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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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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格子趴在软榻上昏昏欲睡,香炉里燃着安息香,令他有一瞬的安静。
秦六娘对小丫头摆摆手,对方担忧了看了她一眼,缓缓退出去。
突然内室传来乒乒乓乓的摔砸声,狄格子的怒骂紧随而至,“骚狐狸,你TMD还不给老子进来。”
秦六娘赶紧掀帘而入,一个香炉砸到她的脸上,燃着的香头顿时将她的脸颊烫出一个红泡,她没去捂脸,赶紧跪下,“狄少爷息怒,我已经让手下去寻找最好的除咒师,很快就有消息。”
“老子已经等了快五个小时,到底要多久?”
狄格子还趴在榻上,原本覆盖着的被褥滑落下来,肩头有片严重的伤口,布满诡异的黑纹,看起来十分可怖。
秦六娘看了他一眼,从地上缓缓起来,走到塌边一边替狄格子遮挡后背,一边安慰,“您就吓唬我吧,先前吃下的药应该起了作用,瞧您把我的脸给毁成什么样子?”
狄格子先前还疼得要死要活,这会儿确实好转许多,只是一路遇见的烦心事太多,难免火气大,他半转身伸出手指,捏住秦六娘的下巴,无疑,秦六娘有张惊为天人的脸蛋,放在人类里,无人出其左右。
况且她爱穿红衣,性格妩媚中带着火辣,但在狄格子眼里,她的存在类似一只狗。
谁会上自家的狗?
手指微凉,一路摸上脸颊上的红泡,似是爱怜,手指在红泡周围打转,突然,狠狠一掐,红泡破裂,溅出汁水,秦六娘痛得浑身一惊,那根手指又猛地戳进她的口中。
“用舌头舔干净。”
秦六娘忍着恶心,用小巧的舌头慢慢舔卷,一阵酥麻跃过狄格子的心头,他慢慢眯上眼睛。
见他闭上眼睛,秦六娘眼中溢出细细密密的仇恨,似一根绵针,只叫这人生不如死。
这个王八蛋也是活该,不知在外面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被下了魂咒,这是对方以魂魄为代价,下的死咒,虽然无甚法力,但也不易解开,中咒之人时时刻刻都要经受死者临死前的痛苦与绝望。
狄格子突然睁开眼睛,秦六娘眼中的情绪褪得干干净净,甚至露出一丝媚笑。
狄格子嫌弃地将口水在她衣服上擦干净,淡然地开口,“我记得魂咒还有一种解法,转嫁?”
秦六娘心中一惊,“我倒是未听说过,少爷是从哪里知道的?”
狄格子懒得理她,重新趴回到软塌上,秦六娘见状给他推拿腰部,狄格子觉得舒服,甚至轻哼出声。
“江凤阕的人来过这里?”
“您来之前是有几个人类在附近晃荡,但是没露脸,我还以为是您的人。”
“老子的人会这样藏头露尾,也就那个臭婊子出手下作,只敢背后阴人。”
秦六娘轻蔑地笑,佯作好奇地问,“这么说她的私生子不是您杀的?”
说起这个就气,狄格子猛地捶了一拳头,“江野那小子可是她一辈子洗不掉的污垢,这么好的把柄我不好好利用,脑子抽了才杀他。”
“可现在整个邾城都认为是您杀了江野。”
“这个仇我会报的,她刚入执事之位,做的并不稳当,只要找出江野,无论死活,那些老东西还怎么支持他,让一个给狄家戴绿帽子的脏女人坐执事之位,我不觉得丢脸,我那位刚埋进地下的老头子也会觉得臊得慌吧!”
秦六娘眼珠子转了转,“可是,听说这个女人很厉害,好多元老级人物都不是她的对手,据说现在三分之一的元老都听从她的调令。”
狄格子猛地睁开眼睛,眼珠布满血丝,满脸的狰狞,“就是一个卖□□的脏东西。”
他突然翻过身来,阴狠地看着秦六娘,“你反正也是卖,不如去陪一个人吧,他口味忒重,就喜欢猫狗狐狸的,说不定看上你,你就是下一个江凤阕,哈哈哈哈哈……”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秦六娘趁机摆脱狄格子,走到外间,先前的丫头跑上来,“鼠杰米又来了。”
“告诉他人早走了,找我要也没用。”
丫头说,“早说了,他不信。”
秦六娘觉得烦心,正准备下楼,狄格子转出来,半披着衣裳,露出苍白的胸膛,“怎么回事?”
秦六娘没有隐瞒,“之前闯进来一个人类女孩儿,我这地方哪儿是她那种小姑娘能来的,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从侧门跑了,鼠杰米是只鼠妖,没什么修为,估计跟那位女孩儿认识,一心向我要人,我快被他烦死了。”
狄格子觉得无趣,正准备进去,突然想到什么,“江凤阕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五个小时前。”
“那个女孩儿呢?”
“大概也是五个小时前。”
狄格子眯了眯眼睛,一把推开丫头,走下楼去。
秦六娘住的地方叫秦楼,很好找,一个岔路口的位置,包圆了整个拐角,秦楼修得十分阔绰,屋檐夸张得犹如展翅欲飞的大鹏,坠着华灯和风铃,总共三层,一二层都有漂亮的女妖趴在栏杆上同过往船只上的人嬉闹。
奚暮猛地刹住脚步,将祝灵儿往后一退,“小师妹,这地方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这栋楼看起来好漂亮。
“有年龄限制,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不得入内。”
祝灵儿踮起脚看了看,“门口没有写。”
这时,来时的路上响起一阵喧哗,两人回头看,只见往来人群纷纷退散,又都捂着口鼻,十分嫌弃的样子。
堵在最前面的人突然散开,江野正一步一顿地走过来,他胸口以下不知沾了什么东西,黏糊糊,每走一步,都有类似肉酱的东西哗哗往下掉。
他径直走到祝灵儿面前,祝灵儿捂着鼻子又跳远,“僵小跳,你好臭。”
“掉……掉下去了。”
奚暮听明白了,这家伙大约想从下水道进来,没成功掉了下去,难得的是他竟然爬了进来。
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奚暮还是犹豫地收回手,“小师妹,你带他去清洗一下,我先进去看看,如果没问题你们再进来。”
这个办法不错,万一有变故,也不会被一锅端。
三人过了桥,祝灵儿将江野领到秦楼侧门的一处野井。
野井栓了绳子和桶,想来谁都可以用。
祝灵儿提了一桶水正准备往江野身上冲,江野突然开口,“下次,下次一起。”
祝灵儿一愣,江野上次开口后就再也没说话,他时常没什么表情,大多数动作也是在她的指令下完成,祝灵儿很容易就忽视江野的不一样,但是此时,她突然觉得,江野真的是不一样的吧!
祝灵儿回过神,弯了弯眼睛,“好呀,发生了什么事?”
一桶水淋到江野的身上,江野才觉得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有所好转。
他遇到了什么?
半个小时前,一只大橘猫悄悄咪咪地靠向了他。
江野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除了猫,一看见这玩意儿,瞬间神魂出窍,哭爹喊娘,大小便失禁都是轻的。
有一次打架,对方知道他怕猫,丢了一只猫过来,直接导致团灭,两团都灭。
洗完后,江野靠着墙晾衣服,祝灵儿探头探脑地往秦楼里看,一边跟江野说进来后发生的事情。
“你觉得我应该把珠子给对方吗?”祝灵儿回过头望向江野。
江野的头发已经半干,他的额前发有些长,微微挡住部分眼睛,但挡不住那些流转的星光。
祝灵儿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不给。”
祝灵儿猛地瞪大眼睛,继而笑得仰起头,“僵小跳,你真好。”
那个少女坐在河堤上,身后是五色十光的灯火,所有的绚丽都不如她脸上的笑容。
江野觉得很开心,过往的点点滴滴慢慢涌上心头,他是孤儿,没有人会可怜他,甚至每一口吃食都需要自己去努力争取,遍体鳞伤的争取。
从不会有人尊敬他,他们都鄙视他,瞧不起他,当终于有人开始尊敬他时,那份尊敬里带着的分明是惧怕和忌惮。
“完美。”
“僵小跳,你要好好跳。”
“僵小跳,会有狼吗?”
“僵小跳,你为什么又到处乱跑。”
“僵小跳,今天是用玫瑰香型洗发水还是用薄荷香型洗发水?”
“僵小跳,你好臭!”
曾经有人问过江野一个问题,你会喜欢一个人吗?
江野说,我死了以后。
他垂下了眼睛,将那幕绚丽摒弃在脑后,他死了以后,喜欢上一个人,有那么一点点。
还好,只是一点点。
突然身体一凉,江野睁开眼睛,祝灵儿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套衣服,一边脱一边帮他穿,“我等不及了,奚暮进去了好久,舒杰米也一直没出来。
精瘦的胸膛上布满伤口,以及湿漉漉的水渍,祝灵儿用手掌一一擦去,动作很快也很轻柔,江野只觉得那两只小巧灵活的手掌,似乎蕴含了惊天的温度,让他冷寂的心寸寸升温。
祝灵儿踏入秦楼时,果然被围观嘲笑了,然后在发现江野后,大家又迅速抛弃她。
她只好拉过一个跑堂的伙计,“见过一个这么高,穿着白裳,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吗?”
伙计很忙,伸手一指,又端着酒菜跑开,祝灵儿顺势看过去,奚暮被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夹在中间,你一杯我一杯的劝着酒,桌上已经摆了好几壶空的,他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看见祝灵儿还挥了挥手。
“噫!”祝灵儿跺跺脚朝楼上跑去,江野作势跟随,几个姑娘又拦住他,他似一往直前的勇士,直接撞飞几个姑娘,跟了上去。
四下响起姑娘们的惊叫,其中一人爬起来惊慌失措地说,“哎呀呀,真是倒霉,他是个死人。”
“鬼吗?”
“有什么好怕,鬼也会给钱的。”
“呸,就是个死人,死僵的那种。”
“你怎么知道?”
“我摸到了,根本没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