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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王后,医师过来了……王后?……王后……”

      琥珀轻轻唤着那在镜台前半撑着身子的女人,只是多次无果,琥珀只得绕过垂下的纱帐,朝立在外头的医师行礼道:“刘医师,王后睡着了,婢子也不好惊扰王后的好眠。多谢您今日跑这一趟,婢子送您出去吧。”

      那医者低着头,不敢大声也不敢抬头,亦是回礼道:“有劳女官。”

      听着屋内的动静,感觉到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后皓镧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琥珀重新进屋,听她雀跃问道:“王后,您醒了?”

      皓镧直起身子,道:“我早就醒了。”

      “那您为何?……”

      “我记得头几回让你去请医师来的是这刘医师,上次来的也是刘医师,这一次来的依然是他,难道医师馆里无人了吗?”

      琥珀听了皓镧所问才察觉到不对劲儿来,好像的确如此,每一次那些医师不是告假就是恰巧不在,这一次……

      “王后,婢子刚刚去医师馆的时候说是李医生回乡探亲了,其他医师有的资历不高,有的不在医馆……您看……这是不是巧合?”

      皓镧沉了沉眼眸,“一次两次被称为巧合也就罢了,若数次如此……子楚在瞒我什么?”

      琥珀听得皓镧将话说开,又提起王上,自是不敢再多言,退至了一边便又听皓镧道:“算了,估计去问他他也不会说,等小春有时间进宫再说吧。”

      “可是王后,您的身子近来总是发寒,夜半又怕冷,当真不再请医师来看看么?”

      皓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自己的月事推迟了已有一月,估摸身子不舒服也是由这个引起的,思来想去还是吐了口气道:“宫中医师多有不便,我等等小春吧。”

      琥珀不好再劝阻,直把皓镧扶上了榻歇息,临睡之前皓镧扯过床头的锦盒,打开拿出里头的家书递予琥珀道:“替我将家书交予王上吧,家中兄长来信,说是想来探望。”

      琥珀接过那信笺看了看皓镧,犹豫片刻,便福了福身子,应了句“是”随即而去。

      皓镧躺在榻上微微有些头疼,她那兄长毫无城府,在楚的日子虽然不多,然皓镧看人却准,这样的人基本上口无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否则也不会在离去之时还追出来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牡丹花簪。

      当日是自己身上有伤做掩护才没有让子楚后来再将此事翻出,但当日他把政儿又当靶子使唤,皓镧想起来便心觉此事子楚还是在意了。

      此番楚国来信,皓镧不宜亲自出面告知,否则便显得刻意,让琥珀去送信,一切都按着规矩去办,最是妥当。

      如此一月之后,皓镧于当日特意将脂粉涂得厚重了些掩盖了自己这些时日的不适和憔悴,又换上最是庄重的王后礼服,才盛装出了宴席。

      因只办了家宴,无群臣无外人,皓镧为了避嫌,从入了门便一举一动皆是合宜得体,无半点不是。

      直至这宴席结束,皓镧才舒了一口气,为了将人送出宫门,皓镧又特意多唤了几个宫婢跟在身后,于路上客套道:“兄长好容易来一次秦地,不再多待几日吗?”

      那男子挠了挠头,有些犹豫:“不了吧,秦王好像不太喜欢我……刚刚宴席上好像一直在瞪我……”

      皓镧眨了眨眼,就说这个人心直口快,什么都敢往外说,果真不出自己所料。

      皓镧笑了笑道:“兄长多虑了,只是王上威严,对任何人皆是如此。”

      “哦……”那男子又是挠头,张口便道:“镧……”

      皓镧抬眼制止,还好来人反应迅速,连忙施礼道:“王后……王后,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没别的意思……”

      皓镧面色发沉,男子紧着好像悟出了什么,又补充道:“是祖母托我来问的……”

      皓镧心中略微放下一块石头,得体道:“望兄长托话,就与外祖母说镧儿一切都好。”

      男子点点头,眼看就要出宫门,转身便从袖间掏出信笺一封,递予皓镧道:“额……这是祖母托我带给你的家书。”

      皓镧接过信笺,一时欣喜,作势便要拆开,忽得听男子制止道:“等等!——这家书还是拿回去再看吧!”

      皓镧被惊了一跳,有莫名不安之意涌上心头,却还是依礼收下,又依礼送兄长离去。

      回至雍门宫中,皓镧心神愈加不宁起来,在屋内来来回回绕了数圈,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皓镧紧着打开了那封家书,新上的字迹矫若游龙,笔势豪纵,不过单单几句话,便登时让皓镧瞪大了眼眸,直惊道:“中计了!”抬头看向琥珀,忙道:“琥珀!快!快去拿火盆来!”

      琥珀匆匆离去又匆匆而来,皓镧想也不想便把那信笺扔向火堆。

      同一刹那,雍门宫大门被人毫不留情撞开,夏姬抬步而入,皓镧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一刹那,直急道:“那火盆中是何物?灭火!”

      火盆被两个侍从一脚踢翻,霎时间火星四溅炭灰纷飞,皓镧见势便欲上前,夏姬一声大呵:“抓住李皓镧!”

      两个内侍紧着上前,一左一右顺势便将皓镧钳制在地。

      夏姬匆匆扑去地上火焰,那信笺转眼间被烧成了灰烬,剩下的便只有半字纸片。

      然刚刚所见夏姬完全记在心中,拿起那纸片看向皓镧,不免冷笑道:“好啊,我没有想到,秦王的枕边人竟是楚国细作!”

      皓镧心中猛然间颤了一颤,然下一瞬却冷静道:“太后说话是否有证据?这等罪责皓镧可吃罪不起。”

      “这纸上写有‘寡’字,刚刚我又亲眼看见‘寡’字下的‘人’字,敢问这世间除了王又有何人能自称‘寡人’?王后母家本是楚国,前几日任性离宫我以为你只是闹闹女人家的脾气,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欲与楚王里应外合,意图颠覆大秦!”

      皓镧沉吸了一口气,强硬压下心头惶恐,镇定辩解道:“太后,这封信只是皓镧外祖母托家中兄长送来的家书,一个‘寡’字又证明什么呢?不过是皓镧外祖母唤自己为‘孤老寡母’罢了。”

      夏姬一笑,“王后牙尖嘴利,我自是不与你争辩,我这次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宫中的刑罚硬!把王后带走——”

      皓镧被压制住左右不得挣脱,直抬了眼眸看向琥珀,琥珀霎时明了,退了几步便要往门外而去,夏姬眼尖,一眼便见得琥珀之态,只听夏姬大怒而道:“把那个女官也一并带走!我倒要看看这次谁敢去请王上!”

      ——————————

      “王后,秦王对你向来不薄,而你却甘心做那无心之人,这是为何?”

      皓镧此时跪在太后寝宫的院中,腰杆挺得笔直,头上虽是夏姬冷嘲热讽之语,然在自己听来却是莫名想笑:“太后,您确定您看准了么?那封信宫中之人都看见了,是兄长交予皓镧的家书,而如今却被您说成了不堪之物,皓镧冤枉。”

      夏姬不紧不慢,又道:“是吗?可是我刚刚派人去你那兄长处寻了,人去楼空,这你作何解释?”

      皓镧心中沉了一沉,只道:“兄长偶来秦土一路耽搁多日,自是想家,连夜离去又有何疑?”

      夏姬一声冷笑,“王后这般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便不要怪我无情了……“来人——打——”

      夏姬一声令下,转身进屋,下一瞬有鞭声四起,本想着能听到那女人的几声嚎叫哭泣,然院中除却鞭抽之声,毫无杂音。

      夏姬心疑而望,只见皓镧依然跪在地上挺得笔直,然而鞭子次次落下抽在身上,皮开肉绽,除却那见血的身躯,只见皓镧咬了牙关,倔强得不肯发出一声嚎啕。

      不知有什么堵在夏姬心头一样,摔了门便进了屋子。

      而屋外皓镧脊背坚丨挺,但却并非骨气硬,不过是习惯了这一切,就如同当年在赵国一样的习惯。每一日都是朝不保夕,任谁来好像都可以要了自己性命一般。皓镧渐渐习惯了所有,只想着自己能够一次次地活下来,那也定能挺过下一次。就如同现在这样,分明脊背上每一处都是火辣辣地疼痛,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能够挺过去……这样想着,眼前便开始变得忽明忽暗……

      外头的侍从匆匆跑来几乎是摔在地上,身子颤个不停禀道:“太、太后……王……王后昏厥过去了……”

      “什么?!”夏姬惊坐而起,不管她是否是细作,一切都要交予秦王处置,而自己不过是想惩罚那个女人几下,挫挫她的锐气,可如今局势好像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万一惹恼了子楚……

      “去请医师!”夏姬挥了挥手,见那侍从几乎连滚带爬着而去,夏姬又制止道:“唉等等,再把王上请来!……”

      半个时辰之后,皓镧仰躺在屋内双目发直,任由着医师给自己号着脉搏。

      夏姬此时心已慌乱,问道:“王后如何?”

      那医师跪地而拜:“回太后,王后所受刑罚皆是外伤,用药即可,只是刑罚过重怕会留下疤痕。”

      夏姬面色发黑,不禁嘲讽道:“不过是打了几鞭子而已,就如此挨不住,难怪这些年来也没有再诞下公子或公主。”

      那医师心直,又道:“太后,王后一直未有身孕并非体弱,而是体寒。”

      夏姬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医师这话是合意?”

      “王后身子已受损多时,看年岁已有十年左右的时光……”

      夏姬心中隐隐发毛,“什、什么……你的意思是……”

      那医师意识到不对,连连伏身:“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夏姬将那医师摒退,又缓步走向皓镧,但见床榻上的女子仍是双目发愣的模样,只是眉头稍稍而皱,眼角也略略湿润,似是已是听进去了。

      夏姬沉了沉心神,道:“李皓镧,你都听见了,一个无法再生养的王后,即便子楚容你,我为了子楚也容你,可是,这些宗亲大臣可能容你?更何况,你对秦国是何居心你我心知肚明。”

      皓镧没有搭言,亦没有回话,只是有泪珠不受控制得从眼角滚落。

      夏姬别过脸去,只道:“为了给你最后留些体面,不如你自戕,留下太子,也算你没有白来这世间一遭。”

      门外的男子如风一般跑进,顾不得任何礼数直扑向榻边,面前的女子脸白如纸,身上血痕斑斑,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下意识唤道:“皓镧……”

      一声名字呼唤,皓镧紧着落下一滴泪痕,如火油滴在子楚心尖一般,滚烫灼热,但见子楚将皓镧扶起入怀,只向夏姬吼问道:“母亲!您不是答应过了寡人不再针对皓镧!您这是在干什么!”

      夏姬此时亦是不管不顾,亦道:“子楚,这个女人是楚国细作,他的兄长这次来是替楚王送信的。我亲眼看见那信上有‘寡人’二字,我可以用大秦的国运起誓!绝没有骗你!”

      子楚愣了一愣,紧跟着又听夏姬道:“子楚,李皓镧里通叛国罪不容诛,更何况这个女子已无法生养,又要她何用?”

      子楚猛然间抬头,问道:“母亲,您如何知道的?”

      夏姬一怔,似是不相信道:“你原来早就知道?”

      子楚不曾搭言,只是一口一口得沉吸着气息,脸上的怒意愈加明显。

      “子楚!你糊涂啊!你居然让这样的女子坐了大秦后位数年,你这个王上到底是如何当的!”

      “母亲!”子楚抬头而喊,“不错,寡人是早就知晓了皓镧身子因寒凉伤本无法再诞下王嗣,可是那又如何?王后曾用性命诞下一子,如今我大秦又已立下太子,连年吞并、战无不胜,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夏姬往后退了三步,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子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可是你一个王该说的话?”

      子楚起身命人拿来一件披风裹在皓镧身上,紧着便小心翼翼将人从床榻上拦腰抱起,皓镧顺势将脸埋在男人肩头,不肯再看向任何,只听头上传来男子掷地有声的声音,道:“母亲,子嗣是夫妻二人走到一起的凭证,但却不是唯一凭证,如今有了政儿寡人已心满意足。在寡人心中,即便没有政儿,皓镧她仍是寡人认定的妻子,无论她是否能生养亦或不能生养她都是!……只要寡人一日为王,她便一日为后!您对她不满尽可冲寡人来,群臣对她不满也可冲寡人来,天下人对她不满都可冲寡人来,但只有一点,李皓镧是寡人的结发之妻,天地可鉴!”

      “子楚,你、你……”夏姬一阵晕眩,一把扶住了身侧的花架子。

      但见子楚怀抱了女子不曾理会得匆匆而去,临出门前见他驻足背对着道:“还有,母亲,皓镧她不是楚国细作,寡人相信她,也请您相信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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