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镧传]紫薯追妻记》楚梦清歌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嬴政端坐于案前，面前的竹简堆积如山，翻开一卷还有下一卷，沉甸甸得拿在手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完。

　　遇上不解之处琢磨半晌，却也想不明白，撅了撅嘴，小娃娃终是鼓起勇气来拿了竹简问向旁边的人，“父王……”

　　子楚浑然不觉这娃娃的声音，只痴痴得望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嬴政又是一声轻唤，“父王？……”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嬴政心中已是明了，又唤道：“父王！”

　　子楚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却不明所以得看着嬴政，“怎么了？”

　　“父王，您还在想母亲吗？”

　　子楚双眸低垂，也没说什么，虽然在外人看来王后已回宫，一切都已恢复如常，但只有子楚自己知晓，皓镧回来后的这些日子每一天都是有意避开自己。

　　白日里不曾相见，到了夜里头更能看见她躲避自己躲避得决绝。

　　子楚不敢逼得太紧，怕招了烦，只得以退为进这样僵持着，如今已有月余不曾和心中思念之人有过同塌而眠的时刻。

　　“父王……母亲说今日不来接政儿了，让政儿自己去雍门宫。”

　　子楚起先心不在焉得应了一声，猛然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的，顿时间眸间一亮，只笑着摸了摸嬴政的头，说道：“乖。”

　　傍晚时分，嬴政一路小跑进了雍门宫，小小的身躯跑得满头大汗，皓镧笑接着这娃娃入怀，不免嗔笑道：“急什么，看你跑得气喘吁吁的。”

　　小娃娃笑着仰脸，“政儿想母亲了。”

　　皓镧笑着用帕子拭去嬴政额头的汗珠，抬眼间却见得男子跟在后头随之入门。

　　皓镧面色上的笑容瞬间敛了回去，只颇为尴尬得看着来人。

　　小娃娃十分懂事，左手牵了父亲，右手牵了母亲，随即左看看右看看，抬头问向自己的母亲道：“母亲，今日是父亲送政儿回来的，就别让父亲走了……”

　　皓镧一时无言，只见来人怀着热切期盼的眼神儿盯了自己半晌，最终只得什么话也不说，唤了琥珀便传了晚膳。

　　眼见傍晚日落，雍门宫内脉脉余晖，缕缕斜阳，透了窗子映进寝宫平添了些许暖意。

　　只是这晚膳食起来倒是令人徒生无趣，从摆盘到分食，从落座到用膳，皓镧于期间只字不语，兀自低下了头将自己盘中之餐食了个干净。

　　子楚沉默至今，想要找到话语突破口却不知从何下手，偶尔看向身侧女子，却不见她给予任何回应，哪怕一个眼神。

　　嬴政见此故意将盘中甜食和菜类分开，惹了皓镧忽得皱眉道：“政儿，不准挑食，都吃了。”

　　嬴政努了努嘴，甚是乖巧得将盘中食物吃了个精光，随即站起来道：“母亲，政儿用膳完毕，这便回去继续修习课业了。”

　　皓镧点过了头，“那你慢着些，不准再跑了。”

　　“是——”那嬴政恭敬一揖，又揖向子楚道：“父王，政儿告退。”

　　“嗯。”子楚应了一声，但见那孩子知礼而去。

　　子楚似乎察觉到了话匣的突破口，忙将身前的一盘炙肉推向皓镧，软语道：“皓镧，你的身子尚未痊愈，多吃些……”

　　皓镧没有理会，反倒放下了手中碗筷，道：“我也吃饱了。”

　　子楚更为尴尬，又是沉默半晌，待撤去了案上所有食物，宫人也都退了干净，子楚才心觉不可如此耗费下去。

　　从皓镧身后将她圈入怀中，子楚语气更是软道：“皓镧……”

　　皓镧低头看了看那环住自己的臂膀，不曾搭言，又听身后之人道：“皓镧，你都回来这么久了，就别再气了好不好？”

　　皓镧垂了垂眼眸，依然没有开口。

　　“皓镧……寡人许久都不曾来你宫中了……今晚……寡人……”说话间男人凑得更近，几乎将头搭在了皓镧肩上，又是软言道：“寡人今晚想宿在雍门宫。”

　　皓镧笑道：“好啊。”

　　“当真？”

　　皓镧听得他声音都带了几分愉悦，挣脱了他的怀抱，便朝外道：“琥珀，速去六英宫将王上的被褥搬来，叫他们都小心着些。”

　　“是——”

　　琥珀匆匆而去，紧听皓镧又道：“桃夭，进来，将我的被褥搬去太子宫中……”

　　“等等！”子楚当即一懵，忙牵了皓镧的手问道：“皓镧？你不是已应下寡人，怎的还要走？”

　　皓镧笑问：“您是王上，这秦宫都是您的，您就算今晚睡屋顶又有谁敢说个‘不’字，更何况是我这雍门宫呢？”

　　“……”子楚愣了一瞬，才反应过她的心头始终还是有气的，刚才那句“好啊”不过是她的应和之语。

　　素日里头闹脾气怎的也有个期限，可如今子楚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间上不去下不来，想发火都无处宣泄，最后强势道：“寡人不准。”

　　皓镧回过身来，郑重道：“王上，是我答应了政儿今晚要去陪他，对待小孩子若是不守承诺，我这个当母亲岂不是再无信用？”

　　说罢，皓镧微微行了礼便头也不回得离去。

　　子楚目送女子的身影离去，想要拦下却也没有任何理由，只得无奈一声叹息。

　　又过月余，秦攻楚胜于三月，设宴宫中，群臣赴宴。

　　月夜之中秦宫华灯初上，宫室繁丽，映得殿宇如昼，铺天盛景。

　　宫宴之上，皓镧一袭端色华服坐于王位下首，面前歌姬舞女飘然而过，扑面而来的阵阵香风令人沉溺期间。

　　酒过三巡，皓镧面色微醺，略带醉意，昏昏沉沉得往身边的小娃娃身侧靠去。

　　嬴政向来是懂事之人，宴席之上只是乖巧得陪于母亲身旁，半字不言。此刻不自觉向上看去，只见得高位之上的男子已是坐不住的模样，恨不能飞奔下来一般，悄悄在母亲耳旁低声道：“母亲，父王一直在看着您呢……”

　　皓镧自然知晓，因离着他的距离十分相近，故而从一进门便察觉有灼灼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未曾撤去。

　　皓镧没有抬眼，只与嬴政道：“母亲有些头晕，出去吹吹风，更衣后再来。”

　　扶着琥珀出了门，皓镧被风吹得彻底精神，回寝宫换了件万花刺绣的玄色衣裙，便又匆匆返回宴席。

　　夜色之中，身姿挺拔的君王被一众侍从扶了出来，步履不稳身形摇晃，只听得他口中含糊不清喊道：“皓镧……皓镧……寡人的王后呢？”

　　皓镧驻步而望，神色严肃道：“王上失仪了。”

　　本欲转身离去，而下一刻却让皓镧打消了念头，见得子楚已是醉得神志不清，随手拉了个侍婢便殷切问道：“皓镧？你可是皓镧？”

　　那侍女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有股无名从皓镧心底“蹭”地一下蹿成了百尺之高，见此转身便走。

　　那琥珀劝阻道：“王后当真不过去看看吗？婢子怕王上喝醉了糊涂，回头不知宠幸了谁又变成了第二个羋良人……”

　　皓镧抬眼而看，面色上的恼怒唬了琥珀一跳，逼得她垂下头去。

　　皓镧快步行至子楚面前，自带的怒气骇了身旁一众人，任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冷冷地唤了句“王上”，皓镧但见那子楚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笑道：“皓镧……”

　　皓镧心中霎时明了，自己如今又被摆了一道，心头怒意更甚，“王上，您喝醉了。”

　　估摸着此话点醒了子楚，晕晕乎乎便又往旁边处倒去，顺带着还将戏演了全套道：“寡人头晕……”

　　皓镧扶住子楚一只胳膊，说道：“王上既然醉了，那让皓镧送您回去。”

　　一路行至六英宫，倒是相安无事，只是在摒退了左右之后皓镧忽得被踏上之人抱住，不肯松手，“皓镧……你可是皓镧？……皓镧……皓镧……”

　　听着似乎是醉态之语，然则在皓镧听来却是装得比谁都好，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就想着不入他的套里，笑了笑，便也不再挣脱不再躲避，老老实实待在一处任由自己被他圈环住腰，皓镧道：“王上，您当真醉了？您可不要吓我。”

　　欺他此时不敢露出装醉的真面目，皓镧只觉身子被重重往前一带，顺势便落入了他的怀抱之中，狠狠锢住。

　　子楚稍有停顿，借着酒意却也不知怎么了，仿佛自己真的喝醉一般，与她太长时间不曾亲昵，更不曾如以往般那样温存，实在思念她思念得紧，日日看着却得不到一个在意的目光，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终于在抱得她的刹那才消弭殆尽。

　　今晚不想再让怀中之人离去，于是束缚得更紧，子楚双手环住皓镧的腰身，借势便将头枕在了肩头，鼻间是女子刚刚更衣过后的独特香气，从发丝间幽幽散出如扰人心绪的情愫令人迷醉……

　　皓镧忽得松开了手掌，灵巧从已气力全无的子楚怀中挣脱，笑着看他。

　　子楚懵了许久，不免咬牙问道：“皓镧？”

　　皓镧一笑：“王上，您认错人了，我是琥珀。”

　　子楚更为不解，问道：“皓镧……你、你这是何意？”

　　“王上如此清醒，难不成刚刚是骗我的？”

　　子楚一时无言，只见皓镧微微施礼，将手藏在自己的袖间，说道：“王上既然醉了那便歇下吧，皓镧告退。”

　　皓镧转身离去，子楚本欲起身拦下，却惊觉自己此时更处于尴尬境地，只是稍微动一动身下便胀得生疼……

　　皓镧嘴角带笑，一路轻盈，回了雍门宫还不忘嘱咐琥珀道：“去把门窗都关好，今晚要是放进来一只活的，我唯你是问。”

　　琥珀一时不解，却只得照做……

　　六英宫中空无一人，子楚细细琢磨透了一切，自己装醉被她看出，而所谓的温香软玉不过是逼迫自己泄丨身又狠心离去的手段……

　　如此，越想越气，越气越急，最终逼得子楚咬牙道：“当真气煞寡人也！如此任性妄为，定要好好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