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总有白痴想冒充我 ...
-
这是一场赌局，赌博名为“酒塔”，赌局设在阿黛尔城的日落大道酒吧。摆在眼前的是一层层摞起来的杯子，它们呈金字塔状，每个杯子里都装满了烈酒。
赌局在两个人之间进行，规则很简单，一杯一杯吹，谁先扑街谁出局，要是把整个塔都喝干的人可以得到从此后酒吧酒水免费供应的奖励。
目前为止一个胳膊上纹着文身的壮汉已经扑倒在桌，对面那个头发蓬乱的青年仰起头，将新一杯液体灌进了已经被酒精烧弄得火烧火燎的喉咙里。
埃蒂·杜库将金字塔的最后一个杯子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倒扣，高高兴兴地蹦到了桌子上开始大跳尬舞。
“嗷嗷嗷嗷嗷！谁才是冠军！谁？怂蛋们！”他转了个圈，“谁说只有卖身才能买到酒呢！”
他的两肩上背着一对由柳木条交叉组合做成的龙的翅膀（有点像苍蝇翅膀），一条龙尾巴（酷似擤出的鼻涕）。
一阵不满的嘘声，离他近的几个人将桌子的鸡骨头向他丢去，埃蒂以一种醉鬼绝对做不到的敏捷低头闪开了骨头。
然后他看见了布雷德，顿时脚上如同装了弹簧一样轻盈地蹦下了桌子。
“小布！”他欢天喜地道，翅膀忽闪忽闪，“小布！我在这里！看我！”
金将脑袋扭回来。“那个傻叉是谁？”
布雷德的嘴角抽了抽。“杜库伯爵的养子。”
言语之间，埃蒂已经蹦跶到了他们这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布雷德旁边，“嗨，小布，不打算请我喝一杯么？”
布雷德几乎是懒洋洋地歪头，避免了被翅膀糊一脸的惨剧。
金抢在他前面开口道，“杜库大人，您的翅膀和尾巴真是叹为观止！”
埃蒂皱眉。“小老弟，你别以为我醉到分不出你在挖苦我。有一条街道都在卖这个——黑龙已经统治了整个阿黛尔城了。”
“不是吧？”
“是的，他们把龙整成了个产业，到处都是龙周边——龙形蛋糕，龙花纹衣服，龙头靴子，龙纹身的女孩，你知道这个酒馆改名叫什么了么？”他打了个响指，“龙穴酒馆，booyah!”
布雷德疑惑道：“真的有龙么？”
“鬼才晓得，但半个国家的人都涌来了。要是没有龙，真想看看到时候皇帝陛下该如何收场。”
金蹙眉，“这事情用不着阁下你去操心。”
但埃蒂越说越来劲，他将声音压低，煞有介事道，“咳咳，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好伙伴尼禄·艾德曼，我根本没有逮到那条龙，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是葛迪思最大的骗子。”
这还不算完，他滑稽地鞠了一躬，“别失望，你们想看龙么？我倒是可以掏出我的大龙跟你们比划比划……”
一阵天旋地转，等埃蒂回过神来时，金已经揪着埃蒂的领子站起了身。
“你要再敢侮辱他。”灰眼睛的少年一字一顿道，语气因为愤怒而颤抖，“我就割掉你的下身，泡到你的酒里，看着你喝的干干净净。”
埃蒂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他眨了眨眼，“他曾经杀了我的朋友。”
金冷冷道，“那说不定是你的朋友该死！”
埃蒂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够了！”布雷德蹙眉道，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着足够的威慑力，“放开他，金。”
金抿紧嘴唇。
“金？”
金甩开埃蒂，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他，埃蒂悻悻道，“我可不怕你。”
“神啊，杜库大人，您就不能少说一句么？”
埃蒂还想狡辩，但目睹金塞入袖子的手，他顿时怂了，唉声叹气道，“看来你们不欢迎我，我还是识趣些，趁早走人。”
没人说话。
埃蒂整理了一下领子，却搞的更乱了，“真扫兴，至少我喝回本了。”
他对布雷德摇了摇手，软绵绵地瞪了金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酒馆。
一阵沉默。
“你有点反应过度了吧？”
金重重地坐回椅子，呷了一口麦酒，没有回答。
“金？”
金·尼森毫无感情地笑了笑，“他自取其辱。”
听到这话，突如其来的忧愁占满了布雷德的脑子，他没有想到皇帝在好友的心中如此重要。一瞬间，柯尔特王子的脸在他眼前浮现，【他想要战争，我们就给他战争。】
布雷德盯着金，暗忖道：假如是我说了埃蒂大人刚才说的那番话，你会不会也对我拔/剑相向？
他强迫自己摆脱这念头，试图让气氛缓和些，“看不出来你这么凶。我以后可不能惹你。”
“那是啊，”金的脸色缓和了很多，“我超凶的。”
“保持下去，这样酒馆老板就不敢找我们要酒钱了。”
“你还差这几枚铜子？”金跟他碰了下杯子，“你亲爱的王子殿下不是承包了你的所有开销么？你只需要买买买。”
布雷德露齿一笑，“是啊，是我的开销，不包括你的——你得自己掏腰包。”
金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什么，他的话语被打断了。
“伙计们~”瑞雯兴致勃勃地走到他们眼前。“伙计们！”
她指了指身后的陌生男人，“来见见我的新朋友——杰克先生！”
杰克先生是个高大的中年人，有着一张还算帅的脸，穿着皮衣，打扮时髦，正盯着瑞雯巧笑嫣然的面孔发呆，显然被她迷住了。
“你好啊，杰克。”金友好地说。布雷德冲他摆了摆手，心中对瑞雯反常的热情十分好奇。
面对他们的招呼，杰克傲然点点头。
瑞雯故作神秘道，“杰克偷偷告诉了我他的秘密身份，你们猜他是干什么的。”
“呃？”
瑞雯左手握拳敲击掌心，“tada~他是个御剑士耶！”
布雷德和金瞪着眼前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御剑士的男人，心照不宣道，“哇偶~”
瑞雯用和平时完全不同的甜美语气赞叹道，“厉害吧~”看来她已经完全入戏。
听到这个，杰克的头扬得更高了。
“你的护主是谁呢？大个子？”
杰克微微一笑，“说出来你可别吓着，孩子，我的护主是柯尔特·布鲁殿下！”
布雷德一口酒直直喷了出来，他开始狂咳嗽。
杰克担心地看着他，“他怎么了？”
“别理他，”金说，“他刚从乡下来，没见过世面。”
布雷德在桌下狠狠踹了金一脚。
瑞雯顿时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他呀，我还以为是谁呢，他有什么了不起？他四五岁流鼻涕的时候可是被我摁在地上揍。”
杰克大笑道，“女士，你真幽默，你不了解柯尔特殿下，他超级厉害的。”
杰克一屁股坐在布雷德旁边的椅子上，一脸迷弟的表情。
“柯尔特殿下小时候就读遍了皇家书院的所有书籍，他懂大陆上几乎每个国家的通用语，十五岁就破解了数学工会解不开的难题，他还重新设计了城堡结构、增加了棱堡，并改进了攻城车的投掷方式，他为运输业也贡献良多——他想到了发芽的豆子保护瓷制品的办法，更别提他对税收法的改革巩固了布鲁家的中央集权……”
布雷德还想听下去，但瑞雯打断了杰克的话，“他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听说他的剑术水平就很一般。”
杰克挥挥手，“殿下对剑术兴致寥寥，他更酷爱弓箭——再说有我保护他，何需剑术超群？”
布雷德终于听不下去了，他生硬地问道，“竟然你这么说，那你的配剑呢？柯尔特殿下的御剑士？”
杰克摆出一张神秘脸。“嘘，偷偷告诉你，孩子，我在为王子执行秘密任务，需要低调行事……”他拍了拍布雷德的肩膀，“你不会懂的。”
布雷德瞅了瞅他，忍住将他掀翻在地摁在地上揍的冲动，最终低头默默喝酒不说话。
瑞雯歪着脑袋，用天真的语气撒娇道，“御剑士大人，你这么厉害，何不帮我们把酒钱付了？”
杰克爽朗一笑，“那有什么不可以。”
瑞雯见缝插针道，“再帮我点一杯都灵之雾……”
金道：“我也是，大块头，要摇的，不要搅拌。”
杰克冤大头迈着大步飘飘然地向吧台走去。
在他离开的那一刹那，瑞雯和金笑地缩成一团，桌上的酒壶被撞倒在地，酒撒的到处都是，但他们还笑个不停。
“柯尔特殿下的御剑士……哈哈哈哈……他太逗了……”
布雷德没有笑，他冷淡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冒充柯尔特殿下的御剑士是要被扔进监牢的……”
金搂住布雷德的脖子，“他就是个冒牌货，而你这个正牌却吃醋了，何必呢，啧啧啧。”
布雷德不客气地将他的脸推到一旁。“我只是不想听他胡扯，说得好似御剑士是多么好当。”
瑞雯举杯对着吧台上的杰克致敬，杰克疑惑地看着他们，对她举杯回礼。
她没有喝酒，而是转向好友们，“敬御剑士——”
“为了什么？”
瑞雯想了一下，“就为了还有傻帽愿意冒充我们——看来我们还没有悲惨到无可救药……”
布雷德露出一抹微笑，“敬御剑士！”
金也举杯道，“算我一个，伙计们。我们永远是全城最帅的崽！”
他们碰了碰杯，将剩余的麦酒一饮而尽。
金眨了眨眼，“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真希望能永远如此。”
瑞雯捶了捶他，“别怀古伤秋了。我可喝够了，趁着那大块头还没回来，咱们赶快溜……”
三个人起身，迈着刺客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金对布雷德喃喃道，“要不是今天没有配剑，没有戴装备，我真想看看真相揭晓后那个傻大个脸上的表情……”
***
和金道别后，布雷德直直走回城堡，他在湖边找到了柯尔特。
湖水呈现出无暇的宝石蓝色，不起一丝涟漪，城堡朦胧的倒影在湖水中显得愈发美丽。
柯尔特坐在湖边，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在雕刻一块木头。他的表情如此专注，仿佛是在抚摸情人的秀发。
都灵的王子此刻比湖水还要宁静，无论是鱼的嬉戏或是飞鸟的啼鸣都无法打破他的静谧。
布雷德下意识放轻脚步，慢慢走向王子，甚至连呼吸都变浅了……
鲁特琴的声音突然响起，柯尔特抬起头，一刹那，宁静被打破，他又变回了那个尖锐、桀骜的王位继承人……
是的，宁静就是如此脆弱。
布雷德吸了口气，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哀伤，他调整自己的表情，不想让对方看出端倪。毕竟一个伤秋怀古的护卫可不是护主所需要的。
柯尔特对他微微颔首，懒洋洋道，“布雷德，来瞧瞧婚礼的乐队。你觉得他们如果？”
乐队规模庞大，由两个吹竖笛的长胡子男人，十个鲁特琴师，十个塞壬琴师，十个曼陀铃琴师，五个鼓手，十二个肥胖歌者，一个领唱，一个指挥组成。
布雷德听闻他们由乐师工会提供，是沃里克亲王牵桥搭线请来的，他们中的每一位在业界都赫赫有名。
胡子竖笛男对着布雷德来了欢快的一段乐曲，那音乐如同柠檬鸡尾酒。
“呃……挺不错的，殿下。”布雷德说，“好多琴呀，这是某种时髦么？”
柯尔特继续着他的雕刻。“我们需要高中低不同音色的配合，因此需要三种琴。你还有什么发现？”
布雷德盯着那群乐师，看着他们开始摆弄自己的乐器，突然觉得他们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他眨了眨眼，却说不出哪里不合适。
布雷德最终谨慎道，“我不通乐理，殿下，无法提出什么建议。”
柯尔特歪了歪头，“既然你都看不出来，那我就放心了。”
布雷德向柯尔特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告诉我，我的御剑士，”柯尔特柔声说，“如何才能杀掉一个巫师？”
布雷德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殿下……我最近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值得你谋杀我吧？”
柯尔特的嘴角微微上扬，“杀掉你？算了吧，杀掉你我还得再捅穿其他人的心脏，这多麻烦……继续刚才的问题，谋杀？”
布雷德略一思忖，“用弓箭，悄无声息，难以被觉察到。”
“聪明的做法，”柯尔特说，“但不够聪明——弓箭一次只能射出一□□太少，也许会被巫师挡住……”
“不用弓，”布雷德说，“用弩。”
柯尔特的双手交叉，绿眼睛直视着他，“不是普通的弩，而是枪机式弩机——一只弩一次可以装填四十支箭，一次射击可以连射五支。”
“没有这样的弩。”
柯尔特站起身，“谁说没有？你觉得我天天深夜不睡觉是在干什么？”
布雷德惊讶地看着柯尔特，心中似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柯尔特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他，布雷德下意识地接住。是他一直在雕刻的木头，它已经成形。
木头刻着一个长发、眼睛很大的小女孩，正骑在一只吐着舌头、张牙舞爪的龙身上。这雕像栩栩如生，那条龙仿佛在对他们猛翻白眼、恨不得拿小翅膀拍昏他们，而女孩的笑容则单纯甜美，似乎布雷德一松手，他们俩就要腾空而去一般。
“送你的，小J。”柯尔特说。“你可要好好保管。”
布雷德的心中涌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雕塑，一样的女孩，一样的龙，一样的表情。
他握紧雕像，“为什么给我？殿下？”
柯尔特站在湖边，湖水倒映在他的眼底，将他的眼睛映成一种流转的绿色。
“妹妹公主①。”他轻声说。
布雷德猛然抬头看向对方，柯尔特也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洞悉了一切。
巨大、持续的轰鸣声突然在布雷德耳边炸响，那声音仿佛是魔鬼用斧头猛捶地基，一下，两下，轰鸣声消失了。
是城堡地牢的方向。
“开始了。”柯尔特平静地说，他拍去手掌上的木屑，对御剑士点点头，“走吧，布雷德，带你去看场戏。”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总有白痴想冒充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