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死反派以后》高地

51、第51章

　　十寒苦地。

　　江野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虚无缥缈之地，一片昏暗混沌。

　　江野停下脚步，上次走到这里后失去意识。

　　内心开始急躁，很早他就发现，只要待在祝灵儿身边，内心会无端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喜欢一个女孩子，待在一起不应该热血沸腾吗？

　　这里是一片石原，江野记得，他是在这里半恢复意识，茫茫然向前行走，看见祝灵儿时彻底清醒。

　　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江野绕着石原边缘反复试探。

　　门在前面，不过去始终打不开。

　　忽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祝先生？

　　那个身影极其模糊，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后退，好像在跟什么做斗争。

　　江野顾不得许多，迈步向前。

　　妖族源源不断地涌向城主府，却极少遇见有人出来。

　　即便有，也是偷偷摸摸，犹犹豫豫的样子，似乎生怕被人发现。

　　迟一剑站在城墙上，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在排队的妖族中来回搜寻，他时不时就要消失一阵，有时候几分钟，有时候半个小时。

　　每当他再出现，嘴角的笑意会加深，眼中透着兴奋的神色。

　　“我要跟着迟一剑去看看他在做什么，你身上的妖力波动会引起他注意。”

　　法麦点点头。

　　当迟一剑再一次追着一名妖类离开时，祝灵儿摸了上去，不消片刻就追上迟一剑，与此同时，强烈的血腥味传里。

　　那里是一片荆棘地，高大茂密的荆棘丛挡住外面的视野。

　　被迟一剑追逐的妖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大人放过我一马，我回去带着家人一起来。”

　　迟一剑笑着问，“你是从什么地方发现不对劲？”

　　妖继续求饶，“大人，我真的很想去青都，就是觉得不错，才想回去带着家人一起过来。”

　　“没关系，你只要过去了，家人自然会来。”

　　“大人，我今天过来本来就是看看情况，您也不能强买强卖，而且我是真心觉得很好，真的是……”

　　“你告诉我不对劲之处，我放你一马，否则这些碎尸就是你的下场。”

　　妖族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迟一剑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是，是城主大人，他从来不会不露面，这么多妖都来……”妖被杀死，他尚未说完，但迟一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将剑上的血渍在对方的皮毛上擦干净，幽幽一笑，“我是小人的嘛！”

　　“谁？”迟一剑厉目望向荆棘丛。

　　祝灵儿的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迟一剑缓慢谨慎地逼近，突然一剑划出，另一边的荆棘丛，一个瘦小的身影灵敏的跃出。

　　祝灵儿蓦地睁大眼睛。

　　那是一具死僵，皮肤灰青，没有眼瞳，花白的头发胡乱披在肩上，不知什么原因身型格外佝偻。

　　它出手极其凶狠毒辣，瞬间就将迟一剑逼退。

　　“辰门？尔敢！”迟一剑愤怒地避开一击。

　　祝灵儿摇头，不是辰门，奚暮说过，辰门极重传承和仪表，即便是僵尸也会穿着统一制式的白辰服，加上头上的斗笠，很有游侠气质。

　　这只僵尸，太瘦小了，像个老奶奶。

　　祝灵儿想到什么，慢慢朝另一边摸去，妖城朱雀不产僵尸或者凶尸，这只僵尸背后一定有人操控。

　　待祝灵儿找到那人，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雷佳！

　　她怎么会在这里，奚暮不是送她回有水镇？按时间算，她此时应该已经回南菁女子高中就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雷佳藏得很隐蔽。

　　也很聪明。

　　她跟僵尸分别藏在两个位置，即便被发现也能分散视线，但是那具僵尸显然成僵不久，动作不够灵敏，招式也就那么几招，偷袭可以，持续战不行。

　　雷佳也知道自己这个弱点，并不缠斗，几次想指挥僵尸离开，都被迟一剑纠缠。

　　“哪里来的阴险小人，只敢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偷袭我，自己出来，我饶你不死，否则，我将这句僵尸大卸八块。”

　　迟一剑步步紧逼，僵尸的衣服被划破，灰白的肌肤被划破，剑光辛辣，僵尸眼尖就要危险。

　　雷佳却在这时出了问题，她噗出一口血，又硬生生吞进去，手诀加快，祝灵儿却看出混乱和几处错误。

　　糟糕。

　　祝灵儿扔出一张符咒，拉着雷佳即走，雷佳提起一口气，在祝灵儿的搀扶下狼狈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光下，雷佳面对祝灵儿的质疑沉默不语，不远处站着佝偻死僵，它的头无意识的摆动，显然处于未完全控制状态。

　　祝灵儿走过去在它身上贴下几枚符咒，它才逐渐安静下来。

　　“你不能再用它。”

　　“不行。”雷佳猛地抬起头，眼神很冷，带着某种偏执。

　　“它是不是春英婶？”

　　雷佳再次不吭声，只是将手攥得更紧。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奚暮离开有水镇时明明告诉我春英婶子已经下葬，你也即将回去参加高考，那你现在为什么站在这里？那个死僵是谁？”祝灵儿勃然大怒。

　　雷佳依旧不吭声。

　　“灵儿，她可能有什么苦衷。”法麦站起来解围。

　　祝灵儿一把将法麦推到雷佳面前，“你还认识他吗？法麦，法麦哥哥，当时为了联系上春英婶子，他孤身进入妖绶冠，他的狗被妖绶冠掳走，一路追到青都，然后被对方用巨石压了整整三十天，最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春英婶子的死我们都不想发生，但是你不能让她死不瞑目，你将她变成死僵，有想过春英婶子并不想这样，还有你，根本没有修炼的天赋，不能好好读书，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雷佳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盯着祝灵儿，双眼猩红，“从我妈被杀死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眼泪淌过那张并不干净的脸，“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怎么报复那些破坏我生活的人，我努力读书，成绩优异，即便这个世界并非想象的那么完美，但只要我们都在，都是有希望的，无论是贫穷，歧视还是嘲笑，我都能忍。”

　　“因为我妈就是我忍下去的动力，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现在，她死了，死在一群不知所措的人手里，他们并非一定要杀我们，只是因为好玩，有趣，无聊，就一定让我们死，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忍下去？”

　　“你告诉我，忍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希望又是什么？”

　　“你告诉我呀，告诉我呀！”雷佳突然咆哮如雷，日益堆积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她肆意地哭喊，直到月影偏西，哭声变成呻吟，一长一短，干扁得宣泄着心中的悲伤。

　　“我只要他们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雷佳眼中的恨意偏执又疯狂。

　　祝灵儿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后背，“对不起雷佳姐姐，我不该责备你。”

　　雷佳任由她抚慰，却发出怪异的笑，“你不会明白的，除非你感同身受。”

　　祝灵儿皱皱眉头，觉得这句话十分不详，趁雷佳毫无防范，一手刀将她劈晕，“法麦，麻烦你将她送回秦楼，让楼里的姑娘无论发生什么都看牢她，不能让她冲动行事。”

　　“我明白。”法麦抱起雷佳，很快消失不见。

　　“你出来。”

　　片刻后一只半米高的老鼠鬼鬼祟祟地走出来，正是鼠杰米。

　　“你一直跟着她？”

　　舒杰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奚暮呢？为什么联系不上？”祝灵儿原先以为他回到辰门，两界不通造成的信号屏蔽，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舒杰米顿了顿，有些心累地捏了捏眉头，这一路回去，所发生的事情并不轻松，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

　　奚暮确实帮助雷佳把雷春英下葬，妖绶冠间接承认辰门失踪的尸体跟他们有关，奚暮决定回辰门一趟，顺便将仇三带回去看押。

　　他与仇三离开时，雷佳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

　　当奚暮回到辰门时，仇三施计逃脱，那时界门打开，雷佳就是趁这个机会背着雷春英的尸体进入辰门。

　　她知道辰门不会收下自己，就在舒杰米的帮助下开始偷偷摸摸地学艺，等被发现时，她已经将雷春英炼成半僵，辰门原本打算毁去雷春英的尸身，被奚暮阻拦。

　　雷佳见事情败露，无论怎么哀求都无法得到辰门的原谅，于是趁奚暮不备，挟持他出山。

　　雷佳本没想伤害奚暮，但人被逼急了，就会做事不顾后果，当时她的心态几乎全崩，一不小心将奚暮割成重伤，辰门为救治奚暮，才没追上来。

　　“奚暮可是帮过她。”祝灵儿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怎么说，恩将仇报算不上，但雷佳行事太过偏激。

　　舒杰米点点头，“一路我有跟她说道理，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但是杀母之仇，没有人能放下。”

　　特别面对的敌人还那么权势滔天，不走险路几乎没有报仇的可能。

　　“我不反对她报仇，但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能成功？”

　　舒杰米抿抿嘴没说话。

　　“你们来妖城朱雀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杀狄格子。”

　　“狄格子在妖城？”祝灵儿悚然，秦六娘会不会已经着道？

　　舒杰米点头，“抵达青都后我们一直在搜集狄格子的消息，虽然他被通缉，实际上几乎所有执法人都知道他在青都，在妖绶冠，甚至频频举办宴会拍卖行，都没人抓他。”

　　舒杰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因为他换了个名字，叫狄子格，甚至连身份都懒得换，直接告诉外界他是狄霸天的另一个儿子，狄格子的双胞胎弟弟。”

　　“执法人跟妖绶冠形成密不可分的关系？”祝灵儿追问，如果已经到达这个地步，他们真的要从长计议。

　　“执法人的内部很复杂，势力也多，至少目前能做数的人跟妖绶冠有往来，而妖绶冠的行径还没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祝灵儿心中稍安，“你知道执法人里一个叫季衡的人吗？”

　　舒杰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三天前执法人首次向外界承认妖魔鬼怪的存在，并下达屠杀令，他是命令者。”

　　妖绶冠也只是以噱头并娱乐的方式向外界普及妖兽知识，世上到底有没有，存疑的人不少。

　　执法人的这个命令不仅仅是肯定妖兽的存在，更是向人类以外的其他存在直接开战，零容忍的态度坚决明显，甚至显得专横。

　　祝灵儿不知是好是坏，但能判断出这个命令有针对妖绶冠的倾向。

　　“他的权势这么厉害？”希望不是昙花一现。

　　舒杰米摇头，“不好说，他的职位并不高，安全部大队长，甚至都不能进入核心决策层，但是他下达的命令，高层从无人反对。”

　　祝灵儿琢磨了一会儿望着舒杰米，“狄格子要将妖族运往青都制成妖人，如果执法人不是针对妖绶冠，那么妖人计划一旦成功，他们尚未享受人类身体带来的欢愉，就会死于执法人的屠刀之下。”

　　“狄格子不再是雷佳一个人的仇人，他势力庞大，行事乖僻，从不按正常人出牌，雷佳目前的状态不稳定，你最好说服她按兵不动。”

　　舒杰米十分配合，祝灵儿却说，“我知道你喜欢她，并且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你要想想这些事情真的是帮她还是害她。”

　　舒杰米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他愤怒地看了祝灵儿一眼，“听说你在跟那具僵尸谈恋爱？”

　　祝灵儿一瞬间差点维持不了形象，勉强压下冲过去砍妖的冲动，高冷地挥挥手，“小孩子懂什么？”

　　舒杰米扭头朝秦楼走去，几步后回过头，“跟我差不多年纪的鼠妖都当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