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似曾相识 （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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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似曾相识
晚漠 –或者，喊雾延更好些 –体味着重新见到小时候的自己的那份奇异的感觉时，绝对是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
小小的执秋那一双桃花眼瞟将过来，上下打量着雾延，半晌，扯了小小的晚漠的衣袖，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这人看来也不比你大啊。让他当伴读，真应付得过来么？”
小小的晚漠不满，来了一句：“你那儿的巫羽不也是一样？你指了他做伴读的时候，不也才四岁。”
“那怎么一样？”小小的执秋嘴一撇，难掩骄傲，“我家小羽是谁啊？哪里是这个愣头青能比得了的？你看他半晌不发一言，莫不是个傻子吧？”
愣头青… 雾延觉得自己的眉头跳了一下，修养越发得好了。
“雾延，你怎么不说话？把你拖到这里来，我道歉。不过我知你不愿意到台面上来，又着实舍不得你，才狠了心把你打晕了搬到这儿来的… 不是真被打傻了？”小小的晚漠好似真有点儿担心。雾延看着，心底不由涌上一股子怀念，怀念那份丢失在岁月中的单纯。
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这样纯粹的关心人呢？
-- 虽然他要这个侍读的办法不可取，不过至少是真心的。
专心的，雾延如此为自己开脱。
“晚漠，你也不想想，你新近才练了归去掌，那么直接的砍人，他没被砍死就是福气了！”小小的执秋挑眉，放弃了小小的晚漠小小的袖子，走到雾延身边，伸手摸上他的额，笑：“你也别装了。洗衣房是个什么地方你当我们不知道？能从那儿直接调到晚漠身边，人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再矜持，可别怪我们把你扔回去。”
“秋秋使不得！说不定他就是见了我们害怕…”
雾延克制了自己想要紧盯着执秋的目光，转而瞪了晚漠一眼，轻轻嘟哝了一句：“能留下自然是好的。”
他已尽量客气了。要他真学着那些宫女太监们卑微的模样，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在梁柱上重回黄泉路去。
但他心中恼自己小时的窝囊样子，说话又能客气到那里去？
身边的执秋也是气的。手腕一翻，修整地漂漂亮亮的数只指甲已经点上了雾延的颈，感受着那一跳一跳的韵律，他恼道：“你再喊我秋秋，我就把你这侍读杀了！”
“秋… 主子，”雾延下意识地想喊秋秋，话甫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生生转了口，心里那股苦水啊… “您说要毁了这间屋子比较实在。”
这屋子里面处处都是珍品，毁了一件，晚漠便要被花近楼的主人训半天，然后狠狠的惩罚他。雾延自然是了解曾经得自己的恐惧的 –看着往日里仙人一样的师傅因为舍不得那些漂亮的器具而完全没了风骨，是一场恐怖的经历。
果然，晚漠变了脸色。不等执秋说什么便开口唤：“巫羽，巫羽你疯哪儿玩去了？我叫你端过来的高汤呢？”
有优雅而从容的声音自门背后传来，含了笑意：“漠主子，您挡了门呐，我可进不去。”
雾延微侧了头，避开执秋的手指头，看着晚漠郁闷地挪开身子，心里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瓜子儿脸自晚漠身后露了出来，有着同执秋几乎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勾魂摄魄。他眯细了那双眼，笑盈盈地把汤端到雾延身边，冲执秋道：“主子，我可不是出来解围的。只是再放下去，这汤怕就变成一团油疙瘩了，先生教过的，这人呐，可不能太折磨新来的伴。”
“就你礼多…”执秋笑，也不介意他没大没小的态度。撤了架在雾延脖子上的手，又抱怨：“你新来这伴啊，就和晚漠一样不解风情。你看，我手都上他脖子了，他都不肯把头凑过来乖乖让我划一下… 倒是教我去砸这屋里的东西！你说说，做人有这样的么？”
雾延在心底叹息。执秋这样寡情凉薄的性子，他怎么看了就是讨厌不起来呢？要是可以，他真想说…
“主子，您可要记着，染上您那双手的血须得是符合了标准的。随随便便害了一个不反抗的人可是很没有意思的事哦，平白的又浪费一池子水。”
雾延阖上了眼。
这个巫羽真有趣。字里行间的意思，竟同他的想法差不离。执秋若真伤了他，必定不会弄死，因为晚漠在。可他习惯了直接用手行凶，又是个不耐污秽的，不知要用多少水才肯承认那双手洗干净了。
曾经的战场上，短兵相接，之后他可是会把自己泡在温泉里一整天都不肯出来的…
不由得想笑。
有温暖的触感碰上了他的唇，雾延睁眼，刚好对上巫羽的笑脸。一不注意，便放任了一口微苦的汤水流下了咽喉。
还是狡诘地笑着，巫羽又要了一勺汤送到他嘴边，边喂边道：“说来真巧，两位主子都是在洗衣房找到的我们，遇见时又都是迷迷糊糊的。主子把我扑倒在青石板路上打晕了带回来，漠主子是把你砸晕了带回来。又偏巧儿了，你无言我无语，身为伴读看的东西多了去，可千万别一股脑儿全给嘟哝出去。”
雾延被他的汤塞得没嘴巴说话，两只手抓在膝盖上，觉得无比别扭。这个巫羽，他不习惯服侍人吧？就这么一口口灌下来，毫无美感… 或者他只是不想自己说话？
执秋在一边看着晚漠，半晌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奈地道：“我看，是他无言你勿语。晚漠捡谁不好，偏偏见了这么个和他一般话少的。来这里半天，他说话了么？就听见你嘟嘟哝哝，跟只老母鸡似的…”
“主子！”执秋这话让巫羽回过了头，清丽的小脸儿上挂了一滴泪珠，注视着执秋的的眼神那叫一个哀凄：“主子，我知道您嫌我，可是在怎么样，羽也看不出来自己同母鸡的相似之处… 羽不过是瞧见了新来的心中欢喜，多聊了两句竟也逾越了？”
趁这空隙，雾延往床边上挪了挪，避开汤匙，赤着脚下了床。晚漠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好像他身边那个青花瓷瓶突然间对他有了莫大的吸引力。
及至雾延走到了晚漠身边，他才动了。
动得还很快。手从青花瓷瓶上撤下来，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揪住雾延的衣袖，转而攀上右肩，瞬间便将他的琵琶骨锁在了手下。雾延也不动。凭他的修为，想要看清楚七岁的自己的招式，那是当真的易如反掌。他只是好奇，晚漠这么突然的袭击，所为的是什么。
“秋秋当初和我说，巫羽是上天赐给他的。我一直没明白，他那么傲，那么不信神明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现在，我想我了解了。”
“巫羽平日里并不是太喜欢亲近人的，却拉着你叨叨了许多话，还亲自喂你饭吃。虽然，按理来说你们应当是毫无交集的，可是我看着却觉得你们仿佛认识了几千年。我思来想去，还是他那句无言无语最让我疑心。”
“他的意思，想来并不是说做为侍读要懂得守口如瓶，而是… 另有什么要保密的吧？”
雾延安静地听着晚漠说的话，表面上如古井无波，内心… 也只是起了小小的涟漪。他此刻最强烈的感受，便是惊讶于这个自己的灵敏，然后很无奈地想这下子事情麻烦了好多。
晚漠不见他回答，也不强求。手上的劲道紧了又松，浅浅笑了。
一边，执秋不舍得看巫羽泪眼朦胧，早放软了口气。雾延往边上瞅了一眼，见巫羽弯了起来盈盈的眼，分明就是愉悦的模样。方才那语气里的委屈，半点也瞧不出来。
雾延瞧着，心里觉着温暖的紧。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赖皮地靠在软塌上，就是以这般委屈的语气责问他为何帮了花近楼，为何没有允许他把天下四楼一并烧作灰烬。
是那样的无理取闹，可是又是那样的让他无可奈何。
眼前巫羽的泪眼，竟是生生同他重叠了 –只是那人从不会哭泣。他会像女人一般的撒娇取闹，雾延却明白，那人的身骨，任谁也折不了。甚至是那些爱娇的话语，哪一句又是轻松的了？他处心积虑想要毁了天下四楼，雾延却是要守着它们的。字字句句提心吊胆，生怕那个字吐错了，便许了他去毁掉这四座生他养他的楼宇。
那日子，过得至少不会无趣。
想想晚漠方才说的话，雾延微微恍惚了一下。世上事，当真可以如此巧合的么？三年前，巫羽来到这里。三年前，执秋死在他的手下…
可能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似曾相识 （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