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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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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餐殿,晚宴席上,气氛沉闷异常。
这天下午,索菲接到阿尔里第二封加急国书。十几天前艾林公主的解释没起任何作用,国书口气更加强硬,九名信使者也迟迟未归,儿子的反应就更令她烦恼不堪。
少年国王满脸凝重,放下国书道:“怎么竟成了这样?为什么他不理会女儿的解释?”
“我国九名信使至今还下落不明。据边境可靠消息,他们是早已出了国境的。”
“阿尔里人谋害了他们,再放出这么强硬的要求,简直是挑衅!”
“从一开始,我就最担心这种情况。为了这种事,大可不必。我想,应该按阿尔里的要求,把艾林公主护送回去。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父王对她不辞而别很不满意,我们坚持留下她不合规矩,更会引起其它诸国的非议。”
“母亲,我们明明知道,艾林公主是因为在阿尔里宫廷中有了危险才逃到西俄寻求保护的!她回去的一路上,可能处处都有死亡的陷阱!无论如何,她是我的表姐。”
“弗斯特,我亲爱的,你的表姐妹、堂姐妹们多不胜数,为什么独独对这一位如此关切,如此热情?”
少年扭过头,胸膛里心在狂跳,脸也热了。
索菲接着说道:“无论个人情感如何强烈,请记住:不能因为个人情感操控西俄整个国家的命运!”
“保护一个无辜公主就会让西俄命运多舛?”
“这很可能。我们一旦与阿尔里闹起来,一定两败俱伤。再说,你怎么能肯定她是无辜的?”
索菲只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弗斯特居然很激动!
“我当然可以肯定!她这种人怎么可能叛父叛国?您难道没有觉察出她的勇敢和正直、善良和真诚……”
“还有她的美貌与智慧。弗斯特,莫非你爱上她了?”
索菲开玩笑般地说,极希望儿子应一句:“您别开这种玩笑!”
但她听到:“是的,我是爱上她了!我要保护她!或许我应该去阿尔里和她父王谈谈!”
这一瞬,一直支撑在索菲心殿中央的那根最重要、最华美的殿柱裂断了,殿堂坍塌成一片荒凉的废墟。
儿子有了爱情,并因为爱情变得成熟果敢。这不是她一直希望的吗?为何真到此时,感到的却是极度的酸楚和失落?无法继续谈下去,索菲默默走开。
正常情况下,西俄国王爱上阿尔里王储公主,绝对是件好婚事。索菲还记得祖母当年对她说的那半截没能成真的祝语:“……已经三百多年没有过这样的事了!”
但现在是非常情况,这位王储公主的命运旦夕间有着天堂地狱之别,这份爱情就危险得不得了!多少年了,一旦涉及“爱情”,索菲就虚弱万分,可这一回,她不能退缩!
晚宴上,太后礼貌疏远地向艾林公主转达了阿尔里新至国书的内容。
艾林听罢,勉强笑道:“既然是父王要求,我一定遵命。回去当面解释会比书信更清楚。”
索菲隐约感到弗斯特对她怒目而视,便有意不朝他看,应道:“这样最好,毕竟您是他的女儿。明天我派一支百人保卫队送您回国。”
艾林一边致谢一边想:也许仍和托曼一起回去还安全些。
此时,弗斯特突然站立起身:“母亲,我想和您谈谈!”
“可以,吃完再谈。”
少年沉默僵立了几秒,重新坐下,一张脸由绯红变得煞白。这一餐没人再说话,沉闷异常。
国王的父亲不时朝妻儿一瞟,再瞅瞅艾林公主。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吃得很快,甜点不尝便匆匆退席。这位亲王一生中做过的最勇敢的事就是在谣言、讥笑纷纷向索菲公主袭击时,他无畏地求了婚,这件事一下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直到现在,虽然与这些王室同席而食、同榻而眠十九年,他还是觉得与他们有层隔阂,要算外人,连和亲生独子弗斯特也是如此,甚至艾林公主,似乎她与妻儿的关系都比自己来得亲近。孤独终生的亲王又一次习惯性地退了席。
艾林也吃不下去了,起身告退,走出餐殿,准备到那片桔树林里理理头绪,再与托曼商量回程。
索菲目送着她渐渐远去的紫色背影,不由微蹙眉心:又一个安妮!二十年前夺走我的挚爱,如今偷走我儿子的心!冒冒失失,突然降临的祸端,搅乱了一切,还带来危险……
“母亲!”弗斯特打断她心中的怨念,“我说过我要保护她!”
“我知道。但你不觉得她在这儿待得越久就越危险吗?”
“她回去就不危险了?是什么逼她出逃的?”
“不管是什么,她应该回去向她父王解释清楚。如果再继续待在这儿,阿尔里国王更会确信她在联合西俄反抗他!”
“解释清楚,就安全了?我们都知道没这么简单!如果一定要她回去,保护她的不能是什么百人护卫队。要由我,只能由我,护送她回国!”
“不行!您是国王,陛下!”
“正因为我是国王,才能让谋害她的人明白:她不再势单力薄,她是西俄国王的爱人!”
“弗斯特,你在拿国家冒险、牺牲,只为了私人感情!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我只是尽我所有去保护我所爱的人的性命!她是受迫害的!母亲,您不觉得赶走她太冷酷了吗?
“想想吧,你!这不值得。”
“值得?交易还是和谈?您一生都深陷于政治窠臼,一切都能放在利益天平上称量。可我与您不同,在我看来,此事不能这么计算!我定要尽我所有去保护她!”
“不可以!我不允许!”
母子怒目相视,弗斯特先平静下来,他理智而残酷地说:“我知道,您厌弃她,您还怨恨她的母亲。以前许多人都说您心狠手辣,我从不信,今天才了解到您的别一面。可是,母亲,您心里真正有过爱吗?您不要说您爱父亲,我们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您也不要说您爱我,我很疲倦。告辞了,再见。”
索菲站在长长宽宽的餐桌一端,望着一桌没怎么动的菜肴。今晚的甜点无人问津,在太后的眼光下委屈地缩在一处。旁边呆坐着她的父亲,惊异得说不出话来——他留下来准备劝解,可这场语言交锋实在紧逼,哪能插上一句?
谁曾想她的儿子又爱上安妮的女儿?我可怜的索菲,命运又在捉弄你。
老人和当年一样,想不出什么话安慰女儿,只好走上前,用叹息的语调说道:“索菲,你知道,世上总有些事儿是我们无法掌控的。”
“是的……我早就体会得很深刻了。”
艾林公主在桔树林中穿行,脚跟还带点病愈后的轻飘。后方树影中突然闪出一个人,像个常见的贵族青年:黑衣宽帽,似乎没有头发。夜晚昏暗,艾林却觉得他相当熟悉,因为这种直觉的熟悉,对他的忽现,艾林并不惊慌。
她沉静地看着青年大步走到面前,听到一句小声有力的阿尔里语:“艾林,我终于找到你了!”
语气也似曾相识!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敏捷,艾林出手摘下他的帽子,一绺绺金棕色的头发垂落肩头。
“奥德兰!怎么是你!王后没杀你?伊莲怎么样了?她让你来的?王宫那边出了什么事?”
“伊莲!”奥德兰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艾林的上臂,恨恨说道:“她死了,我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放开我!”
对伊莲的死,艾林有过猜测,可她不懂奥德兰为何恨上了她!手臂的疼痛激起反抗,但奥德兰的手像两张有弹性的伸缩网,越挣脱就缠缚得越紧。
“别出声!”男子低声吓道。
他是偷进王宫的!伊莲的哥哥,我绝不能害他!
艾林不再挣扎,也低声说:“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但先放手,疼!”
奥德兰根本不理:“疼?比起你的毒药来,简直微不足道!”
“我的毒药?上帝,莫名其妙!伊莲怎么死的?难道你以为是我……”声音压在喉底,双眼在暗淡的群星光芒中燃出火焰!
奥德兰瞪着和她非常相似的眼睛,怒道:“你!你要叛逃,干嘛拉上她?用毒药,杀了她……你这蛇蝎心肠!”
艾林设想过许多可能,其中有个环节总也对不上。在这危急之际,灵机闪烁,突然全盘皆通!忍着手臂巨痛,她尽量冷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王后告诉你的?”
“我怎会随便相信一个冤枉我偷窃的人?伊莲的亲笔遗书,写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好辩的?”
男子双手的力气几乎把姑娘抬离地面!
“啊!”艾林再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什么人!”桔树林旁的巡察护卫兵听到动静,一阵嘈杂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