俞梓清点点头,“想当演员不能只是有兴趣而已,既然想做,那就得下苦心去学。”
她不是那种会一味反对的家长,相反地,她会鼓励孩子去尝试。
真正尝到了苦果,才懂得什么叫做知难而退,那比什么苦口婆心或拿家长的架子来威吓,有用得多。
程以恩听见俞姨这样说,顿时觉得脑门抽痛。
她不禁想起往事。
小时候,她因为身材高挑匀称,被学校里的体育老师选中学习舞蹈,俞姨看出她有兴趣,二话不说,在暑假时,便托人将她送进一个知名的舞蹈团里,跟着大伙儿练习。
才去没有一个月,她脚上的水泡长了又破,破了又长,八成新的舞鞋上总是带着斑斑的血迹。
训练的日子苦得令人想痛哭,可有许多年纪跟她差不多孩子,却仍是乐在其中,从来都不喊累。
最后,程以恩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有舞蹈细胞。
所谓的兴趣,说穿了,只不过是一种儿童时期,别人有,她也要有的虚荣心作祟。
如今再听到俞姨说起“下苦心去学”这几个字,程以恩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她原先想得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俞梓清在隔天便立即带着程以恩,登门拜访秦导。
她以跟对方多年的交情,直接开口,将程以恩托付给他。
秦靖身为知名大导演,在这行业已有数十年的资历,圈内有许多被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演员。
至今被他带出来的人里,有好些个彼此还以师兄弟姐妹相称,平常在外头更都是尊称秦导是他们的师父。
因此他肯破例收一个不是表演专业的女孩子,除了看在俞梓清的面子,还有他是从小看着程以恩长大的缘故。
他看得出来,她不仅能当演员,还有成为明星的资质。
那些天生的明星,总有一对像豹般,安静地凝视猎物的眼睛,可他们最厉害之处,就是隐藏得非常好。
平时看他们,总是不急不徐,带着几分优雅,然而一旦让他们爆发出来,只消一个眼神,便足以震撼人心。
秦靖皱着眉心问:“我打算先让她进剧组里当助理,跟着其他人学习,不过这样做,她势必得先休学。”
俞梓清看程以恩一眼,她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俞梓清拍拍她的手,“每个人所能拥有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想做好一件事,一定得做出取舍。”
程以恩深呼吸一口气,“俞姨,我明白。”
俞梓清说:“你秦伯伯不是在为难你,他是为你好,从基层学起,根基才能打得最稳,学得也最快。”
秦靖笑,“好,如果这孩子真能熬过去,我一定替她找个一流的戏剧学校,帮她转学。”
俞梓清说:“这可是你说的,以恩,还不快点谢谢秦伯伯。”
程以恩颔首,“谢谢秦伯伯。”
那天以后,程以恩去学校办法休学,接下来,被送进秦导朋友的剧组里工作。
片场离T市很远,她几乎是一到那里,就忙到不可开交,忙碌程度,比之前打工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以恩什么杂务都得干,鞍前马后地替许多人跑腿,也见识到许多人情冷暖。
没多少人知道她是谁,实际上,她也谁都不是。
娱乐圈虽说也看背景,但这种类型的人太多了,在没混出头以前,自己没半点实力,光凭背景,就想耀武扬威,只会惹来别人在背后耻笑。
程以恩当过跑龙套的临演,替摄影大哥扛过数十斤的器材,帮群众演员煮水送餐,也跟着大堆人马一块儿,就地蹲着吃盒饭。
若说她去剧组前算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姑娘,现在就是个晒掉一层皮的大男孩。
她总是扎着马尾,将头发塞进棒球帽里,身穿t恤,牛仔裤,脚踩球鞋,穿梭在片场内。
何煦来探班过一次,其实他的工作量比她更大,时常得国内国外四处去,但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打电话跟她连络。
不过,聊天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也很有默契,尽量不耽误对方的工作。
刚过完年,剧组仍旧马不停蹄在拍摄。
下雪的冬夜,结束时所有工作人员都累得像狗,没人关心今天是怎样特殊的节日。
程以恩跟几个剧组认识的女孩子,一起回到酒店,手机才传来微微的震动。
她避开她们,躲到走廊的角落,“怎么了?找我有事吗?”她明知故问。
这可是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她很期待听到他能说些什么。
何煦温和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没什么事,就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要说程以恩不失望是骗人的,他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她闷闷地说:“这句话我记得你前几天才问过。”
昨天他其实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让她注意身体,不要熬夜讲电话,传信息。
何煦很久没出声。
程以恩是有点害怕他生气,纵使他从不曾对她大声说过话,可大概是从小把他当哥哥久了,那种听话的习惯,很难改得过来。
程以恩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那种话,我想我只是累了,所以……”
何煦说:“没关系,你不用跟我道歉。”他顿了顿,“还有,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得累了。”
程以恩怔愣一下,立刻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他面前,“你怎么突然来了,要过来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她兴奋得语无伦次,像只雀跃的小鸟。
何煦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想给她惊喜,可没想到,她会高兴成这样,“我想亲眼看看,你过得怎样。”
程以恩蹲下来,挨近他,将他的手掌贴在脸颊边,“那你觉得呢?”
何煦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你又变瘦了,皮肤黑了一些。”
程以恩捏了捏他的手,弯起嘴角说:“不准你嫌弃我,我只想听你赞美我的话。”
何煦莞尔,“黑了也是大美女。”
程以恩总算满意了,“很好,求生欲还挺强的,我姑且饶你一命。”
或许是他来的时间太晚,也有可能是有他在,时间过得特别快,他们吃过晚餐,回酒店房间,还没聊上几句,时间已来到午夜。
何煦赶她回自己房间,“有话明天再讲,去睡觉。”
程以恩明明很累了,却还在耍赖皮,“不急着睡,我精神好得很。”
何煦笑着摇头,“那就是我精神不好。”他故意捶了捶自己的膝盖。
每当他这么说,她就不敢继续勉强他。
在看护员协助他沐浴前,她才依依不舍地从他的房里出来。
有时她会想,为什么他们相处的方式,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最多是拉拉她的手,顶多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地抱抱她。
若是她有再更进一步,亲昵一点的动作,他总会有意无意地避开。
程以恩觉得有些奇怪,但何煦一直是个很绅士,也很有教养的人,所以她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这段期间,顾琳琳仍跟程以恩保持联络,话题总是三句不离希望她能签下范海明公司的合同。
“你想进那圈子,不能只是靠着帮人打杂,那样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出头?”
“我才刚刚开始,还需要多看多学习。”
程以恩暂时没有余力去想怎么接近范海明的事,她如今靠着关系,进到剧组工作,就怕一个不小心,会丢光俞姨的脸。
“别怪我说话难听,真有心让你学习,不会只叫你帮忙跑腿。”顾琳琳语重心长地说,“做这行,年轻才是本钱,时间是不等人的。”
顾琳琳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但程以恩相信俞姨跟秦导的安排,他们不可能会害她。
她不打算告诉顾琳琳,自己与俞姨的有多深的感情。
过了一段时间,顾琳琳再度打电话给她,后来见实在劝不动,才忍不住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出口,“你是不是跟那个人在一起了?”
程以恩不语,她跟何煦的事,没必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
顾琳琳突然叹了一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你真以为那个人会爱你一辈子?不要那么傻,像他那样的富二代,我看太多了,说爱时,把你捧在手掌心;说不爱时,恨不得一脚把你踹开,就怕你继续缠上来。”
程以恩一愣,她终于明白顾琳琳的用意。
原来顾琳琳这么锲而不舍,是为了她好,她竟然在无意间交到一个朋友。
顾琳琳甚至跟程以恩聊起一件私密的往事,她年轻时有个闺蜜,是怎么被一个富二代欺骗感情,最终导致一无所有,自杀收场。
程以恩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听过太多类似的故事。
那些女孩子总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至少比对方家里的妻子,更理解男人的需求。
可到头来,她们发现自己不过是男人打发时间,证明他们男性魅力的小玩意儿。
事实也证明,她们最显著的功用,就是替他们承担骂名,替他们的花心,以及不负责任背了黑锅。
他们总是无辜的,即使外头旗海飘扬,他们心中还是给红旗留着不倒的位置。
坏的不是他们,而是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她们不自量力,企图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活该承受全部的责难,得到应有的恶报。
程以恩晓得顾琳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她能够自立,不要仰人鼻息。
顾琳琳却不知道,何煦跟她之间的关系,不只是爱情那么简单。
哪怕有朝一日,她也有可能会有一样的下场,可她比那些女孩子好一点的是,她不会强求。
假使何煦不要她,她不会让他为难。
妈妈曾一再对她耳提面命,“以恩,你要记得报答何煦跟俞姨的恩情。”
她把这句话刻进脑海里,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因此,即便她不喜欢何煦,只要他开口说要她,她也绝不会拒绝他。
更何况她是真的喜欢他,那样的喜欢,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与全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