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镧传]紫薯追妻记》楚梦清歌

10、第十章

　　第十章

　　“你放开我！……放开、放开！”皓镧逃至前院，却敌不过身子负伤后的疼痛，被那子楚轻而易举拽了去，几欲挣扎未果，只得用尽气力去将那腕上手指一根根掰开。

　　“简直胡闹！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点大秦王后的样子！”子楚一阵怒斥，惊得院内士兵个个垂下了头，生怕一个好奇心就引来杀身之祸。

　　这声音许是吵到屋内之人，那王氏杵了拐杖出来连连捶胸，只恨恨而道：“孽障啊孽障！”

　　皓镧抬眼看了看，只觉现下已然撕破脸面便没什么可顾虑得了，又挣扎了几下，见子楚仍然不肯松手，不禁说道：“我早就说过我已不是大秦王后，是你不知道放手。”

　　“寡人也早就说过，这王后的身份也并非是儿戏！”子楚步步紧闭，强硬着将女子的双手的交叠在胸前，而口中却缓了语气道：“皓镧……你到底在气什么？难道寡人千里来寻你，你感受不到寡人的真心吗？”

　　“真心？王上的真心就是一边借着夫妻情深占尽美名，一边又算计着其他之事吗？”皓镧一阵嗤笑，直视了子楚质问道：“你知道我顾及旧情，便把琥珀和小春都从秦国带来；你知道如今我仰仗母家，便让外祖母喜欢你充当你的说客；你知道我心中有刺，便借此机会利落得除去羋氏，让我心头高兴的同时又能给羋氏势力沉重打击；你知道我受伤的前因后果，便趁此屯兵楚国。王上这样善于攻心又将事情做绝，一桩桩一件件，可有一件事是对我的真心？”

　　子楚忽的一阵恍惚，再反应过来时皓镧已挣脱而去后退了数步，四目而望的距离陡然间让子楚觉得面前之人是这样的遥不可及，“原来你是这样想寡人的……好，你不是想要真心？那寡人现在便清清楚楚告诉你，羋氏腹中非寡人之子你可相信？”

　　皓镧听闻此话先是一愣，转而侧了过头去，“人已被你处死，如今死无对证，自然是任凭你说。”

　　子楚努力压下心头千言万语，只耐了性子问道：“那要寡人怎样做你才肯相信？”

　　“王上以为皓镧当真是随意哄骗一下便可忘记前嫌的女子吗？……即便王上所言非虚，但成蛟却是真切存在的，若王上真心待我，那成蛟又是从何而来？”

　　子楚皱眉而问，“你明知那是寡人即位前情势所迫才有的孩子，无非是不相干的人罢了，以后也有政儿解决，你又何苦执念？”

　　皓镧沉了沉声音，又是逼问而道：“王上一句‘情势所迫’便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但是结果呢？即便你有千般无奈万般苦楚，结果却是你与其他女子有了孩子！若我在赵八年嫁于他人也有了子嗣，王上做何感想！”

　　“你说得这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皓镧仰头冷笑，声音愈加急切，几乎是用吼得说道：“我不过是做个假设王上便受不了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让我与你回去！”

　　锥心之痛如利刃般戳了心头，子楚沉吸一口，抚了胸口缓缓上前，黑了面色而道：“寡人不管今日发生什么，便是把你绑也绑回秦国！来人，将王后——”

　　话音未落，眼见皓镧已拔下头上金簪放至脖颈之间，后退了一步眼神决绝而坚定，“还请王上不要逼我。”

　　“皓镧！你……”子楚登时间睁大了眸子，这个情景这样得熟悉又这样不愿被想起，她这次当真是铁了心肠吗？

　　“王上，皓镧只是一介女子，所求的最是简单却也最不容易得到。皓镧十分感激王上曾对我做的一切，但若执着不休我想终得悲剧收场。皓镧往后想要周游列国，赏遍人间春色，还望王上成全。”

　　面前之人的容颜似是已变得模糊，子楚声音略带哽咽，“皓镧，你一定要如此吗？”

　　皓镧忍了泪水，仍道：“还请王上成全。”

　　子楚眸中带光，闪烁其中亦是忍了不让其滑落，只缓缓而道：“好，你知道寡人无法拒绝你的请求，既如此，那寡人便放你自由……”

　　皓镧收起金簪拜倒在地，只说道：“皓镧拜谢王上大恩。”

　　子楚转了身子步步离去，皓镧依然迟迟不肯起身，虽是已泪流满面却仍旧不想让他看了自己这幅模样去。

　　周遭似再也无人回应，直起身子面前再无那人踪迹。皓镧站了起来只痴愣愣得望了大门处好一会儿，花枝摇曳随风起，落英无意落几重，男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前，皓镧转身而去……

　　“母亲！母亲！……”

　　幼小孩童的声音赫然出现在耳边，皓镧猛地驻足回过身子看向门前，那是她日思夜想的声音，也是她唯一放不下的声音，“政儿……”

　　“母亲！母亲！”那孩子一声声哭唤着，正要入门，却被子楚拉住抱进了怀里，“政儿，听话，随父王回去。”

　　“父王，您不是说要接母亲回家吗？母亲怎么走了您也不拦着？”

　　面对小孩子的质问子楚口中一阵苦涩，只耐心道：“政儿，你听好，以后政儿便与父王一同生活可好？待政儿将来有能力把这大秦江山完整地呈到你母亲的面前，也算护得你母亲一世安宁，也算你尽了孝心……”

　　“不要！”嬴政一把推开子楚的手，“父王答应过政儿要接母亲回家的，若母亲都不在便算不得完整的家，既然连家都没有了那还要国做什么？”

　　嬴政一路小跑进了内院，只见得女子站定如石雕般得岿然不动，仰着头来分明能够望见母亲满脸泪痕的模样，却不肯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丝一毫。

　　“母亲……母亲……您看眼政儿啊，我是政儿啊，您不要政儿了吗？”

　　嬴政小手揪了皓镧的衣角扯了半晌，皓镧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崩溃在此，被咬得泛白的嘴唇不觉丝毫疼痛，她只知道此刻不能心软，一旦动了心绪那便是前功尽弃。

　　“母亲，政儿之前问过您会不会离开，母亲您亲口答应政儿的不会离开。母亲为何要说谎？为何要抛下政儿？”

　　年岁不大的孩子声音逐渐哽咽，皓镧知道他自小便于他人不同，归秦之后又为了坐稳太子之位迅速得成熟起来，如今抛去了一切那小娃娃放声大哭，不管不顾得抱住了皓镧的大腿便嚎道：“母亲，您为什么不要政儿……政儿又做错了什么？……您这样抛弃政儿，难道就活该政儿前头无父后头无母？您若觉得政儿是个累赘当初又为何要生下政儿？”

　　“不是的……不是的……”皓镧晃神摇了摇头，蹲下身子便一把把那孩子抱在了怀里，连连摇头解释道：“政儿，不是的，母亲从没有觉得你是累赘，你怎么会是累赘……”

　　说到最后皓镧亦是不知自己在吐露什么话语，只听怀中的小孩子哭诉问道：“母亲，您后悔生政儿吗？”

　　皓镧话语间几近颤抖，摇头而道：“你是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的孩子，母亲又怎么会后悔？”

　　“那母亲可否和政儿回家？政儿好想您……母亲……母亲……”

　　那半大不小的拽了皓镧的袖子摇晃不止，平日里总是端着身份的孩童如今哭诉得像乡间娃娃般，听不见母亲的回应更是焦心，扑倒在皓镧怀中一声声唤着再也不肯起来。

　　皓镧视线里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双眼发黑，头脑发懵，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哪里不快，哭泣到喘息都已没了力气，摇摇欲坠之际只听那孩童大惊而道：“母亲！母亲您怎么了！您流了好多血！父王！母亲受伤了！”

　　皓镧顾不得上许多，在闭目之前视线中的男子朝自己飞奔而来，应声而倒落在那人怀中，鼻间还萦绕了他那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只听得耳旁子楚急切唤道：“皓镧！……皓镧！……”

　　是夜。

　　小春黑着脸色从屋内走出，手上还擦着帕子，看见屋檐下两个站在一处的二人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质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没轻没重的把皓镧刚好的伤口又扯开了？”

　　子楚犹豫了半晌，正欲开口，便被嬴政抢了话而去，“春姨，是政儿的不好，政儿不知道母亲受伤了。”

　　小春点了一下嬴政的额头，气道：“你这个调皮鬼！整天上蹿下跳不知轻重，下次再伤到你母亲就该打屁股了！”

　　嬴政低下了头，低声而道：“春姨，政儿知道错了……我可以进去看看母亲吗？”

　　小春粗喘了一口气，点头道：“可以，但是切记万不可在让你母亲哭了，否则伤口再次开裂便又要致使高热不退了。”

　　嬴政乖巧应了便入了门，子楚欲意随在其后，却被小春抬手挡在了门前，听她说道：“还请王上候在门口，此时王上并不适宜见皓镧。”

　　子楚看了看小春，又望了望屋里，毫无他法，便守在了门前。

　　屋里头药香满室，寂静无声，嬴政蹑手蹑脚得走至榻边便跪了下来，直认错道：“母亲，对不起，是政儿莽撞，害母亲伤势加重了。”

　　皓镧温婉一笑，抬手抚了抚那孩童的脸颊，“政儿乖，母亲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那孩子见得母亲虚弱无力，说话间好像都没了底气，不禁咬牙切齿道：“母亲，您放心，今日您承受之苦来日父王定会替母亲一样一样讨回来的。”

　　再次提起那个人，皓镧心头一阵沉默，白日里分明都已说清了讲明了，如今他却又回来了，依然忘不掉自己躺在他怀中时那份踏实与熟悉之感，仿佛许久许久，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温暖……

　　思绪被那小孩子打断，皓镧的手被嬴政抓住，听他怯生生问：“母亲，您还疼吗？”

　　皓镧笑得温和，摇摇头，说道：“不疼了。”

　　嬴政双眼澄澈，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却又不敢说话，双目哭得通红得问道：“那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皓镧一阵无言，只见了面前孩子脸上那万分期盼的眼神，良久，皓镧说道：“待母亲身子好些，我们便回家。”

　　“真的？！”嬴政几乎是跳了起来，一头扎进皓镧肩头便撒起娇来。

　　门口处，子楚缓缓靠在门侧，长吐出一口气息，这是他这些时日来发自肺腑的唇角上扬，笑眸浅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