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浮沙铺满海》张乔姜

4、两两相望，谁与谁念念不忘（4）

　　端木凌从病房出来，重新戴上墨镜，对守在门口的助理吩咐道：“杰森，给我查下梵斯诺的资料，包括他们的主设计师的履历，越详细越好。还有，继续调查二少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是，大小姐。”杰森毕恭毕敬地答道。在端木凌接掌端木集团之后，作为原董事长端木海助理的杰森，原本想改口叫她董事长的，但她却说，不用了，照之前的叫吧。在他看来，大小姐虽然不易亲近，却没有什么架子。只是不知为何会和三小姐还有二少水火不容。当然，身为助理，他也明白，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走进电梯按下“-1”号键的时候，端木凌的脑中忽然浮现刚刚来医院时在电梯口碰到成楚宇的情景。不过是她走出，他走进，错身的一刹那，仿佛福至心灵般同时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对方。起初是惊讶，之后的生疏客显得套就顺理成章多了。
　　“端木小姐，好久不见。”成楚宇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很快收敛情绪，首先伸出手，微笑道，“或者应该称，端木董事长？”
　　端木凌压下复杂的心绪，回以微笑，握上他的手，优雅得体，声音却毫无温度：“成总，幸会。还是叫端木小姐吧，不然显得我很老了。”
　　“今晚梵斯诺的答谢酒会，不知道端木小姐能不能赏脸光临？”成楚宇深邃的目光盯着端木凌，
　　“我的荣幸。”端木凌微微颔首，礼数周全，滴水不漏。
　　成楚宇将一张枚红色的烫金邀请函递给端木凌，意味深长地说：“那就恭候端木小姐的大驾。”
　　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成楚宇望着她的背影，敛起微笑，眸间暗潮汹涌。
　　酒会在宁城最大的凯菲亚酒店23层举办。除却时尚界和商界名流，全城有影响力的媒体也在邀请之列。梵思诺初到宁成扎根，做足了功夫。
　　秦泺回家匆匆换了件米白色的单肩鱼尾刺绣礼服，搭配着一双银色平底鞋，栗色的长卷发松松挽起。来到酒会大厅的门口时，却被拦住不许进去。她暗骂自己居然忘了邀请函的存在，早知这样应该向楚宇要一张的。与她一起拦在门口的，还有Julia。
　　不远处的Julia对保安骂骂咧咧，不顾形象地撒泼起来：“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名模Julia。我要见成总！放开我！”她一身火红色的礼服，本就很惹眼，这样一来，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保安人员只是解释着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完全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Julia见无计可施，正好看到秦泺站在一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几步来到秦泺面前，扬手就想甩上一个巴掌，却被秦泺灵巧地躲过。“秦泺，都是你！凭什么你好处占尽，现在却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我？你倒是教教我啊，用什么狐媚手段勾搭到了梵斯诺的设计师和总裁，让他们都站在你身边？”她见施暴不成，便用恶毒的语言中伤秦泺。保安见她意欲动手，拉住了她。周遭的人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秦泺皱了皱眉，却并不动怒。她一向不愿与人起争端，Julia看她不惯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怨毒。现在想来，在T台害自己受伤的，应该就是她了吧。
　　她们这边的骚动很快引起了酒会上新闻嗅觉敏锐的记者的关注，他们来到门口想要一探究竟。也许Julia求之不得，可秦泺却不想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花边新闻上。她想息事宁人，暂时离开，再想别的办法进去。哪知Julia不依不饶，她奋力挣脱了保安，猛地将秦泺一推，笑得癫狂道：“你们要对我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秦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秦泺的腿本就受了伤，此刻被她重重一推，更是重心不稳，狼狈地跌倒在地。众人的围观也让她有些难堪，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只感受到刻骨的疼痛。
　　秦泺紧紧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想让自己清醒点。她抬起头，对Julia轻蔑一笑：“只有可怜的失败者才会见不得别人的成功。Julia，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你的心里住着魔鬼，又怎么可能要求上帝对你仁慈公平？”她用手撑着地，想再次尝试站起来，无奈脚上却使不上力，只好维持着一个半趴在地上的尴尬姿势。
　　这时她忽然发觉后面有道目光注视着她。其实只是一种无来由的感觉，却令她觉得周遭的嘈杂和喧嚣尽数远去，世界恢复到黑白水墨的宁静。她缓缓回头，生怕再次是自己的错觉。对上那双幽黑如墨的眼睛，她竟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亦望着她，目光深沉，不可言说。剪裁得体的西服穿在他身上，俊美如神祇。略长的刘海垂在他的脸侧，带着几许迷人的忧郁气质。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长身玉立，模糊了周遭的背景。
　　“泺泺！”他轻声呼唤她的小名，然后快步上前俯下身将她抱起。她倚靠在他胸前，呐呐不能言。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触手可及的是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可她却不敢伸出手去触碰，怕一旦触及就化为泡沫。
　　在抱着秦泺离开之前，他对着Julia冷声说：“你要是再敢伤害她，就不只是消失在时尚圈这么简单。记住我今天的话，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说这话时，他的周身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竟震慑得Julia忘了言语。
　　在这一刻，秦泺终于知道，自己耿耿于怀的是什么了。她在秀场跌倒的时候，耳边听到的呼喊分明是“泺泺”。而这么叫她的，惟有一人。知道她喜欢勿忘我的，也惟有这一人。他与她，是骨血相连、心意相通的存在。
　　上帝在云端，给了最意味深长的安排，然后看着世人在沉浮间悲叹欢欣。
　　她从未像这一刻这般信奉命运。