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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红黑之门VS选择之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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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弥漫浓浓的白雾,阴冷湿寒,握紧的手青筋突起,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路尽头出现一盏橘黄的火光,一根弯曲的铁管插在路边,挂着点亮的矿灯,他取下矿灯提在手里,又走了一段路,当眼前的白雾逐渐散开,一座木屋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咚咚”敲响木屋的门,门从里打开,一个没有头颅的影子从屋内倾身出来。
“你来干什么。”无头幽灵的话里充满了厌恶,他的两只手沾满了潮湿的泥土,一只手还握着一把尖锐的剪刀。
屋里的空气充斥着霉灰味,越过幽灵的肩膀,屋内的地面上,堆满了书籍纸团,墙上还挂着几块黑板,用白色粉笔写满了公式求解的过程。
“游戏结束了。”壮汉低低念出一段话。
没等幽灵反应,一把铁锹突然挥向他的腰间,耳边响起筋肉割裂的撕裂声,他的腹部一阵剧痛,不禁躬身后退了两步。
壮汉抓紧铁锹的木柄,往前又向肉里钻进几分,甚至左右转了两下,才又倏地拔出,眼睁睁看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自己沾满尘土的围裙上,他麻木地抽回铁锹,站在原地巍然不动,表情冷漠地俯视幽灵倒在门前,慢慢的,嘴角露出一抹病态的笑。
——那本不洁白的围裙上,猩红的花瓣烙开驳杂的欢愉,贪婪的荆棘正淌下残暴的涎水。
“在穷乡僻壤,在流放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过去,
失掉了神性,失掉了灵感,
失掉泪水,失掉生命,也失掉了爱情……”
他舔了舔飞溅嘴角的血沫,举起铁锹想再次砸向跪倒在地的幽灵。
“还给我,把玫瑰还给我。”
“住手!”
却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一抹寒光如离弦箭矢闪过,撞飞了壮汉手中的铁锹。
风吹草动,一团黑影猛然从雾中扑了过来,他还来不及闪躲,只感到耳边风声呼啸,插/进木门的铁管,忽而被抽出挥向他的面颊,他歪身就地一滚,才险险躲了过去。
“园丁,我什么都知道了!”周清也气喘吁吁地停下,他已经跑不动了,弯腰又一次撑住颤抖的膝盖,汗水滚进眼里,刺得他不适地挤了挤眼皮。
红眼乌龟跑得比兔子还快,在发现小路尽头的矿灯被人取走后,它就一边呼喊着阿列克谢的名字,一边狂奔到山头,却仍然来晚了一步。
当看到无头幽灵血淋淋倒在小屋前,乌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尖利的小爪子趴在幽灵肩上,接着冲进屋里,翻箱倒柜,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周清也狼狈地拭去下颌的汗水,木屋前的阿列克谢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没有头颅的脖颈上,他看到了一圈萎缩愈合的参差创口。
“很可惜,原本,我想做你眼中的园丁,等你取回我的玫瑰,再一起离开兔子笼,不过,你似乎有了其他的想法。”园丁竖起铁锹,慢慢站起来,“在兔子笼,我和阿列克谢不能互相猜度,但没有任何变化,能逃过我们的眼睛,你的改变是对我的背叛,所以,我自己来取回玫瑰了。”他用手指抹去颊旁的血污,湿濡的红色将他的胡须结成了条。
“你的玫瑰?”缓过气的周清也抬起身,面目透着一丝隐忍,“它从来不是你的玫瑰。”
园丁的表情有些意外:“它是我的玫瑰,是我最爱的玫瑰。”他露出一抹疯狂的微笑,自我催眠般,重复同一句话。
“不,”周清也摇头,白则行站在他和园丁之间,像是一堵牢不可破的围墙,“你说玫瑰想杀你,一个想杀你的人,为什么不咬断你的脖子,而是咬坏你的手?”
“那是因为我用手保护了自己。”园丁抽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手上密密麻麻的咬痕,可一点都不像自卫留下的,”周清也瞥了眼门前一动不动的死肉,阿里克谢的手里还握着一把修枝的剪刀,“连你都知道,杀一个人,要用铁锹砍断他的脑袋,玫瑰想杀你的话,又怎么会只攻击你的手,而不是最脆弱的脖子。”
园丁蹙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玫瑰不想杀你,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在你折断它的花茎时,用自己的刺,刺伤了你。”
园丁却摇头否认:“不,那是因为它太柔弱,只能刺伤我的手。”
周清也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它确实很柔弱,无论怎么挣扎,只能刺伤你的手而已。”
他望向园丁那张过分伪装的脸,哪还有一点一开始自己认为的愚蠢:“我是个特别喜欢推理的人,你不妨听听我讲的故事,听听看适不适合你和玫瑰。在玫瑰园,芭蕾女孩的红诡谲明媚,唯独只有一朵白色的婚礼之路,沾着夜晚的凉露,娇嫩欲滴。有一天,园丁发现了它,它的纯净,像海面上的粼粼微光,在曜日下轻轻摇晃,从此,这个园丁的梦里,脑海里,飘荡着禁忌与蛊惑的花粉,他过敏了,鼻子塞住了,像得了一场重感冒。他认为是玫瑰园的浑浊,让自己生了一场病,他要掐断玫瑰的花茎,养在温室的花瓶里,为它提供充沛的清水,拒绝任何人观赏它的美丽,所以,他向玫瑰伸出了手……怎么样,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浪漫?”
“浪漫?不,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园丁撇开目光,面无表情地再次否认。
“你当然不明白,你认为玫瑰园是你的,认为所有的玫瑰都爱你,当你执着独一无二的白玫瑰,就会生出独占的心,想把它圈养在自己的花瓶里,”周清也想起,园丁小屋堆放的一堆杂物里,正好有一只闲置的玻璃花瓶,瓶身没有积下过多的灰尘,显然最近清理过,“可玫瑰花茎上的刺,弄伤了你的手,它掉进泥水后,被阿列克谢捡到,他给了玫瑰一盆土,耐心地修剪它的枯枝,你嫉恨接近玫瑰的阿列克谢,所以,就用铁锹砍断了阿列克谢的脑袋,学着阿列克谢的样子,尝试用土种了一盆嫩苗,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可以用盆土挽回玫瑰,一起离开兔子笼。”
园丁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他转回头冷漠地看向周清也:“兔子,我一开始就说过,你的话太多了,在这里,你只需要把彩蛋交给我,然后,我们都可以离开兔子笼。”他轻易弯折的眉眼,盈满低温的凝睇,看不清瞳孔的眼底,映不出对方的影子。
他显然没有听进去周清也的话,即使被当面拆穿,言语里仍然充满了挣扎的妄想。
周清也不由感到遗憾:“不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早就知道,阿列克谢和你不一样,他不需要抓住玫瑰,为了感激阿列克谢的温柔,玫瑰不会伤害他。也许因为对我没有信心,阿里克谢才会以玫瑰做为奖励,开始第一个游戏。‘谁是真正的兔子’充满了给我的提示,过程中我可以得到全部的答案,只要我赢得游戏,你就会输掉玫瑰。”
第一轮游戏,阿列克谢早就布置好了每一个陷阱:
假如周清也执着于赢得游戏,那么他和白则行迟早会变成兔子笼真正的居民,这是第一个陷阱。
假如周清也发现自己身处彩蛋,那么经过乌龟的提示,必然会发现园丁的不妥,这样园丁就会失去玫瑰,这是第二个陷阱。
只不过周清也不太明白,为什么阿列克谢不直接告诉他这些,还是说他本来就乐在其中。
这时,乌龟累得直喘气,从阿列克谢的屋里,拖出一把铺满灰尘的椅子,仰起肚皮倒在门口。
“兔子,救救阿列克谢。”它缓过气来,哭丧着一张厚脸皮,语气孱弱地向周清也乞求。
然而,没等周清也做出反应,当园丁看到椅子,那张被阳光灼伤的脸,终于有了崩裂的痕迹,呼吸急促地握紧了手里的拳头。
“阿列克谢已经死了,不再需要这个。”园丁这话是对乌龟说的,可他的目光最后却落在了周清也身上,这令周清也一时间感到迷惑不已,但他隐约觉得园丁的表情里,埋藏着更多可以探知的真相。
因此,他顺着园丁的话,开始从头疏离思绪。
“我在音乐会竞拍彩蛋时,也觉得台上的拍卖师话太多了,他说的关于欧泊彩蛋的故事,全都无关紧要,没有一点是台下会员真正关心的,直到最后,他才说到‘秘密’的回忆录,回忆录是红黑之门的选择之匙,让所有人趋之若鹜,我来到‘Secret’,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回忆录。拍卖师吊足人的胃口,最后只隐晦说了一句,‘拥有了普西凯,就拥有了选择之匙’。我当时真的很好奇,可偏偏在拍得彩蛋后,稀里糊涂掉进了兔子笼,直到乌龟提醒了我,原来,从进入兔子笼开始,我就已经拥有了‘普西凯’。”
园丁屏息,凝视着周清也沉着的苍白脸颊,悲切地摇头:“我真后悔松开了你的绳子,明明我比阿列克谢更先抓住你,他沉迷老掉牙的数学题,对选择题总提不起兴趣,我以为这次他也一定赢不了我。”
浓厚的胡须遮不住惨淡的笑,他走到沾满血的铁锹前,弯腰捡起,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愈发瘆人,那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到周清也的脸上,“可惜,他的傲慢,不仅让他失去了头颅,也让他失去了生命,而你,兔子,你也会因此葬送你最后宝贵的机会。”
刹那,周清也心底百转千回,缓步后退到阿列克谢的椅子前,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园丁要赶在他们之前,无情地杀死阿列克谢。
“能应付吗?”他埋身擦拭坐垫上的的灰尘,低声询问身前的白则行。
“嗯。”白则行只点了点头。
“你的地址我记住了,我会去找你。”他回答了白则行之前的问题。
擦干净坐垫,周清也按住扶手,坐了下来。
园丁顿时原地暴走,握紧铁锹并步冲周清也,却一招被白则行的铁管抡了回去,两种金属碰撞摩擦,迸出激烈的火花,两个身形相当的男人,在弥漫湿寒的雾沼里,剑拔弩张手足相撞,园丁迅敏的动作并不输与体型庞大的白则行,虽然形势惊险,园丁却总能躲过白则行的抽枪射击,那支改装后的手枪,弹容量应该只有8发,因此除了逼退园丁的进攻,并没有枪枪射击他的要害。
“我也不该听兔子的话,从食人花嘴里救出你。”园丁试图突破白则行的防线,他无比懊悔地贴在白则行耳侧低语。
“我不会感谢你。”白则行回答。
然而,园丁这般仿佛垂死挣扎的举动,令周清也更加肯定了自己最后的猜测。
“事实上除你之外,兔子笼还有另一把椅子,一把属于阿列克谢的椅子。音乐会上的拍卖师还曾说过,存放在红黑之门的秘密,会让回忆录成为封存的潘多拉魔盒,抑或载满过去的诺亚方舟,红门就是诺亚方舟,黑门是魔盒,而阿列克谢是红门,你就是黑门。园丁,你总想把我绑在你的椅子上,剥夺我选择的权利。因为椅子是门上的锁孔,现在的我,就是寻找多时的选择之匙。”
视线逐渐再次扭曲,周清也仿佛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兔子,”躲在屋后的乌龟,从门后小心翼翼冒出脑袋,“别忘了,救阿列克谢!”
周清也竖起手指,冲乌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和阿列克谢都要反省,以后少打哑谜。”
“不!”
意识跌入黑暗的瞬间,周清也的耳边响起园丁绝望的呐喊。
选择既定,曾经的一切误导和隐瞒,即便仍然没有真相大白,对他们而言,也都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接下来,才是周清也来到“秘密”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