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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五章 零碎的记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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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姐姐就是霍三无药可解的毒。
那之后,姐姐放弃了高考,而是去了一所特殊的学校,她说这是她的心愿,她唯一的顾虑就是我。
组织上一再解释说会安排好我的生活和学习,还有请专门的人来照顾我的起居。
可是姐姐仍旧不放心,还是是每周回来好多趟,好在离家不远。
我时常会问起,泽琛哥哥,他去哪了?怎么好久都不来我们家吃饭了。
泽琛哥哥,怎么都不来陪我玩了?
问了几次之后,姐姐都是一言不发,脸沉了下来结束了我的疑问,渐渐地,我就也不敢问了。
其实我没告诉姐姐,泽琛哥哥有一天,跑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很漂亮的盒子,盒子里面有一条链子,链子里面有一张小小的照片,上面有我们仨的合影。
他说这条链子是他妈妈为了保佑他而向高僧求来的,是开过光的,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很神奇,也许就像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一样,有点带有魔幻色彩,他只是默默地给我带上,他说你姐姐最在乎的就是你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她也会很开心的。
他还说了一些很莫名其妙的话,总之就是要我记住他。
最后,他重重地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胡乱地摸着我的头发。
我怎么会忘记他呢?
他在我的记忆中,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比我大的男孩,他对姐姐温柔,对我和蔼,甚至有一次开家长会他还帮我去了,为此,我很是骄傲。
大家都很羡慕我,有一个这样帅气,聪明,彬彬有礼的大哥哥。
我也一直引以为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再见过他,只是当姐姐发现了那条链子的时候,又是泪流满面。
直到有一天,姐姐突然提早回来,兴高采烈地要我猜她带了谁回来,我才又一次隔了两年,再一次见到了泽琛哥哥。
他更高了,更英俊了,当然,我的姐姐也同样地美丽。
姐姐说,泽琛哥哥去国外念书了,可厉害了,我以后也要像他这般厉害。
我如同讨赏一般地围着他,给他看他送的项链,
“泽琛哥哥,我可想你了。”嘴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甜蜜。
“小小人,哥哥都快抱不动你了,长这么高了。”
他还是这样亲切地唤着我的名字,说罢,他又作势要来抱我。
我和姐姐两个人的小窝,因为有了他而变得欢笑热闹起来。
自小,我就懂得什么叫察言观色。
那时候已经上初中了,泽琛哥哥是我心中的偶像,他会说很多门外语,有一天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姐姐因为上学的压力而闷闷不乐,他就对着姐姐,用很多种语言说着哄她的话。
有一句,我听懂了。
“I Love You”
姐姐的皮肤本来就比较偏白色,如今这么一说,她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红晕。
我这么坚强,冷静,淡漠的姐姐,居然也会脸红,这让我很是惊讶。
心中觉得如果今后,也有这么一个男人费尽心机地哄我开心的话,我会特别的特别的开心。
可是说了那么多种语言,姐姐说,她最喜欢听的是韩语,她要泽琛哥哥教她说韩语。
姐姐的舌头很不灵活,总是会卷起来,说得不是很好,所以他们俩在一起练习韩语的时候,泽琛哥哥总是亲昵地拍着她的脑袋,然后取笑她。
我想,这是他们之间的美好时光。
后来,我因为有了升学的压力,已经很少当他们俩的灯泡了,霍三也开始不再送我糖果,而是喜欢买漂亮的裙子,衣服给我,空闲的时候,会开着车,来我的学校门口等我,牵着我的手,接我放学,如同以前一样。
当年半山路的那场赛车比赛,我有印象,是在他走之前,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可是姐姐回来后,兴高采烈的抱着我诉说的表情,我一直都忘记不了。
她说,她很喜欢泽琛哥哥,还问我喜不喜欢他。
如果一直都这样下去该多好。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的生活都会是什么一个样子?
大家是不是都可以,都能够不一样,至少和现在不一样。
只是年华,时光,过去了,就无法挽回,无可救药。
我在班级里,算是年龄比较小的学生了,因为5岁就被父母送去念书的缘故。
十三岁那一年,改变了我一辈子的命运,我怎么能不记得?就算年岁再小,也该会记住这样的时刻。
也许我本来会如同正常的孩子一样,考大学,等着工作,嫁人,和姐姐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可是,没有如果。
干爹说,我是在十二岁那一年进荆棘岛的,其实不然,中间相差的这么一年的时间,就是我最最疼痛的回忆。
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是从一种很幸福的生活中,挣脱出来的,在那之前,我不得不承认,那是我人生中的一段纯美时光。
姐姐从那所特殊的学校毕业出来,我以为她会离开我到很远的地方去,因为她说过,等她毕业后,不一定能守护在我的身边,于是总是教给我一些防身术。
可是她却说要搬家,还把我一块带了过去,搬家新地方,就是霍三在湖边的别墅。
纯白的颜色,赶紧,简洁,姐姐一眼就很是喜欢。
我和姐姐睡的是同一间房,我们的房间正好对着湖面,绿得耀眼,清爽宜人,推开窗户,清风徐来,让人很是舒服。
霍三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避讳顾及着我,总是很自然地揽过姐姐。
他的黑瞳,漆黑如墨,幽深似潭。
我一直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
可是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我的姐姐,我那坚强的姐姐,她的眼中总是有淡淡的忧伤,有时候是抱着我暗自落泪。
那时候的我不明白恋爱是什么,也不清楚,人间情感事,我只是觉得,她变了,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地,与霍三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和我一直不停地说着这个男人的好与不好。她选择了沉默。
可是,我和霍三的感情却愈加地浓厚起来。
他空闲的时候,还是是会亲自开着车来我学校门口等我放学,彼时的他,西装革履,带着大大的手表,神采奕奕,依旧是牵着我的手,他的手掌那么大,那么温厚,经过糕点屋或者冰淇淋屋的时候,总是会停下来,给我买,孩子的天性总是如此,喜欢被人疼爱。
而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男性。
开家长会的时候,不论多忙他也总是会去,总是说,
“我是若水的哥哥。”
也许因为叫习惯了,他总是没有让我叫他姐夫。
而我的姐姐,在这一年里,总是很忙很忙,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只是觉得神秘,而且她的眼神,越来越忧伤,那时候,刚好在课本里学到了这个词,就觉得用在自家姐姐身上是最贴切的。
霍三总是耐心地陪着我,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带着我到处去玩,甚至还带过我回家吃饭,回他的霍宅。
我又一次在他家见过那位高贵的太太,怯怯地躲在他的身后,因为她上次来过以后,我就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所以很害怕很害怕。
记忆中,把我带回家吃饭的那一天,他们家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男孩子,霍三叫那位太太叫琳姨。
他们并不知道我是谁,待后来知道我是若惜的妹妹的时候,全家人的脸都放了下来,年纪较小的,就不敢吭声,却偷偷地打量我。
我只是隐约听见霍三在和那个看起来很威严的老头吵架,吵得极凶。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泽琛哥哥,至少在那个时候,他还是我心目中的完美大哥哥,而不是今天人人敬畏的霍三爷。
从他家出来后,他一直握住我的手,
“阿水,回去后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姐姐,知道麽?”
我乖乖地点头,事实上,我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他关上车门后,开着音乐,很好听的音乐,如同泉水流过,滋润心田。
我其实听不懂在唱什么。
半晌,他叹了口气,才说道,“阿水,你相信我能带给你姐姐幸福吗?”
不像是在问我,倒是像在自言自语,木讷的表情,有点茫然,更多的却还是坚定。
车子缓缓发动。
天上,有点点繁星,一眨一眨,好美丽。
可是,我并没有在他的家中住多久。
匆匆忙忙,只是有一天,我的姐姐,慌慌张张地要带我离开,什么都来不及收拾。
那之前,我已经有好久没见过霍三了,恐怕有大半年了。
姐姐泪流满面,这是我记忆中,最后一次见过姐姐了,她只是和我说,她太爱他了,太爱太爱了。
我疑惑,不明白,只是听而已。
可是姐姐的眼中写满了恐慌。
她说,她对不起泽琛哥哥,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那是成年人的事情,而我不是。
我以为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任何事情,泽琛哥哥,还是我的泽琛哥哥,永远都不会变的。
还是我最最亲厚的泽琛哥哥,待我如同一家人一般的泽琛哥哥,对我姐姐温柔如水的泽琛哥哥。
他的笑容那么好看,是若水这辈子见到最最好看的笑脸了。
可是,我想,我错了。
姐姐抱着我准备逃跑,我脖子上的那条从他送我起就一直跟着我的链子掉落在地板上,落在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就那样掉了。
现在想起来,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我们三个人,等同于全家福的照片,就那样不见了,当我的手触摸脖颈的时候,冰凉一片。
姐姐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跑?”
这样漆黑的夜晚,又是郊区的别墅,这么厚重压抑的乌云,我真的,真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可是我的姐姐,她只是护着我,一直都护着我。
我甚至还在她的腰间看到了一把只有在电视上见过的手枪,黑色的,我的手忍不住伸向姐姐的腰间,出于好奇,出于疑惑。
拔了出来,姐姐满脸诧异,反应很快,然后迅速抽回。
“若水乖,这个可以保护我们的。”
那把枪,很重很重,并不是小孩子把玩的那种。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接触枪。
姐姐的手很温柔很温柔地抚摸着我,可是最终,我们还是未能够逃脱出去。
一大群的人,围住了我们,眼神凶恶,有种要把我们吃掉的冲动。
姐姐就算再厉害,其实换作今日的我,也不能逃脱,本来就力量悬殊,何况带着个瘦弱的小孩。
可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害怕,
“你们不要欺负我们,我泽琛哥哥不会放过你们的!”天真,一心一意地相信一个人。
可是,我却看到姐姐的身子,瑟瑟发抖。
“三少爷说了,一个不留。”
我只记得我的姐姐,蒙上了我的双眼,她不让我看见杀戮,也不让我看见血腥。
可是,我们最终还是被抓了。
迷迷糊糊中,在一辆破旧的车子里,一直滚一直滚,我的姐姐不断地摇晃着我,
“若水,你要坚强。”
“若水,爬起来,坚持下去。”
“若水。”
睁开厚重的眼皮,却见到泽琛哥哥,冰冷的眼神,再也没了当初的笑颜,再也没了温暖和温柔。
剩下的是冰凉,这种冰凉能把一个十几岁孩童的意志刺穿。
喉咙里都是被烟熏呛的味道,很浓很浓。
我快要窒息。
“姐姐,姐姐,我的姐姐呢?”
“姐姐,姐姐。”
难道我连我的姐姐,也不在了吗?
我摸索着,寻思着。
头低下的瞬间,却看到霍三空荡着一边的裤管,然后头疼得,重重地昏迷了过去。
再这之后,我的记忆中只有荆棘岛的那片望都望不到尽头的海水,还有开得很是灿烂的罂粟和带刺的火红玫瑰。
一直没说,我的父母,他们是在一次与□□周旋的过程中殉职的。
他们救了很多很多街头无辜的人。
而且,那一天,是他们的休假日,正巧带着我和姐姐在公园里纳凉,因为我们家就离公园住得很近,很近,所以当时已经是很晚了,我们却正好在散步。
我还记得,我们在说着长大后各自要做什么。
突然间有一群摇头晃脑的青年窜了出来,个个手中拿着刀。
他们神智涣散,我还那么小 ,那么小,我好害怕 。
姐姐死死地拽着我,拉着我,护着我。
父母则疏散人群,然后急切打电话召集同事。
后面的情景,我的记忆变得很模糊了,只记得姐姐和我躲在草丛中,她捂住了我的双眼,叫我不要看,而她自己却一直在发抖,只记得他们死后,被安葬在青山的烈士园里。
从小念书的时候,我就很骄傲有这样的父母,因为他们英勇,因为他们是烈士。
我和姐姐,从小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像父母那样的警察,逞凶除恶。
真相比光芒更难以让人接受。
霍三,用了最最残忍的手段选择了报复,我的这双手,杀了那么多的人,却有一个这样的家世背景。
他是不是站在黑暗的地方嘲弄着我呢?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以让曾经那样阳光温暖的少年变成如今的中国教父,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可以让霍三把这种恨延续到本应是无辜的我身上,我更不知道,他的恨这样长久,他是不是到现在,都还在记挂着我的姐姐呢?
是什么样的恨能够这样深沉?
无非,是爱。
可是,这样的爱,祸及到我,东阳还有阿月的身上,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我为我曾经无知的沉迷而羞愧,我为我曾经的心软而忿恨,我为我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而觉得恶心,我为我无知的爱而疼痛。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被我锥子刺到的时候,涌出鲜血的时候,我的报复不能得到一丝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